为了吸引全部人的注意力,吴兆在阶梯教室里站起来打了个响指,外头阳光正好,他能看到从左侧长窗投进来亮金色的光晕,装饰在曹安期发间。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那些无时不在的小动作停止了,絮絮的低语声消息了,教室里的老师和学生们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木头玩偶,呆呆地或坐或站,表情空白、双眼发直地望向前方。
他伸手在曹安期眼前晃了晃,她一无所觉,长长的睫毛眨动,轻柔拂过他的掌心。
有点痒。
吴兆半俯身看着曹安期的脸,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或许因为第一次在神智不清的转化过程中受了惊,从那时到现在,每回与她四目交投,他都有强烈地想挪开目光的冲动,必须死撑着冷脸才能挺过去……只有这时候,她看不到他了,他才敢肆无忌惮地看她。
血缘真是神奇,她和疯女人长得很像,气质却迥异,疯女人浑身长刺,她却软和得像糯米团子。
他好奇地审视曹安期,想找出她与常人不同之处,可是怎么看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儿,和他差不多大,却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每天都可以像这样坐在阳光底下,无知无觉,平静安怡。
但他记得刚才那个小动作,她蹲下身,往书本里藏了些东西……吴兆刚要去拿曹安期的书,有人在他脑后气急败坏地叫嚷:“喂,你干什么?离她远点!”
他直起腰,回过头,认出是他的目标之一唐明旭。他再转向另两个人:王天生很敏锐,立刻猜到这一切谁做的手脚,戒惧地抬头看他;钱小婉似乎还没有发觉异样,站在后门前眼巴巴地等着老师让她进来。
“进来吧,‘吴兆朝她点了点头,单手在桌面上一撑,翻身跃了出去。
他动作轻捷地在一排排长桌上行走,不片刻就到达讲台,轻轻推开站在那里发呆的老师,接管了他的投影仪。
“这是怎么回事?”钱小婉终于意识到什么,“他们怎么了?”
没想到,吴兆想,三个目标中的女人却是性格最主动的一个,可惜反应力和注意力都稍弱,当然,这些可以通过后天的训练补足。
他又看向两个男生,王天生相对而言比较冷静,坐在原位置没有移动,但那本摊开的课本已经被合拢捏在手里,聊胜于无地充作武器;唐明旭则不管不顾地从前排往后跑到曹安期面前,大声叫她的名字,在她眼前晃动手掌,最后犹犹豫豫地想去碰她的脸。
吴兆忽然一阵恚怒,喝道:“别碰她!”
声音比他想得还要大,仿佛一声惊雷,带着震颤在几个人耳边隆隆回响。
唐明旭的动作顿住,王天生捏紧他的手,钱小婉抬手捂耳朵,抱怨道:“小声点,耳朵都要聋了。”
“你是什么?”王天生忽然出声问,他的嗓音干涩,像是很艰难才能吐出字句,“外星人?”
唐明旭倒抽口气,惊恐地回头瞪他,还不忘张开双臂护着身后的曹安期。
“不是。“吴兆简略地回答,他实在有些厌烦重复解释这些,但这是他的工作,或许也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地球人类,当然他们也是,所以我不可能伤害他们,只是磁场紊乱,”他摊开手掌,让他们看到掌心那个小小的仪器,“让他们短暂地失去时间空间的认知,思维与现实脱节……简单地说,就是白日做梦。”
那三人盯牢那蓝幽幽的指节大小的仪器看了半天,又互相望了望,同时露出一脸不加掩饰的惑然。
“不明白没有关系,我会解释给你们听,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吴兆耐心地说着,总算摆弄完投影仪。
当第一张图片出现在幕布上,王天生他们有一种诡异的不真实感,虽然好好地上着马哲课突然全体师生玩起一二三木头人这种事本来就缺乏真实感,但你知道还有什么更扯吗?
就是现在,那神秘的、用某种黑科技控制了全体师生的少年,他没有做出更可怕的事,而是代替老师给他们上起了课。
…………
……
布幕上首先出现的一个硕大的人脑剖面图。
“脑垂体,”吴兆老师抽出教棍,面无表情地指向那椭圆形的一小坨,“位于丘脑下方,是人体最复杂也最重要的内分泌腺,它能产生激素控制身体骨骼和软组织的生长,以级调节内分泌腺……除了这些已知的功能,它还有更多未知的功能。”
吴兆在讲台上向下望,看着那三个听得一愣一愣的任务目标,轻描淡写地抛出炸弹。
“在极稀少的情况下,它能使人拥有特异功能,成为比常人更强大的超人。”
“不可能!“王天生先叫出来,他有些苍白的脸因为激动涨得通红,“特异功能都是假的,早就被证实了,上世纪所谓的滴水变油,目光弯折汤勺,都是政治需要才作出的虚假宣传。“
钱小婉和唐明旭都看向他,三个人中王天生无疑是智力最出众的一位,所以另两人决定以他马首是瞻,沉默地表示了赞同。
吴兆没理他们,这样的置疑他也听到太多遍,因此早就麻木,没有兴趣再去辩论一番。
“你们可以把这种脑垂体异常的人当作病人,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病症,只能通过有缺陷的基因遗传,并且是隐性遗传,也就是说,两个携带有这种基因的男女结婚生育,他们的后代有可能携带该种基因,也有可能完全没有。”
“就算携带该种基因,并且由于万分之一的几率,该基因在某人身上显现出来,使他发病,脑垂体异常,但也不是说他就能轻而易举地拥有异能。”吴兆想到自己,情不自禁地闭了闭眼。
他很快睁开来,镇定地道:“在人类身上出现所谓特异功能,就好像一个小孩子突然得到一把枪,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因而闲置它;百分之十五的可能,他会伤害到自己或是他身边的人;剩下百分之五,他驯服了它,掌控了它,利用它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无论哪一种,对人类社会的稳定延续都毫无益处。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我们就下定决心将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我们会主动寻找那些遗传到异常基因的人类,请他们作出选择:是作为常人继续度过他们一生,还是经后天训练学会使用异能,但毕生都要活在我们的监控和管制之下,以免滥用异能,对现有的社会秩序造成破坏。”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终于停下来歇了歇,看向那三人。
钱小婉和唐明旭早就听得瞠目结舌如坠梦中,王天生却越来越冷静,本来通红的脸色也恢复原有的苍白。
“你们,“他冷不丁问,“你们到底是谁?”
吴兆欣赏地向他点了点头,切换至下一张图片,幕布上立即投影出一份标准制式的红头公文。
“‘我们’是个泛指的通称,具体到这件事上,是指‘中华人民共和国北京市东城区东华门街道办事处红霞居委会’下属的异事办,全称是‘异人事务管辖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