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巨大的爆炸声响过,实验室里所有玻璃器皿被震得嗡嗡作响,青烟缭绕中,一个满头乱发的女人挣扎着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爆炸产生的有毒气体,她不得不用一只手捂紧脸上的隔离面罩,另一只手伸进外套口袋掏手机。
凌晨五点,发短信给她的人只能是吴兆。
“疯女人,你又骗我,骨刃根本就还在你那里对不对?还我!你到底给了我谁的电话号码?”
哎唷,难得那个科技盲的小子打出这么长一段话,算上标点竟有三十九个字,她啧啧惊叹,又消耗掉一只手机吧?
她漫不经心地扯掉一只手套,任由皮肤□□在化学烟雾中,不紧不慢地敲击短信回复。
“亲爱的,你也早上好,那当然是我心爱的女儿的号码~阿姨很高兴看到小盆宇们已经认识了,要做好朋友哟~”
发送完短信,她随手一抛,手机不偏不倚地坠入一缸暗红色的液体中,发出嘶嘶轻响,不过数十秒便融化成一滩气泡,骨嘟嘟地升上水面。
她着迷般俯下身去看那串气泡,伸出细长的手指,指尖在玻璃外壁有节奏地轻轻敲击。
一下、两下、三下。
暗红色的液体表面猝然分开,下一秒倏地合拢,就在电光火石的间隙,她锐利的目光已经捕捉到浸泡在液体深处的某样东西。
那是一柄泛着亮蓝色金属光泽的弯刀。
“吴钩……”她勾起半边嘴角,愉快地轻哼,“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
……
手机又坏了。
吴兆低声诅咒自己不够冷静,明知那女人是疯的,却忍不住要和她争论。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因为这长长的一口气非常明显地凹陷进去,让旁边跑过的女学生吓一跳,脚底打滑地摔了个仰倒。
女学生并没有摔得很严重,很快就能坐起来,但似乎脑袋受到的创伤比身体更大,灰头土脸地坐在原地发呆,吴兆直接从她旁边跑了过去。
凌晨五点,这小区里早起晨运的人却不少,吴兆沿着花园最外侧的行车道慢跑,途中至少遇到十个人,那女学生只是其中之一。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吓人,每次转化的过程等同于一次快速成长,将原本十年的成长周期压缩到一个小时,他必须在这一个小时内体验骨胳硬生生地撑开皮肤,皮下大量出血,肌肉和脂肪急剧燃烧……
吴兆只在第一次完成转化后照过镜子,觉得自己就像披了一层皮的血骷髅。
后来逐渐掌握出规律—并不是习惯,他想他永远不会习惯这回事,但他已经能掌控它,就像掌控其它给他带来痛苦的一切。吴兆需要三天时间才能让自己的样子变得像个正常人,七天才能恢复巅峰的武力值,所以他一分一秒也不能浪费,哪怕皮下出血尚未停止,每迈出一步心脏都会抽紧,全身上下各处关节传来酸涨的成长痛——
他仍然面无表情,稳稳当当地匀速奔跑。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思考着一些任务相关的事,经过昨天的初步调查,王天生、钱小婉、唐明旭,这三个任务目标与疯女人的女儿曹安期就读同一所大学,显然这是疯女人刻意安排的,她总是害怕曹安期受到伤害,她只信任他,所以用任务把他骗到曹安期身边,赌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他确实不能,吴兆承认这点,但那是建立在曹安期真的有生命危险的前提下,而她只是一个常人,完全可以像任何一个常人一样无知却安全地度过她的人生,他看不出危险从天而降砸到她头上的可能性。
除非她根本不是“常人”。
吴兆想起昨天晚上两个人意外地碰面,心头微泛疑虑。
他本来只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完成转化,忽然闻到疯女人的气味,转化过程中意识模糊,本能地就循着气味跑出来,遇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女。
她突然抬起头,把正在偷窥的他吓了一跳,按照他以往的记录,神智不清时较难控制自己的行为,很容易产生暴力倾向,他差点就冲她动手……
可是他没有。
从当时到现在,吴兆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没有?在那一瞬间,他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一股柔和温厚的力量,就仿佛一只抚慰心灵的手,这只手牢牢地按住他,使他动弹不得。
那是他的错觉吗?还是那个女孩子……曹安期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
……
早上有课,曹安期被三道闹钟契而不舍地强拖了起来。
她不用看时间也知道是八点二十的最后期限,半闭着眼睛洗漱完毕,穿上套头衫配仔裤,随便踩了双布鞋便迷迷瞪瞪地走出家门。
这小区居民的生活习惯甚好,花园里颇多晨运的老人和小孩儿,也有像她一样匆匆朝学校方向行进的年轻人,曹安期遇到几个眼熟的校友,人家先跟她打招呼,她含糊应了一声,在脑子里拼命搜索名字。
晨跑的人群中有一个特别显眼,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曹安期认为他比自己小点,因为他非常瘦,那种只有在中学男生身上才会出现的成长期削瘦,仿佛所有的营养都用来长骨头架子,衣服底下晃晃悠悠一点肉也没有。
但他瘦得并不病态,正相反,他看起来非常健康,曹安期远目眺望,他趾高气昂地跑在晨运的人堆前方,始终领先一大截,又并没有把距离完全拉开,这使得他像一个责任心强烈的领路人,又像是鸡群里为首的公鸡。
没有翅膀,她先确认这点。肯定不是她的同学。
这孩子也有点眼熟,她想,在哪里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