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总是峰回路转,平地起风波。这一日我接到了邀请,当道明寺开着跑车捧着玫瑰第一次出现在我的道场门口时,我就预料到了这个约会,只是没想到拖的这么久,可见道明寺家的掌权人道明寺枫实在是比我想象中更加有城府和忍耐力。
我咬了咬牙,接受了这个邀请,心中却有些茫然,但也压根没有想过将此事告知道明寺。
约会的地点直接定在了我去过一次的道明寺集团大厦23层,这一次直接有总裁秘书等待在大厅,一待我到,直接引领上了电梯,送到总裁室前。
我抚平衣袖上的褶子,将耳边的发梢顺回脑后,微微向给我带路的秘书露出微笑。
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太后陛下,早在几年前,我就应邀为道明寺家的宴会和酒店做过花道表演,这位太后陛下高贵和严厉的模样一直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大门推开,背对着阳光中的道明寺枫抬头看过来,她有着美丽的轮廓,尽管时光将那样尖锐的美丽褪色为成熟的高贵,但是无论从高挺的鼻梁和完美的下颌曲线,都可以看出阿司的影子。她有一双阿司没有的凤眼,眸光沉锐,淡淡扫射过来,威压在人的心底。
“您好,好久不见。”我微躬身,打招呼。
“月影小姐,的确很久不见。”她的唇角微微翘起柔和的弧度,从办公桌边起身,和我一起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秘书端上茶水,然后出去关门,整间办公室只剩下我们两人。
“……上次宴会的作品很让人惊艳,听说你最近在国外出书,我看过,很出色的作品。”
“您太客气,不过只是绘本,能得到您的赞赏是我的荣幸。”
我们彬彬有礼的往来几句,我不动声色的回应,表现出世家小姐的大家风范。
但是,话题绕来绕去,终归还要回归正题,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提起:
“您这次找我,不知有什么事?”
道明寺枫微微一笑,高贵的风华盖去平日的凌厉,她陡然说:
“月影小姐,您对我们家阿司怎么看?”
我直视她的目光,没有意外她的问题,开口回答:
“阿司是个很出色的人,我想他是您值得骄傲的儿子。”
道明寺枫眼中的光华流转,看不出她的想法,她紧紧的盯着我,目光亮的有些吓人。
“我听说阿司在追求你,还没有成功,你看不上阿司吗?”
这一句真的让我意外,我没猜错的话,她今天是应该来告诉我不要干扰道明寺的婚约,可如今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怔住的神情并没有让她放过我,她一直盯着,等着我的回答。
“嗯,阿司很好,不存在我看不上的问题,”我沉吟,决定实话实说“是我的问题,我现在没法接受任何人的感情。”
“那如果你对阿司无意,就要断了他的妄念。”道明寺枫终于垂下眼,话语只是平淡的叙述,却从中听到了命令的味道。
“月影小姐,我很喜欢你,如果不是阿司和大河原小姐订婚,我也不会为难你。”道明寺枫喝了一口茶,话锋一转,用着轻描淡写的态度说话:“其实女孩子年轻时候都这样,对谁都好,谁也都喜欢,可是不属于你的终究还是不属于你的,有些事早断总比晚断强。”
我的瞳孔缩了缩,没有比这个更犀利的指责。
对谁都好,谁都喜欢……难道这就是我犯的错?
无意就不应该招惹,享受着别人的热情却逃避着感情……
手指在身侧偷偷缩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我明白,给您带来困扰,太抱歉了。”我轻声道歉,声色不动,哪怕心底已经翻滚起黑色的波涛。
“哪里,以后的合作还要拜托月影大师。”
从月影小姐到月影大师,从晚辈到生意伙伴,其中生疏的意味表露明显。
道明寺枫从来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言辞间的进出分寸和表达总是掌握的刚好。
“您太客气了。”我起身,话到如今,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
道明寺枫起身送客,少有客气的将我送出门口。
我拒绝了秘书的继续护送,自己坐上了电梯,当电梯门终于关闭之后,我才放任自己露出复杂和不甘的表情。
没有人喜欢被人戳破自欺欺人的谎言泡沫,如果我这样继续沉浸和享受他追求的热情,其实只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欺骗。
没法给予感情,却还以暧昧,这是亵渎和勾引。
没有比这一刻更让我意识到自己的卑鄙和自私,也没有比这一刻更让我的心痛的难受。
道明寺枫果然敏锐,抓住了我最能被动摇的一点,我却对她的话,无法否认。
要放开,要疏离,如果真的想为他们好的话……
“蓝蓝!”
才想着电梯门打开,我才踏出一步,迎面冲来一张带着焦躁的英俊的脸。
“阿司?”
我反射的偏头,没有反应过来。
“我听说母亲找你……你没事吧,脸色好白,她说了什么?她为难你了?”
道明寺转头就想要向电梯上冲,似乎打算冲上去质问那位太后,我急忙一把将他拖住,说:
“我没事,你多想了。”
“真的没事?”他停住脚步转头,脸上分明写着不信。
“没事。”我挤出一个微笑,看着他一步回到近前,伸掌摸在我的额头,暖暖的掌心贴在肌肤上,仿佛熨烫到心底。
“那你不会是生病了吧?脸色这么不好。”
他收回手,迟疑着,温度似乎不高。
“我很好,阿司,谢谢你的关心。”我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我送你。”道明寺理所应当的回应,反手拉住我的手腕,举步向外走。
“不用。”我试图抽回手。
“蓝蓝,老太婆到底说什么了?”他陡然凑近,盯住我,目光流露出紧张和忐忑。
“没什么,”我偏开目光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瞬间的黯淡,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我说:“我和朋友还有个约会,不打扰你办公了,我先走了。”
转身,迈开脚步,娉婷生姿,每一步都在远离,一步又一步。
不能后悔,不能回头,如果不爱,就要放手。
我走出大门,午后的阳光瞬间落在眼睫上,好刺眼……刺痛的我快要流下泪来。
道明寺集团大厦23层,总裁办公室。
道明寺枫按了按铃,对从旁边套间推门而出的白衣身影挑了挑眉。
“你都听见了吧?”
花泽类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对阿司压根没有什么意思,你还是努把力吧。”这一刻,道明寺枫笑的仿佛慈祥的长辈,口吻中满是关心:“类,你也不小了,月影小姐是个出色的世家小姐,和你很配。”
“谢谢您的关心,关于这些,我自己会考虑的。”花泽类近乎半透明的白皙脸庞上浮起一丝淡的仅仅可以成为礼貌的笑容,他望着月影蓝坐过的沙发位置,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道明寺枫微微拧起眉,她找花泽类来,无非是要为今天的事情做一个双保险,她找人自己调查过这个月影家的大小姐,查出过她和花泽类、西门有过交往的关系,西门那个孩子一向心性不定,大概只是玩玩,可类则不一样,如果他肯热烈出手,应该能够让这个女孩的心确保不会落在阿司的身上。
打着算盘的道明寺枫有些头疼,为什么自己居然会生了这么一个纯情加痴情种的儿子,要是还是之前那个平民丫头也罢,还好下手处理,如今却是看上了世家小姐,她也只能期望这些不痛不痒的手段可以发挥想要的效果。
只是,如今……
望着花泽类同样彬彬有礼,却又油盐不进的样子,道明寺枫觉得头疼的更加厉害。
“好了,类,如果你真喜欢这位小姐,我也会帮你在花泽先生和太太那里说话的,”道明寺枫打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这是月影家花宴的请帖,主角应该就是月影小姐,你不要错过了,是个好机会。”
“花宴?”花泽类迟疑,结果信封,回想起上流社会的规矩和传说,终于从记忆的角落中找到关于这个名词的注解。
月影家的花宴,蓝蓝似乎从未提起。
流光从眸中一闪而过,他将请帖放进口袋。
“谢谢阿姨。”
“不客气。”
谁也不比谁真诚,谁也不比谁虚伪,谁也都知道谁心中打的主意,但日子还是要继续下去。
花泽类微微弯起嘴角,踏出道明寺集团大厦,然后摸出手机,拨通电话:
“蓝蓝,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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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约会自然只是借口,我是打车过来,回去时却直接迈步在街头走了很久。当把脚步踩的酸痛,脚底变得生疼,方才停下来,大口的喘息。
四周环顾,麦当劳的招牌大大的立在路旁,我没有犹豫推门而入。
下午的时光,店中人并不多,要了一大杯可乐和薯条,我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发呆。
心情极差,脑中却乱哄哄的什么也想不明白,可窗外的天空却为什么这样蓝的惊人。
道明寺的电话一遍又一遍打了过来,似乎嗅到了不安的气息,我随意回应两句挂断,之后却再也不肯接通,我望着闪烁的屏幕上面“道明寺-哈士奇-司”的来电显示,手指在按钮上摩挲着,不肯接,也不肯挂断,直到他放弃。
过了一会,店里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似乎是附近的学校意外放假,大量的学生涌进来,空荡荡的店面瞬间变得熙熙攘攘。少年男女们嬉笑的声音交错在一起,仿佛唧唧喳喳不停的鸟雀,嘈杂不休,我皱起眉起身,抛下几乎一口未吃的东西离开。
才要出门,后肩突然被人一撞,我下意识踏前一步,却不行撞上了另一个端着饮料的人。
翻倒的饮料扑出,洒了我们二人一身,愕然之下,我们同时开口。
“对不起!”x2
“啊,你不是……“对方突然指着我叫起来,我抬头看去,一张堪称俊秀的娃娃脸,格子衬衫,牛仔裤,好眼熟。
“我们见过的,停车场,速水顺,你可以叫我小顺。”他露出一口白牙,笑的诚恳。
我记了起来,那个傻乎乎不知所谓的男孩。
“我们还是让一让吧。”抽出餐巾纸,擦拭着身上的凌乱,我皱起眉,示意他一起让到一边,收拾一下。
我看着他擦掉衬衫和裤子上的可乐,盘子上的食物早已被浇的七零八落。
“我给你重买。”我想了想转头准备前往柜台。
“算了,人太多了。”他急忙拦住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
“可是……”
“没什么,也是我没注意,这点小事不要在意。”他说道。
我打量着他的衬衫,棉麻的质料已经吸收进去褐色的印记,没那么容易洗掉,说不定这件衬衫报废也不一定。
“手机给我。”我说。
他不解的递了过来,我按上几个号码,然后拨通挂断。
“这是我的电话,如果衣服洗不出来,可以找我,我赔你。”
我干脆的说。
“不……”原本脱口而出的拒绝滑到了舌尖,又被他吞了下去,他笑笑看过来说:“你太客气了。”
“这是应该的。”我冷淡回应,没有理会他再一次打量的目光,电话又一次闪烁,我低头看去,这一次来电显已然不是道明寺。我想了想接通:
“…………我在xx路的麦当劳。”
我报出了地址,挂断电话,然后转头说:“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慢走。”名为速水顺的男孩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挥挥手,一张娃娃脸笑的露出两颗虎牙,分外可爱。
我点点头,没有多停留一分眼光,出了门口,等了不过五分钟,花泽类白色的法拉利停在了我的面前。
“真巧,我也在附近。”他淡淡点头,着帮我打开车门,系上安全带。
“哦,是吗?”我没有意思追究他话语的真实,靠在座位上,闭上眼。
“去哪里?”他问。
“随便。”我答。
车子发动,飞快离开了原地。速水顺隔着玻璃盯着那辆法拉利,很久很久,直到没了踪迹。
“花泽类?……”
他沉吟着,外面伸展的檐角遮去照来的阳光,他的脸始终沉浸在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