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很长,时间却只过去一瞬,我眨了眨眼,忍住胸口的钝痛,我望着对面的女孩露出轻蔑的笑。
“你还要卖弄那些幼稚手段吗?”
月影晴昂着下巴,瞪过来,“那又怎样?你这个扫把星,我就要让你知道你是个没人要的贱货!”
她恨我,依旧挖心掏肝的恨我,我觉得份外可笑,明明是我因为她失去了最珍贵的人,她为何还会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真想扇她一巴掌。
低头看看自己被涂的猩红指甲和纤长的手指,万一碰折到哪里,岂不破坏我之前的辛劳?
我弯起眉眼,轻轻的笑:“小晴啊,听说你上次花道考核的成绩只有中等,还是多努力一点吧。”
对面的那张娇美的小脸瞬间变青,然后变黑,好好一张脸刹那变成一个用旧的调色盘,五颜六色的交错,说多难看又多难看,我看在眼中,依旧不变的亲切说:“要加油哦,要知道本家嫡系可有姐姐这个宗师支持道场,剩下的多余人士如果不努力的话,说不定很快就会被拿去联姻,毕竟日本的结婚年龄只有十六哟。”
她会僵硬会愤怒无非是因为我说的是实话,大家族的女孩向来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自己有足够的实力,掌握自己的话语权,另一条就是成为家族商业联姻的工具。本家那群老不死的长老们一向利益至上,而且正经论起身份,哪怕她是月影族长的亲生女儿,但仍然是不折不扣的私生女,而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嫡系大小姐。
5年过去了,我们在月影家的地位已然颠倒。
我后退一步避开她忍不住伸出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
“小晴,你失态了。”
舞台的主灯光一暗,然后转动起无数斑斓的星光。
旁白:“王子殿下的舞会开始,各国的公主和小姐都前来与王子跳舞,却没有一个人得到王子的青睐……直到……“
这一刻该我出场了。
我再不看她一眼,解开斗篷,迈步而出,不管身后的目光恨不得化为利刃切开我的肌肤,斩断我的骨头。
一束白光照亮,黑天鹅魔女奥吉莉亚踏着高傲的步伐入场,每一步都踩着魅惑的节奏,带有魔性魅力的紫瞳泛着妖艳的流光。她轻轻摇着腰肢而来,妩媚的裙摆让她美得惊人的长腿若隐若现,她转过头,妖娆的美貌更让台下一片喧哗。
“天哦,那是大和抚子?!”
“没搞错吧?”
“好性感……”
倒抽凉气和喷鼻血者兼而有之,舞台上,迹部挑挑眉,暗道还算华丽。忍足则觉得自己视线完全没法离开对面裙摆的缝隙,更一想到那双长腿曾经盘在自己腰间……打住!他是有品味的男人,不是下流的色狼。
台下靠近舞台的某个角落,抱着玫瑰的西门笑的坏坏。
我站在舞台中央,没有开口说出我是白天鹅奥杰塔的台词,微昂起下巴,仅仅抬起手背……
“欢迎您的到来,我的公主。”迹部上前,说出台词,握住我的手背印下礼貌的轻吻。
然后就是一曲探戈。
黑与白的搭配,王子与魔女的共舞,华丽与妖娆,好一派美丽盛景,留在所有观众心中,许久难忘。
至于站在台上当做背景的某骑士的怨念气场,姑且就忽略过去吧。
一曲舞毕,王子求婚,却伴随着不祥的乐章,我任凭迹部将求婚的戒指道具戴在我手上,白天鹅上场,通红的眼睛中流露出的与其说是绝望的悲伤不如说是愤怒的仇恨,而且是落在我的身上。
避过她掐向我胳膊的尖尖十指,回手扯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用力捏住她的麻筋,打消她想要趁着表演对我拳打脚踢的妄念。
我几乎把她拖着下了舞台。
“蓝殿,太出色太精彩了!”京乐兴奋的扑过来像只麻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过奖了,”我听到脚步转头,恰好看到因为需要更换布景暂时闭幕而回到后台的迹部和忍足。
“姐姐,你刚刚掐疼我了。”月影晴怯怯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故意露出手腕上微微的红印。
“哦,是吗?”迹部轻哼着转向我,眼里却写着“你装不下去了?”这样的嘲讽。
我翻个白眼,还来不及回答,忍足几步上前,挡在中间,笑眯眯的说:“我看看,月影同学的皮肤还真嫩,这么容易红啊……”
月影晴僵了僵,无法分辨出对方出于夸奖还是讽刺。
造型师在此刻冲出来,打破了场中奇怪的气氛,抓住各自的服务对象换衣去。
《天鹅湖》下半场,即将开幕。
这一次舞台的场景充满了阴暗,搭建的魔堡背景在深蓝的光线中分外森森。
迹部和忍足闯魔堡的剧情分外好玩,各种打扮成q版魔物造型的同学们轮番上阵,搭配逗趣的音乐,惹得台下片片笑声。直到我的出现……
穿着一身血红的长裙,露在外面的肩膀上爬满黑色的妖娆纹路,踏着狠狠炸在众人耳中的低音,我手持足有半人高的魔杖登场,只一挥间,晴天落下霹雳,迹部王子和忍足骑士挂到地上。
场景转换,舞台被一分为二,黑天鹅和被操纵的王子进行婚礼,白天鹅和骑士被困在地牢。以光线明暗引导观众视角。
地牢方向:
“费德林,你可知道为什么奥吉莉亚会将我变成白天鹅?”少女垂着头,露出洁白的脖颈,她屈膝而坐,双手抱膝,楚楚可怜。
忍足微微一僵,因为这并不是原本的台词,他瞄了一眼旁边,看到京乐也是不知情的满脸惊慌,于是只有接下去:“为什么?”
“因为她嫉妒我,她从小就是没人要的怪物。”幽幽的诉说着,在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月影晴的唇角绽放恶意的笑容。“她是我的姐姐,却没有心,天性邪恶,是个怪物,大家都讨厌她,只有我的哥哥因为同情偶尔会搭理她,可是哥哥最爱的人还是我,她却因为嫉妒,杀了我的哥哥!”她抬起头,蜿蜒的泪迹淌过白嫩的脸颊,忍足推推眼镜,将神色掩藏在镜片的反光后。
“就是她杀了我的哥哥!最爱我的哥哥!她没有心,没人爱!”
我收紧手指,在掌心掐出一个个印记……
月影晴,你真敢说!
“她将我变成天鹅,变成我样貌,想要独占对我的宠爱,她是魔女,她谁也不爱……”她缓缓起身,面向阴影中的我,继续道:“她会看上王子不过是因为我喜欢,像她这样没有心的魔女除了欺骗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得不到!”
很好,她彻底惹怒我了……
我迈开脚步,踏过光暗的界限,无视京乐在另一端幕布边快要上吊的表情,冷笑道:“哎呀,我亲爱的妹妹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高。”我来到她的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轻蔑说:“要知道像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小公主除了一张脸蛋能看还有什么能见人?除了变成天鹅这种观赏动物还能有什么用?让你送个信都会送错地方吧?”
我反手从她发间抽出一支白玫瑰,在她伸手推开前先一步后退,用玫瑰点着她说:
“感谢我吧,如果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已嫁给邻国那个矮粗胖的老国王了!”
噗嗤,忍足忍不住笑出来,台下也不时传出细碎的窃笑,最后连成了一片。
月影晴一张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再瞄一眼准备晕倒的京乐,我决定给个面子,继续道:“王子你就别想了,既然你不肯死心,干脆让你看着我们结婚,省的光知道惦记别人的男人。”
我甩手将玫瑰扔在地上,一脚踩过,碾了碾,说:“今天没有人向你求婚,你就只能当一辈子天鹅。”
白天鹅连忙看向骑士,忍足抽了抽嘴角,硬是偏过头,装作没看见,错过了求婚的剧情。
我伸手一挥,灯光照亮全场,迹部扮演的王子站在原地,一头黑线的看着我走过来。
“太不华丽了!”他的嘟囔只有我听到,不禁莞尔。
一手挽上他的胳膊,看着他放空眼神,随着我走,恶搞的婚礼进行曲在大厅响起。
旁白曰;“请新郎和新娘进行誓约之吻……”
啊咧,怎么会有这段情节?我侧头看去,看到幕布后京乐抓着话筒狞笑的身影……
于是,我和迹部只有面对而立,在台下一片尖叫声中,看着他的面容越来越近,我们双目相对,各有几分无奈,我微微侧开脸,准备借位。
“不要!醒醒!唔……”
月影晴从一旁扑过来,一把扯住迹部,猛的抬起头,贴住了他的唇瓣。
我后退一步,恰好被同时赶到的忍足扶住身躯。
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真有胆!连迹部也敢亲。
台下一片哗然,台上迹部脸色变了变,厌恶的神情闪过,最终只是推开他,冷声道:“你是奥杰塔?”
“是我,我才是奥杰塔。”没有注意到迹部的神情,她自热而然的转身挽住他的胳膊,转头得意洋洋的面对我:“魔女,你完了!”
“我为什么会完?“我抱臂冷笑,时到现今,只是台下观众以为剧情改编,哪知早成闹剧。
月影晴被噎住,怔了怔,眼珠一转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我的诅咒是一对的,如果今天没有人向你求婚,你就会反噬致死。”
编,真会编!
台下一片抽气和议论,我望着对面这个怎么看怎么碍眼的死丫头,然后笑了。
那是一个倨傲的笑容。
“谁说没人向我求婚?”
我转头,伸出手背……
“我最亲爱的殿下,愿意嫁给我吗?”
忍足心领神会的单膝跪地,握住我的手背,印上一吻。
“当然。”我轻笑。
再不理会台下的哗然和月影晴难看的脸色,我和忍足手拉手,一起从另一端的舞台退下,路过拿着话筒,满脸黑线的京乐,听着她犹自编着最新出台的结局……
从此王子和公主过着……咳……
她卡住了,因为看到迹部也毫不客气的甩开月影晴的手臂,从舞台另一端闪人。她只有改词……
王子成了国王,忙于政事……公主因为没人求婚,只能作为白天鹅永远留在冰冷的湖面上独舞……而魔女和骑士一起离开了这个国家,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向何方……
这是杯具吧?杯具。
明明happyending的故事生生扭曲成这样。
在台下观众稀奇的观感和热烈的掌声中,完全不和谐的演员们上台谢幕,虽然都为主演,我和月影晴不约而同的站在相隔数人的位置上。
意外恰在此刻发生,头顶处传来一阵吱嘎声响,随即一阵厉风压下。
尖叫似乎都要慢一拍,一个人从台侧窜上来,和忍足一左一右同时扯住我的手臂向外一带,然后两人掩上来的身形遮住了我的视线。
照明灯恶狠狠的砸下来,玻璃的碎片四下飞溅,引来无数叫声。
有一声格外尖锐,又透着熟悉,我连忙扒拉开挡在前面的两个男人,恰好看到月影晴捂着脸,跌坐地上,不时有鲜红从她的指缝间渗出,片刻染红的衣服。
“救护车!!!”
“快去找校医!”
混乱中,人群呼啦的围了过去,透过人缝,我隐约看她吓的神智不清,满口都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乖,别去凑热闹。”
我才要上前一步,却被人扣住的了腰肢,转头一看出声的人赫然是西门。
“那是我妹妹。”
我如此解释。
“少来,她啥时把你当姐姐?”忍足冷哼,瞪着我腰间的手臂,拉住我的手也不肯松。
拍拍他的手,飞了他一眼,示意两人放手,同时说:“放心,我也没把她当妹妹。”只是个让人厌恶的路人甲……
推开人群,我来到中心,在她身边蹲下,拉开她捂着伤口的手,看到了那一条从脸颊到颧骨的长长伤口应该是被飞溅的玻璃划到,甚是不浅,翻开的皮肉仿佛一张豁开的小嘴,吐着鲜红。
“可怜的小晴,这下会破相的……”我叹息,我握住她的手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用力手紧,直到她痛的回过神。
啪!
她反射的甩开我的手,大叫:“谁要你可怜,为什么伤的不是你!”
四周一片哗然。
我悠然起身,做悲伤状,掉头就跑。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月影晴方才真正清醒,连忙辩解,可谁有能再听她说?
医院的救护人员赶来,在她挣扎着还想再说什么时,直接将她抬上担架拉走。只留下剧场的众人议论纷纷。
“真没想到平日的乖巧都是装的,居然对自己姐姐都说的出那种话!“
“可不是嘛,之前好像就是她造谣大和抚子表演水平极差,像木偶……“
“有这种妹妹蓝殿还真命苦。”
“妹妹?听说这个月影晴压根就是个拖油瓶,还是私生女呢!”
“就是啊,还敢强吻迹部大人,花痴的贱人!”
“我也听说……”
站在幕布后台的阴影角落,听着他们的议论,我弯起嘴角。
“你啊……”西门失笑摇头,“邀请我来,就是看这个?”
他凑过来,亲了亲我的脸颊,塞给我一大捧黑玫瑰,同时挑眉看向一边显然脸色不好的忍足。
“当然不是。”我揽住怀中的黑玫瑰,说:“意外,纯属意外。“
“太沉了,小心刮倒衣服。”忍足凑过来,一把拿走我的玫瑰倒拎在手中,说:“我想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叙旧比较好。”
我当然同意,准备转身,因而忽略了玫瑰被拿走以及西门冷哼的声响。
“我今天心情不错,想喝酒,谁陪我?”
“我!”听到两个异口同声。
“走吧。”我率先走在前面,后方的两个贵公子同时互瞪一眼,然后大踏步的跟上去……
“蓝蓝,坐我的车去……”
“蓝蓝,我在夜罗兰有固定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