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萧鸣远和拉着萧雨娟走远了之后,萧御风抬脚就往大树上踹去,然后调转身子就往远处奔跑,等他跑到安全位置的时候,被惊扰到的蜂窝里还是没有动静,显得他刚才的举动很是愚蠢。
“怎么会这样!”
“御风啊,是不是你找的蜜蜂窝有问题啊!”
“爹,你刚才不是也看见有一些蜜蜂飞进飞出嘛!”萧御风说完后刚想再去补上一脚的时候,几十只蜜蜂蜂拥而出,在萧大娘的身边稍稍犹豫后就发动了攻击,一时间萧大娘不止裸露在外的脚背上被蜇咬了好几口,上身手背和来不及蒙住的脸面上也一片潮红肿胀。
“痛痛!”萧大娘手臂胡乱得挥舞着,试图驱赶走攻击她的蜂群,手上和脸上传来的剧痛让她惨烈的尖叫出声。
“成了,成了,你们娘能感觉到疼了!”萧鸣远他们站得远,对萧大娘现在的处境看得并不真切。
“爹太好了,娘很快就能站起来了!”
“爹,大哥,娘叫得好惨啊!是不是够了,你们是不是应该过去把娘拖回来?”
“爹,还要不要再等一会儿!”
“鸣远!鸣远,救我,快救救我!”萧大娘觉得那些个蜜蜂已经疯了,大声得呼救了起来。
“我们快去吧,要是这次不能全治好了,下次再来一次吧!”
萧鸣远和萧御风每人身上都披着一条浸了小四留下的草药的床单往树下冲,或许是草药的气味发挥了作用,萧鸣远和萧御风两人一头一尾得把萧大娘‘解救’了出来,蜜蜂群也没有对他们穷追猛打,而是在自己的地盘附近绕着圈圈。
“天啊,娘的脸面手上都肿了起来!”萧雨娟连手都不敢碰上去。
“快看看露在外头的脚!”萧鸣远和萧御风都急着看看他们的成果。
“这密密麻麻的都是,细看伤口上还带着蜂针呢!”
“那要不要拔啊?”
“我看小四当时就那工具拔了的。”雨娟一边回想着一边说道。
“那御风你把工具带来了嘛?”
“小四都带走了!”
“我身上的荷包里有几根绣花的针,能不能用啊?”
“应该行,快拿出来。”
三人就这么拿着三根绣花针在树荫底下给萧大娘的伤口上挑刺,可即使有树荫遮挡住了猛烈的日头,这大伏天的气温之高,也足够人体弱的人热得脱水了!萧鸣远他们看似在挑刺,实则是在恶化伤口,几乎每挑出一根刺来就在同时把伤口刺得更深了,萧大娘又是脱水又是发热的,意识都快还是迷糊了。
“水,水!”
“爹你的水袋呢?”
“刚才冲洗伤口的时候都倒完了!”
“你看娘的嘴唇都发白了,是不是渴了,水袋给我,我去溪边带点儿水回来!”
等萧御风接了水回来的时候,一个狂奔的身影从小路边跌跌撞撞得飞奔过来,“爹,娘!”
“小四?是小四回来了,小四,我们在这儿呢!”雨娟听到小四的呼喊声,从树荫底下走了出去,“小四,我们在这儿呢!”
小四顺着二姐的声音就狂奔了过来,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上苍保佑他来的及时,爹他还来不及做下糊涂事!
可真当事实摆在眼前,心里的希翼被摧毁的时候,小四平生第一次尝到了锥心之痛,“娘!娘!”唯一者救人的时候一定要冷静了,就是对着自己的亲人更是要冷静下来,才能及时得救回人来。
“小四?”
三人看着小四两眼充血的模样都丢下手里的针,倒退了两步,小四的样子好可怕,眼神也好吓人,看着他们的模样就像是要吃了他们似得。
还不等小四把完脉,萧大娘已然等不及了,一下接一下的肌肉抽搐接踵而来。
“快压住娘,快啊!”
小四直接上手掰开娘亲紧咬着的下颚,喉部的情景让小四的心都凉了,整个喉头都已经肿胀到了极致,短促的呼吸仿佛下一刻就要孑然而止了。
“淑涵,你怎么了?小四,这是怎么了?”
小四也没有想到情况如此之快的会恶化到了这种程度,他把在娘亲脉搏上的手都已经稳不住了,娘的五脏六腑在迅速得衰竭着,短促的呼吸也没有维持多久,就出气多进气少了,连一句诀别的话都没能说出口就撒手归西了。
“小四,淑涵是不是昏过去了?”
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的萧御风颤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往没了动静的娘亲的鼻翼下探去,“不,这不可能的!小四快救救娘亲!”没有探到鼻息的萧御风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小四冷冷得环顾着他的家人们,脑子里一片空白,恨?怨?悔?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即便是被萧御风扑倒在了娘的尸体边,小四都没有任何反应。
“爹,娘,娘没气了!”
“淑涵啊!淑涵啊!”萧鸣远撕心裂肺得吼叫了起来,抱着自己的脑袋就往萧大娘的身上扑去。
“娘,娘你醒醒啊!我是雨娟啊!娘,你不要丢下我啊!”
等村民在梁老大夫的集结下找了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萧家三人在萧大娘的身旁哭成了一团,小四呆呆得趴在地上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梁老大夫伸手翻开萧大娘的眼帘一看,叹了口气,直接席地而坐把自己苦命的徒儿搂进了怀里,平日里慈祥的梁老大夫,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往另外三人身上放。
“小四,师傅来了!”
小四只是揪紧了师傅的袍子,仍旧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梁老大夫,这是?”
“萧大娘死了,被蜜蜂蜇死了!”
“什么!蜜蜂!蜜蜂还能蜇死人啊!”跟来的村民有几个惊叫出声,其余的看着萧家的惨状都闭紧了嘴巴,但心里也怕得很,这谁家没有被蜜蜂蜇咬过的人啊!这萧家可真是倒霉催的,就因为蜜蜂送了命。
“小四,我们这儿带了担架,要不我们帮把手?”说话的是村里的杀猪户,他和他的儿子们是不忌讳这些事的。
小四点了点头,在师傅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不,我不相信!你们别碰淑涵,她只是睡着了!”当村民要搬动萧大娘的时候,萧鸣远就整个人撞了上来,这股子力道,差点撞伤了一旁帮手的村民。
走进了的村民看着萧大娘肿胀的脸庞和手脚,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关系这他们每年庄家收成的蜜蜂,竟然能把人弄成这样,太可怕了。
“拉开他,别惊扰了死者!”梁老大夫毫不掩饰自己眼里对萧鸣远的厌恶。
梁老大夫的话惊醒了被萧鸣远的鬼哭狼嚎吼得愣住的众村民,几个汉子拉开了萧鸣远和萧御风,让人好抬走了萧大娘的尸体,有人怕尸体吓着村里的孩子,就把原本垫在萧大娘身下的两条床单把萧大娘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
“小四?”
小四看着被草药染了颜色的自家床单,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唇,连咬出了血都没有松开嘴,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拳头。
……
萧大娘出了事的第二天萧家出了小四小五外的三人全都病倒了,小四只是给他们把了脉后,就连药都没有给他们抓,就自己忙起了娘亲的丧事来。气温太高了,家里的算不上薄的棺材也在堂屋里停不了多久。
小四忙得没有时间悲伤,也没有时间恨了,他要给娘在短时间里找出一块坟地来,又要风水好,又不能影响了溪口的福运。丧礼的事要避忌的事很多,小四早上出去忙,晚上回来还要给娘亲守灵。
还好宋家看在小四的份上没有把上身戴孝的小五送回萧家,才让小四没有在下葬前累趴下。
萧大娘死后的地三天,就是下葬的日子,当天才得到消息的另外几人才撑着病体爬了起来,又是一阵捣乱。
“淑涵不能就这么寒酸得埋了,我就是卖庄子卖地也好给淑涵办一个浩浩荡荡的葬礼!”萧鸣远看着眼前要把淑涵草草下葬的不孝儿子,眼里全是坚定。
小四身上带着整孝说道:“你们先把孝服穿上吧!坟地我已经择好了,你们想大办就大办吧!”小四没有再理睬身后的哭泣声,小四心里打定了主意,等娘亲下葬了,他就到娘的安身之处边上盖上一间小房子,带着小五给娘守坟头去,否则他真怕自己在这个没有了娘的家里会跟着扭曲掉。
“师傅,您怎么来了?”
梁老大夫看着坐在大门石阶上的傻徒儿叹了口气,“小四,盖房子的钱够吗?”
“师傅,您给我的钱已经足够了!”
“师傅也想好了,就在桐城养老了,师傅这两天在城北买了间带院子的小屋子,现在让人租给人家了,以后等你出了孝陪着师傅带着小五搬过去。”
“师傅!”
“不愿意?”
“不是的,师傅不是要去邻县跟家里人团聚?”
“师傅想过了,弟弟都不在了,一把老骨头了也别去麻烦小辈们了,徒儿嫌师傅麻烦!”
“不不……师傅,徒儿会给您养老的。”
……
灵柩在堂屋里足足停了半个月后,所谓的浩浩荡荡的出殡仪式才开始了,萧御风在灵柩的前头执幡,小四抱着灵牌,萧鸣远一路喊着萧大娘的名字在后头跟着,请来的挽柩者唱挽歌。一路上萧雨娟和小三的哭声不断。
灵柩被一路吹吹打打扛到了坟地后,杠头的响尺横打,两个杠夫一齐摘肩落地。
“淑涵啊!你走了我还怎么活啊!你把我也带走了吧!这日子我过得生不如死啊!”这灵柩一碰地,萧鸣远就晃晃悠悠地冲了过来,跪在灵柩边上,把脑袋往灵柩上磕着。磕得脑袋红了一片。
看得周围请来办丧事的人们傻了眼。在他们眼里这家人很是古怪,没有来奔丧的人,又只是一小户之家,这不是喜丧却办得如此之大,而且这家人从男人到女人对丧礼的规矩是一窍不通,这到底是哪里钻出来的人家啊?
“爹,您别这样,您这样痛苦,娘会不安心的!”
“爹,时辰到了,误了娘入葬的时辰,娘会怨你的!”小四看萧御风劝不住让娘过身后还不得安宁的萧鸣远,小四在萧鸣远的耳边幽幽地说道。
小四的声音也只有离他最近的萧鸣远哈萧御风听到了,这对父子顿时就僵住了,萧鸣远也被人拉开了。
小四双膝跪灵,顿时鼓乐大作,杠夫按着阴阳先生用罗盘测出的‘山向’,用大绳将灵棺缓缓系入穴内,请来的僧人高声唪诵《往生咒》、《大悲咒》、《金刚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在烧着了的纸钱火势起来的时候,把最后剩余的纸钱高高得扬起,做活的杠夫们用铣往坑内掩土,堆成坟头……
直到整个葬礼完成了,萧鸣远呆呆得跪在萧大娘的坟头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但他的嘴巴一直在无声得念叨着什么。
若是小四看得懂唇语就能知道萧鸣远在说什么,萧鸣远看着土堆的坟头和一地的纸钱,嘴里念叨着:蜜蜂怎么会蜇死人呢!蜜蜂不会蜇死人的,是淑涵身子已经不好了才会这样的……
萧鸣远永远不会承认是自己一手害死了淑涵,一手结束了淑涵的生命。可如今他再也不能在自己和淑涵所出的五个孩子面前讲述他的爱了!今天他埋葬了淑涵,也埋葬了他们的爱!王府格格和乐师的美好生活在今天结束了,寄傲山庄已然不是原来的寄傲山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