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祖望急忙走近一看,品慧小巧挺直的鼻梁上已经挂上了汗珠,贝齿紧咬着下唇,被蓝大嫂搀扶着的身子还有些打晃,展祖望看着品慧强忍着痛苦给他行礼的样子不由得心疼了,皱了皱眉头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注重这些虚礼,没事在屋里好好待着,来院子里瞎晃悠什么?”展祖望其实本来想要关心一下品慧,可是这话一出口,就变了味,像是严厉的指责,弄得气氛更加尴尬。
品慧对展祖望还是一直抱有恐惧感的,被他这么一误会,生怕他厌了自己,抢走宝宝,颤颤巍巍的开口解释:“大夫说了,我年纪小,要我多走走……容易生点……”
蓝大嫂在一旁灵光一闪说道:“回老爷,姨太太身子骨不好,加上前几个月的折腾,更加……哎,大夫说了,要姨太太多走走,生产的时候才不会出事。”
“胡说,能出什么事!”虽然展祖望斥责了蓝大嫂的话,但是还是扶着品慧绕着院子又走了两圈,这几天没睡踏实的品慧也累了,挺着肚子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展祖望身上,才能配合着他的步子走上两圈。
展祖望倒是不觉得累,品慧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对他而言都是不足道的,他看着品慧高耸的肚子和不成比例的瘦弱的手臂,不禁怀疑,这个柔弱的女人竟然要帮自己生儿子了?在别院的这段日子,她除了肚子,浑身上下根本没长肉吗!还有她在自己的怀里抖个什么劲!
“你在怕什么?”展祖望把脑海中的想法脱口而出。
“怕生孩子!”品慧早就累的分神了,展祖望猛地一问,她就老实的说了出来。
展祖望听到这么个答案有些哭笑不得了,都快生了,才开始担心,是不是反应也太慢了点啊?
“哦,怎么现在才开始害怕?跟老爷我说说。”展祖望找了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品慧被展祖望给问傻了,在这个封建社会,噩梦什么的都预示着不祥之兆,不能老实的和他说,否则宝宝还没出生,这个当爹的就要对他心存芥蒂了。
蓝大嫂给石凳上铺上垫子,才扶着品慧坐下,也给了品慧反应和理顺思路的时间,呐呐的张口:“老爷,我没生过,所以紧张!”品慧说完就觉得这话很不对劲,急急的补充了一句:“我是说,生过了,就不害怕了!哦,不对不对,应该说我是第一次生……”品慧越是解释脸涨得越红,内心哀鸣:宝宝,你娘给你丢人了,宝宝,娘的脑子最近不太好使了。
展祖望看着对面的品慧词不达意的样子,反而觉得笨拙的挺可爱的,开口说道:“嗯,老爷知道你是头一回生,不用强调了。你的意思是不是多生几次就好了?”并且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姨太太耳朵都红透了。
品慧耷拉下脑袋,暗自翻了个白眼,这算不算调戏大肚婆?展老爷,您的胃口可真是好啊?对着她这个大肚青蛙样都能下得了手!佩服!
蓝大嫂借着帮品慧拍掉衣摆上的灰尘的时候,弯下身子轻轻的拍了拍品慧的小腿,暗地里给品慧使了个眼色。
原本呆愣愣的品慧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晃了晃身子,抬头期期艾艾的忘了眼展祖望,张了张小嘴又心灰意冷的闭上了嘴巴,一手捂住心口,一手半捂着嘴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湿漉漉的,哽咽的说了句排练已久的话:“不会有以后了!”然后崩溃的逼着蓝大嫂扶着她离开。
等展祖望反应过来,人已经走远了,徒留纪管家一个人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他背后装木头人。刚想拍石桌发脾气,当一回想刚才的对话,意识到了自己的语病,品慧已经出了展院了,等孩子生下来后,她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她也就守着这栋破房子孤独终老了,哪来的多生几次啊!原来自己刚才的话伤到她了,怪不得她会这么失态,那是不是说,她很舍不得自己呢?
纪管家看着老爷的脸色一会儿怒,一会儿心疼,最后喜悦烦恼的神态,简直就跟他岳母推测的一模一样,不禁对岳母的计划更加有信心了,趁着老爷心不在焉的时候,纪管家装呆的说:“老爷,您别生气,我爹说了,女人怀孕的时候脾气就是这样,奇奇怪怪的,我娘那时候就是这样,后来被我外祖母开导了两句,就想通了,生我的时候也很顺利。”
“哦,是吗,那回去的时候,路过老品头家,让他们来看看姨太太吧!”展祖望按下心头的悸动安排到。
“是,老爷,天色不早了,我们是不是回了?”
“备车。”展祖望无意间又向品慧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总觉得自己想跟品慧说句话,具体说什么呢?他自己又想不起来了。
纪管家陪着老爷默默不语的坐在马车里,直到到达了老品头的宅子,纪管家领了老爷的命令,跳下马车独自敲着老品头家的门,毕竟就老爷的身份犯不着亲自拜见一个小妾的父母,有失体统。
“谁啊!拍什么呢!拍魂呢!”一个一脸横肉的中年男人,骂骂咧咧的打开了残破的木门,不悦的看着门口站着的纪管家。
“请问,这里是品家吗?”纪管家好声好气的问道。
“呸,你家才是那倒霉的品家呢!那一家子早就在桐城混不下去了,这里现在被我买下了,你们要找品家的人到展家别院去找,他们家女儿是展家的弃妇!嘭”纪管家被结结实实的关在了门外,要不是他闪得快,鼻子险些被夹断。
“哎呦,老品头一家命也是够苦的,好好的闺女被人家抢去冲喜了!”
“啊!就是他们家的宝贝闺女吧!就老品头耿直的性子怎么舍得?”
“舍不得又怎样,那家可是桐城鼎鼎有名的展家,换做你,你敢不从?”
“呸,我们家都是男丁,可挨不到这种倒霉事,不过抬进展家也算吃喝不愁了!”
“是啊,老品头家的闺女命格好,一进展家就怀上了!”
“哦,那不是挺好,展家老爷年岁也不小了,都没个孩子的,老品头家的姑娘也算是母凭子贵了吧?”
“贵什么贵啊!挺着个肚子就被赶到别院去了,啧啧,怪可怜哦!”
“啊?这怎么说啊?”
“我告诉你,我们家亲戚是给展家别院挑菜的,展家有够狠得,不就是打着弃母留子的把戏吗!”
“至于吗?不就是个小妾的孩子吗,那么狠辣?”
“谁知道呢,你那天是没看见,展家的打手,下手可够狠得,老品头夫妇两个被架着就赶出桐城了,老一辈的不都说故土难离吗!就这么被逼着远走他乡了,本就是个残废的,唯一的女儿生死未卜的,要是我啊,被人欺凌成这样,就趁着夜里吊死在他展家门口,死也不让他们好过。”
“哎,那丫头小时候还甜滋滋的教过我婶婶呢,多水灵的孩子啊!那家人家怎么就下得了手?”
“所以说,大户人家秘辛多,那些大家太太手里哪一个是干净的,自己生不出,就找个好拿捏的,家里没背景的借腹生子,哎,等以后展家太太有嫡出骨肉了,这孩子还不知道过什么样的日子呢!”
“你别讲了,现在我倒是觉得老品头夫妻走了也好,在这桐城待在眼巴巴的望着,还不像是被人挖心般的痛啊!所以说生姑娘就要生得像你们家大丫、二丫似得,嫁个可靠踏实的农夫,一辈子过的充实。”
……
纪管家回到马车上看着老爷铁青般的脸色,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岳母啊!你到底是放的什么风啊!能被那些村妇们扭曲成这样,老爷那么注重脸面的人可怎么忍得住啊!
“姨太太知不知道老品头一家被展家赶出桐城的事?”展祖望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纪管家一听差点摔出马车,感情老爷您纠结了半天,最怕的还是伤了姨太太的心,那您早干嘛去了?“回老爷,奴才不清楚。”不知道才怪,连他岳母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去酒馆,喝一杯去。”展祖望今天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桐城一霸,强抢民女,毁人家园,抢人骨肉的事都砸在了他的头上,这可把他气坏了。
纪管家熟门熟路的带着老爷去了酒馆,要了间二楼的厢房,给老爷一杯一杯的斟着酒,夹着菜,他知道谣言的由来,看着老爷失神的样子,他有些愧疚。可是老天今天好像偏要和展祖望做对似得,酒馆的厢房隔音太差,隔壁一对狗男女的对话就那么一丝不差的传到了展祖望的耳朵里,激起了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