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回到桃花源后,去到溪水寻那无字天书,在水底捞了半晌却无功而返。上岸后,直接找了风四娘劈头便问,“哎,那本书呢?”
“放在你房里了。”风四娘正躺在自制的卧榻上晒太阳,见萧十一郎回来,眼皮子也不抬地答道,“我给你捡回来了,省得下次你再要,又猫抓狗似的乱折腾。”
萧十一郎闻言徒然松气,几步走进自己的屋子,口中犹自道,“你可收好了没有?那东西要是被别人拿走了,可是会出事端的。”
弯着腰在房内细细寻了一遍,萧十一郎喊道,“喂,你放在哪里了啊?”
“就在桌子上啊!”风四娘接口道。
“桌上哪里有东西。”萧十一郎走到门口朝风四娘嚷道,“你自己进来看看。”
风四娘只得起身,边走边道,“等老娘找到了,看不踢烂你的屁股,那,不就在这里……”
风四娘手指向空空的桌面,顿时心中大惊,失声道,“怎么回事?我昨儿个明明把它放在这里的。”
“什么!”萧十一郎瞪着风四娘提声道,“你把它就这么,放在这里?”
风四娘倍感莫名其妙地剜了萧十一郎一眼,道,“哎,这书平日你爱要不要的,随手就扔得不见影了。怎么今天突然宝贝起来了。丢了就丢了呗,干嘛象是要吃人似的。”
萧十一郎瞅着风四娘,真恨不得一拳砸开她的脑瓜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想了想又觉这到底不是她的错,只能叹息道,“算了,我先走了。”
“哎十一郎,你去哪啊?”风四娘跟着追了几步,眼见萧十一郎上马疾驰而去,暗自道,“那书这么重要,看来这一次真是出大事了。”
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只有杨开泰值得一求,也顾不上脸面去到源记钱庄找杨开泰帮忙,欲要寻回那无字天书。却未想,一个只会胡乱指使的风四娘再加一个素来听话的杨开泰,尚不清楚事情源末便莽撞行事,只累得最后情况愈见恶劣。
原来那无字天书里记载了萧十一郎的身世之谜以及萧氏一族的使命。
天书分上下两册。以正面背对阳光而照,便能在地上透出上册字迹。里面所写的,正是萧氏一族所背负的护刀责任。反之,则能揭开萧十一郎的身世之谜。
当日在桃花源时,萧十一郎只看完了上册便急急收了起来。事后无人时,想起那末尾几句似断非断,仿佛还有言语未尽,便想着回来再看仔细,莫不是后面还有下文。
如今那天书不知让谁拿了去,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其中秘密,江湖上定避免不了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而这头连城璧到司马山庄后,人才刚进府邸司马相便迎了出来,一手拉着连城璧道,“若不是我下帖去请你,只怕你早已忘了司马相这人了。”
“怎敢。”连城璧忙笑道,“本是早该过来一叙,只是近日庄内事务繁多,一时之间也不得分/身乏术。”
两人进大厅坐下,等侍女上了茶后,司马相道,“久日未见,我听说你跟沈家璧君姑娘的婚事耽搁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城璧端着茶盅的手微微一顿,半晌后才道,“一时间也说不清楚。等过些时候,挑个好日子,还是要给沈姑娘一个进门的形式。”
虽是一语极为含蓄,然而司马相一听便知其中深意,当即眼眸微光一闪,一丝深邃的异样在眸底飞闪而逝,快得令人捕捉不及。
“到时司马兄可一定要前去观礼。”连城璧心中尤为苦涩,面上却是笑容盈溢。
“一定。”司马相端盅置于唇边轻抿了一口,掩住嘴角那抹森冷的杀戾。
连城璧本就不是多话之人,司马相只顾着想那心底之事,倒将连城璧冷落在旁。过了许久见四周静得有些发闷,这才抬头瞧去。只见连城璧正坐在原位声色不动地凝视着地上某点,隽美无俦的面容宛若一副静止而唯美的画卷,令人心神一悸。司马相竟如同被魔魇了般,走过去,伸手轻抚上连城璧的脸颊。
连城璧猝然回神,反射性起身避开司马相的触碰,疑惑道,“司马兄,你……”
司马相这才惊醒,忙起唇笑道,“想必来时路上匆忙,脸上沾了灰尘也不知道。”
连城璧伸手摸了摸脸颊,不由得笑了起来,“有劳司马兄。城璧此次前来还有一事欲与兄长商量。”
司马相反身走回座位坐下,“城璧有话但请直言。”
连城璧也跟着坐下,嘴角抿着一丝笑意道,“城瑾也不小了,我这个做哥哥的看着她长大,如今她心思大了,我到底也管束不住。司马山庄与无瑕山庄素有姻亲,城璧是想,不如让司马兄早些接她过门,也好叫她多学习这女子该有的礼仪。”
司马相闻言眉宇一蹙,唇畔却弯开一抹朗然笑意,“城璧想得周到,我竟大有不及。这样,等再过一年,各人都大了,城瑾性子也收敛了,我司马山庄即刻前去无瑕山庄提亲。如何?”
一语话落,连城璧听着总觉尤为别扭,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今司马相已将话说到这般份上,连城璧纵有再多言语也只得应承道,“既然如此,那就少不得让我这顽劣的妹妹再等一年了。”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旧日时光,只到无瑕山庄打发人来请,连城璧才告了罪离去。
司马相一路送连城璧出庄,见他策马走远,脸上笑容才徒地一下抽离。姻亲,这亲即便是要结,也轮不到连城瑾的身上。
司马相从怀中掏出一枚指长的木妆刀,眼底温柔瞳光尽览无遗。
你既将此物增与我,此生此世我都不会负你。只可惜……
手指蹙然收紧,小刀锐利的锋刃深嵌入掌心之中。司马相静静凝视了前方半晌后,矍然转身走进庄内。
连城璧回庄后,贾信上前作揖道,“少主,明日是大小姐的忌日,祭祀是否一同往年?”
“恩。”连城璧微微颔首,径直走进厅内坐下。
十年前连城璧也曾听连如令提过,连家本来还有一位小姐,比城璧虚长六岁。却因连夫人孕时染病抢救不及而胎死腹中。
现如今连城璧回想起来也觉唏嘘不已。若是换到二十一世纪,就连夫人那点子小痛小病的,怎么都能给她医好了,也不至于最后白白枉送了连大小姐一条小命。
连大小姐的早亡,导致司马家与连家的指腹为婚就此耽搁。后直到连城瑾出世,连如令才敢旧事重提,许诺将城瑾嫁入司马山庄,以达成司马家与连家世代交好、百年好合的目地。
连城璧刚坐下不多久,萧十一郎也跟着进门。一眼瞧见厅内坐着喝茶的连城璧,萧十一郎一步上前笑嘻嘻地道,“等我呢?”
对于萧十一郎的随口戏谑,连城璧早已见怪不怪,也只当没听见,道,“萧兄既认了师父,就该好生学艺才是。如此放浪形骸,只怕无瑕山庄也不敢久留萧兄在此。”
萧十一郎走近连城璧跟前,俯身看向他的琉璃黑眸,双手撑于他身子左右的扶栏上,揶揄道,“连少庄主此话颇有深意啊!”
被萧十一郎困在他的手臂与座位之中,一股暧昧的暖流徒然升起,在空气中来回潆绕。连城璧尤感脸颊燥热,心中更是怒火簇烧,“萧兄请自重。此处是大厅,若是被下人瞧见,萧兄不要脸面在下却不能不顾及无瑕山庄的名声。”
说罢,连城璧推开萧十一郎的手臂,忿然起身朝后堂走去了。
“喂,就生气了啊!”萧十一郎看着连城璧远去的背影,怂了怂肩道,“这么顾脸面,等改明儿我非把你扯下这无瑕山庄少庄主的宝座不可。”
萧十一郎倒是真守承诺。既认了白杨绿柳要拜师学本事,也就绝不含糊。只要白杨绿柳二人来教,他便从不推辞。再加上萧十一郎本就天赋极高,通常白杨绿柳只要说上一、两遍,他便能全然记住。白杨绿柳才教不过短短数十日,萧十一郎便已记了个七七八八。饶是连城璧这般聪颖明慧之人听闻后,也不禁大感惊奇。
“你看,这毒适用之法本就是变化万千的。”白杨拿着一支绿瓶递给萧十一郎看,“用得好,它就是救人的灵药。用岔了,它就是致命的□□。”
“还有这几种,”绿柳拉着萧十一郎走至药架前将各类药瓶一一指给他看,“这几种是蛊毒,毒性尚浅。这边几瓶就是解蛊毒之用。你再看,”绿柳将架子上几只五颜六色的小花瓶拿起来,“这只红色的是金蛊,绿色的是银蛊。白色的是长虫蛊,刻着花纹的是蛇蛊。”又手忙脚乱的将瓶子摆放回原地,“不过这些呢,一般用不上。”绿柳回身拍了拍萧十一郎的肩膀道,“咱们无瑕山庄向来是不屑于用蛊毒的。这些只是让你知道,你自己心里记着就行。”
萧十一郎打量着药架上近百只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小花瓶,指着最里面的那只金色瓶子问道,“那里面是什么?”
“那个,”白杨顺着萧十一郎手指的方向瞅了一眼,随口答道,“那是蚀心草。”
“哎白老头!”绿柳猛地一喝,白杨这才惊醒回神,忙挥手道,“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