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呼连城璧在大厅首座坐下,杨开泰既高兴又紧张,亲手端了茶递给城璧道,“连少庄主大驾光临,在下,在下实感荣幸。”
连城璧瞥了一眼杨开泰额角的细汗,笑道,“杨少场主不必介怀,城璧也不过是极为普通之人,跟杨少场主一样,并无区别。”
“是的,是的。”杨开泰清了清嗓子,将心底的那丝不自然稍稍去了几分,这才觉得心跳似乎有些平复。
连城璧环顾了大厅一圈后,道,“杨家多年来尽心尽力为无瑕山庄办事,城璧早应过来言谢才是。”
“少庄主言重了。”杨开泰拱手道,“这是杨家份内之事,怎敢邀功言谢。”
连城璧挽唇一笑,琉璃清眸里透着点点清澈澄光,“对了,怎么未见杨场主?”
“哦,是这样的。”杨开泰忙解释道,“家父为雪花骢一事奔波许久,前日偶感风寒,正在后厢房歇息。”
“如此,真是辛苦杨场主了。”连城璧尽管心中疑惑,面上却笑得依旧温煦,“有劳杨少场主替城璧转达问候之意。”
按理,连城璧作为后辈也可前去探视。然而他自十年前一役后,便对杨天赞心中有了芥蒂。此刻听闻他身子不爽,连城璧尤感怀疑之时,也不愿亲自前去,只是托了杨开泰转达关切之意。
杨开泰素来憨厚老实,不明连城璧话中深意,见他这般关心父亲,急忙起身拱手道,“多谢少庄主。少庄主的意思开泰一定转达。”
连城璧点了点头,坐了片刻后见杨开泰始终不提邀自己前来所谓何事,索性开口问道,“不知杨少场主此次邀城璧前来,是谓何故?”
一言惊醒梦中人,杨开泰这才想起忘了正事。正要作揖回话,一杨家下人从门外急冲冲跑了进来,朝杨开泰道,“少爷,不好了,有人来抢雪花骢了。”
“什么!”杨开泰惊然起身,顾不上跟连城璧说什么,疾步朝马场方向奔了去。
连城璧起身看着杨开泰离去的背影,微然蹙眉。如果没记错,这里应该是萧十一郎来偷雪花骢,然后正式拉开和沈璧君的纠缠帷幕。
连城璧勾起一边的唇角,笑得高深莫测。既然是这样,这热闹,不凑凑岂不可惜了。
想到这里,连城璧也跟着杨开泰的脚步往杨家马场走去。
而这边,杨家马场已乱作一团。满天飞来的小鸟从天而降,朝地面上的人、马直扑扑地飞了过去。尖嘴,利爪,在人和马的身上肆抓乱啄着,霎时大批马儿惊慌而起,撒开蹄子往外狂奔而去。
其他下人既要挡着小鸟的攻击,又要顾着去追逃窜的马匹,一时间,整个马场混乱不堪。
与此同时,马场后方的某个单间马厩里,萧十一郎正站在雪花骢前,双手环胸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傲的嘛!”伸手拽了拽马缰,白马呼出一鼻子气,不屑地偏过头去。
见这马居然敢瞧不起自己,萧十一郎瞪着眼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啊!”抓起马缰就要往外走去,哪知白马扯着脑袋将马缰硬生生拖回,就是不遂萧十一郎的愿。
萧十一郎松了马缰,围着雪花骢走了一圈后,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白马前蹄傲然而起,往外奔了去。
那些正在追马赶鸟的下人们,见有人闯入盗马,忙丢下这边朝萧十一郎和雪花骢围了上去。
然而还未近前,便见雪花骢奔至平地上后,前蹄高举,欲要将萧十一郎从背上摔下。萧十一郎拽紧马缰,稳稳坐与马背上。那雪花骢也是极有灵性之物,见萧十一郎这般难缠,干脆整个身子一前一后地跃动,在平地上撒蹄乱蹦着。
杨开泰和连城壁赶到之时,正见雪花骢野性大发,在平地上肆意狂奔。而那马背上坐的人,却是一脸的桀然傲气,丝毫不受颠簸的影响。
由于距离甚远,再加上雪花骢起伏不定的狂奔,杨开泰也未曾看清马背上那人的模样。倒是连城壁心中清楚得很,见萧十一郎大有驯服雪花骢之势,不禁启唇微笑。
“你们几个,”杨开泰指着一旁不敢上前的几个下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他给我拿下。”
那几人正摄于雪花骢发狂之际,生怕殃及池鱼。如今见杨开泰开口,只得硬了头皮上去。还未等他们有所动作,萧十一郎已经成功驯服了雪花骢,朝着马场外直奔而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哪里走!”杨开泰气急败坏,正欲飞身去追,连城壁一手按住他的肩头道,“不必追了。”
“少庄主,”杨开泰惑然回头。那雪花骢是杨家准备送给连城壁以贺大婚之喜。今天请连城壁前来,就是想让他提前看看。这马野性难驯,怕到了竞马大赛那天难以驯服,所以才私下让连城壁过来驯服这马。未想到居然会凭空横出枝节,着实令杨开泰气恼和惭愧。
“这马,会回来的。”连城壁看着萧十一郎离去的方向,不温不火的道。
“少庄主知那盗马贼是谁?”杨开泰忙问道。
连城壁收回目光,对上杨开泰询问的视线,抿唇轻笑,“萧十一郎。”
告辞了杨开泰后,连城壁回到无瑕山庄。夕阳西下,和天边绛紫色的云絮绵为一体,将最后一抹澄光尽洒大地。
回庄后,连城璧刚在花厅坐下,便见绿柳走进来道,“少主,刚才沈老太君派人来传话,说割鹿刀会在竞马大赛的当天一并带来。”
“恩。”连城璧端起桌上的茶盅轻抿了一口,道,“绿柳,昨儿我派你去查的事,怎么样了?”
“果然不出少主所料,”绿柳双眉紧锁,沉声道,“原来逍遥侯十年前果真未死。如今江湖上放出消息,说割鹿刀已在无瑕山庄。想必那逍遥侯定会前来夺取的。”
连城璧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盅,挑眉淡笑,“就怕他不来。”利芒在眼底一闪而过,“我等着他。”只有他死,才算是替爷爷报了仇!
“少主,逍遥侯销声匿迹了十年,如今突然出现,怕是不好对付啊!”绿柳无不担心的道,“要杀逍遥侯,仅凭无瑕山庄之力,还是大有悬殊的。”
“所以,我想请两个人帮忙。”连城璧唇角勾起一抹温雅的笑,“有他二人相助,杀逍遥侯不成问题。”
“谁?”绿柳下意识问道。
“司马相,萧十一郎。”话音刚落,见绿柳似要开口反驳,连城璧抬手制止道,“司马山庄除了名声外各方面都比无瑕山庄强上许多。有他相助,我也能放一半的心。至于萧十一郎……”
连城璧静然沉默。
萧十一郎是萧家后人,只有他才能开启割鹿刀。原剧中逍遥侯也是败在萧十一郎之手。
只不过,这里既要借萧十一郎之力除去逍遥侯,又要他得以成功带走沈璧君……这两件事冲突在一起,实在不好办啊!
绿柳又何尝不知连城璧心思缜密。如今他既说出这番话来,想必是心中早有计划。然而逍遥侯本是极难对付之人,十年前老庄主都未能杀死,让他逃脱一劫,十年后,难保他不会武功大增回来找少主寻仇。
想到这里,绿柳双手紧握成拳置于身侧,暗自坚定道。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少主,替老庄主守住无瑕山庄唯一的血脉。
两人正在各自思忖心事,侍卫长贾信走进来朝连城璧行礼道,“少主,有个老头昏倒在门口,要不要救他进来。”
“老头?”连城璧微微愣神后,起身道,“带我去看看。”
跟着贾信走至无瑕山庄门口,见不远处的地上果真躺着一人,连城璧道,“扶他转过身来。”
贾信忙带了两人上前,扶起那老头转过身给连城璧瞧清楚。
只见那人衣衫破烂,满面污垢,连城璧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静了半晌后,颔首道,“带他进去,把他救活了。”
“是。”贾信指挥了几人将那老头抬进无瑕山庄。
待大门口的人都散去,连城璧正欲转身,却见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拐角处掠过。
那个人?连城璧在心底快速思索道,是灵鹫。他来这里做什么?
连城璧起步跟了上去。隔着一段距离尾随其后,看见灵鹫一路走出城外,沿着林间的小路去到五里坡处的风晚亭内停下脚步。
连城璧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看着灵鹫在亭内等了半天,才见雪鹰姗姗来迟。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灵鹫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交给雪鹰后,雪鹰点头飞身离去。
连城璧看着灵鹫从风晚亭下来,心道。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这个时候灵鹫怎么会来姑苏?
连城璧虽知晓剧情始末,然而来此十年之久,置身其中后总感觉世事变化非人力所能控制。如今脾性喜好也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改变,那原剧中的细节连城璧早已忘了大半,只记得几个大体关键处。
现在看灵鹫在此,连城璧只道他来不是为花如玉之事就是为割鹿刀。未想到灵鹫一眼惊见连城璧沉思的身影,顿时大喜过望,上前唤道,“城璧。”
“城璧?”见自己被发现,连城璧大方走出,蹙眉道,“在下跟少侠似乎不熟,这般称呼,不觉失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