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虽心中不喜他这么残忍滥杀,但到底他也是为帮自己,只得还礼道,“多谢。”
那公子接着道,“不知兄台欲往何处?”
连城璧下意识扭头看了萧十一郎一眼,见他自顾自地喝着茶,回头笑道,“嘉峪关。”心中却暗想道,这公子问得好生奇怪。这路分明是往嘉峪关而去的,他却明知故问,莫不是故意引我回答,好接话不成?
果不其然,只见那公子扇身一击掌心,笑着道,“巧,真是巧!在下也正要前往嘉峪关。”顿了顿,接着道,“这路途遥远,一人独行实在无趣。不知兄台是否介意同行,路上彼此说话,也好有个伴。”
等了半晌,那公子见连城璧和萧十一郎都不答话,忙道,“只顾着说话,倒忘了自我介绍。”握扇朝连城璧掬身作揖道,“在下花如玉,不知两位公子如何称呼。”
一席话落,连城璧心中了然。
花如玉。原来竟是逍遥侯派出的人。看来刚才唱的那出戏,多半也是事先布好的局了。这么说来,逍遥侯果真未死。那杨天赞,到底是不是逍遥侯?
若他真是逍遥侯,十年前就已见过自己。如今他在暗,我在明,直接跟他翻脸实属下下之策……
正想着,只听见萧十一郎道,“确实是巧得很啊!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能遇上花公子这般人物,倒也不多见。”
连城璧却想着,你们既然都觊觎这割鹿刀,我索性大方将刀给了你们。等你们鹬蚌相争之时,倒看看是哪个渔翁从中得利。
思索至此,连城璧颔首应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同路,花公子就一道而行好了。”说罢,侧头看向萧十一郎道,“不知萧兄意下如何?”
萧十一郎耸肩表示,“无所谓了。你决定就好。”
萧十一郎虽然不知花如玉的来历,但看他面容俊美却透着一丝淡淡邪气,心中不免暗有疑惑。又见连城璧如此聪明之人却一口同意花如玉随行,想必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不然以他这般缜密的心思,若是毫无把握,又怎会答应一初次相见的人同往嘉峪关。
三人策马同行。趁着花如玉独行在前时,萧十一郎拉着马缰往连城璧靠近两分,道,“看来此行不会无聊了。”
连城璧眼也不抬地直视着前方,道,“何以见得?”
闻言,萧十一郎扭头极为认真地看了连城璧一眼,笑道,“你这人倒是有趣。明明心里明白得很,却反过来问我。”顿了顿,接着道,“差点忘了,如今的世家公子都爱这一套,场面话说得冠冕堂皇。”
见萧十一郎这般毫不客气地屡次拆穿自己,连城璧正要发怒,又见花如玉正竖了耳朵聆听,不由得笑了起来,高声道,“萧兄过奖。此次取刀多亏有萧兄在,在下才能这般安稳踏实。”一语落下,连城璧若有似无般看了看花如玉,继续道,“这刀既然已经赠与萧兄,要买要卖,就全凭萧兄做主了。”
才刚说完,萧十一郎随即哭笑不得地道,“连公子,你这招借刀杀人可真是高明的很啊!”
连城璧嘴角弯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扬头道,“哎,萧兄可别误会了。在下既然说送就绝不食言。”只不过,是让你跟着这割鹿刀多绕些圈子罢了。连城璧在心中暗自补充道。以你萧十一郎这么顽强的生命力,想必十个逍遥侯也是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正在心里暗想着,便见萧十一郎凑近自己耳畔低语道,“相比起割鹿刀来,连少庄主倒更让在下有兴趣一些。”
连城璧怒然扭头,猛地惊见萧十一郎的脸放大在自己眼底,蹙然回头,道,“萧兄莫再开这顽笑。”
见连城璧眼底燃起一丝火花,萧十一郎唇角微弯,轻笑道,“你怎知萧某是在开玩笑?”一语话落,再也不肯开口。
连城璧正想狠狠瞪萧十一郎一眼,瞥见花如玉在前停马等待,忙收敛了心神笑迎上去,“让花公子等候,是城璧的不是。”
细看时,才见花如玉肌肤雪白,眉宇间的点点英气里透着些许冷柔。连城璧侧目瞟开时,却见他耳珠上似有小洞被药膏填满的痕迹,当即挽唇笑道,“不如花公子此去嘉峪关所谓何事?”
花如玉展扇轻摇,道,“不过是去探视旧人,不说也罢。”
回答得太快且太过模糊,倒令萧十一郎心中更生疑惑。又见连城璧眸光闪耀,也是笑得一脸的了然,当即朗声道,“这一路也不愁寂寞了。”稍停片刻,萧十一郎伸手指向左侧的一颗大树,“倒是不知来的,是花公子的追随者呢,”移指绕向右侧的大树,“还是连少庄主的敬仰者。”
话落,萧十一郎捏了块石子朝树上躲藏着的人弹了过去。只见那人身形一闪,避开石子后从树上飞身跃下,站在路中央,挡去了连城璧等人前行的道路。
瞬间,其它树上隐藏着的人也随即跃下,分别站在那人的左右两侧。
“来者可是连城璧?”中间那人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脸型清秀却散着浓烈的杀戾。
“在下正是连城璧。”城璧朝那人颔首淡笑,心道,看来逍遥侯夺刀之心,是势在必行了。
“交出地图,我可以饶你不死。”那人嘴角扬起一抹倨傲的笑,绝冷的眸子里无一丝温度。
连城璧和萧十一郎互望了一眼,心道,这人消息倒是来的灵通。他怎知我身上有藏割鹿刀的地图?
萧十一郎偏头勾唇一笑,以眼神表示,这个,你应该去问他,而不是问我。
“连城璧。”那人见连城璧只顾着和萧十一郎对视,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怒道,“交出地图,还是留下性命,你们自己选择。”
连城璧转头看向那人,嘴角微挑,显出几分深邃笑意,“当然是,交图。”话音才落,便见身边花如玉微然一怔。
连城璧笑意吟吟地从怀中掏出地图,抬手扬到,“要图容易,你回答我两个问题,此图在下双手奉上。”
未想到事情发展如此顺利,那人抬头警惕道,“你想问什么?”
“很简单。”连城璧琉璃般清减的眸子闪着盈耀光点,“第一,你叫什么?”
那人皱眉看向连城璧,还在犹豫他问话的含义,连城璧摇了摇手中地图道,“不想要图了?”那人只得回答,“雪鹰。”
闻言,连城璧展颜一笑。果然是你。接着道,“第二,你怎知我身上有图?”若是直接问他逍遥侯所在,雪鹰定不会实言相告。倒不如换个方式,只要了解大概,也能猜出十之八九。
虽然连城璧心中已然肯定逍遥侯并未死,但怎么也得确定,逍遥侯是不是杨天赞。总不能叫爷爷白死。无论如何,此仇定然要报!
雪鹰到底还是孩子心智多一些。虽常年跟在逍遥侯身边,却也是不大受管束的。如今见连城璧这般发问,只道是他怕了自己,便傲然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雪鹰才说完,花如玉目色一沉,心道,这笨蛋,中了人家圈套还不自知。
“你的问题我回答了。”雪鹰无视花如玉的暗示,朝连城璧喊道,“还不交图。”
“给你。”连城璧将图往空中一抛,挽唇而笑,“你可要接稳了。”说罢,随着图在半空扬落,所有人抬头看向天空之际,连城璧身形一闪,消失在马背上。再次出现时,雪鹰等人已被点了穴道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连城璧笑盈盈地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单手接住落下的地图,连城璧在雪鹰眼前抖了抖,道,“不是说了要你接稳,你怎么就没听进去呢?”
雪鹰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怒道,“你竟敢耍我!”
连城璧将图叠好收入怀中,一手挑上雪鹰的下巴,戏笑道,“在下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接不住,怎么能怪在下耍你呢!”
“你,”雪鹰刚要发作,连城璧脸色徒然一变,单手掐上雪鹰的颈间,道,“你好大的胆子,连无瑕山庄的东西也敢要。”
萧十一郎坐在不远处的马背上,墨玉黑眸瞟了一眼连城璧的举动后,感觉到身边花如玉气息缓缓收紧,萧十一郎嘴角微微扬起,平添了几分桀骜的不羁。
树上枝叶轻悠摇曳了两下,一缕几不可见的风在脸颊一拂而过。连城璧唇边漾起一抹别有深度的笑容,指尖缓缓收紧,“今日要将命留在这里的,看来是你,而不是我了。”
连城璧手指抽离雪鹰颈间,合掌成刀状,正欲劈下,一道光从侧面飞速划过。连城璧退步避开,见那镶入后方树干中的暗器,竟是一片树叶。
连城璧启唇笑道,“既然来了,不如现身一见。”
一道颀长身影从树上一跃而下,背对着连城璧道,“不愧是无瑕山庄的连城璧,百闻不如一见。”平淡无波的话语里,听不出一丝褒贬之意。
“过奖!”连城璧已猜到来人身份,索性挑明了道,“阁下此趟只怕也要空手而回了。”
“不见得。”那人转过身,颔首道,“未到最后,谁也不敢妄下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