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哈,住手……”
“……哼!”
“轻点!——”
“!——”
“够了,够……唔!轻点,轻……”
“……唔!”
方卓骤然起身睁眼!
“啾啾,啾啾啾啾!”清脆的鸟鸣声远远近近地传来,一下子腾起身来的方卓愣愣坐了好一会,才记得抽出手来抹一把满是汗珠的头脸。
这是哪里?他……方卓看了看周围,很快辨认出自己是在距离卡迦迪亚所住山谷不远的一个小山洞里。至于为什么方卓能辨认出这个,倒不是因为他足够细心或者足够熟悉周围的环境,而只是因为,这个小山洞,是风花叶无数处住所的其中一处……
从凌乱的石床上爬起来,方卓晃了晃还有些混乱的脑袋:
等等,他记得昨天他是努力带着一帮龙到处跑,结果后来一个疏忽被他们给阴了,只来得及看见一片粉红气雾,就倒下了,然后……
回忆起方才梦中的情景,方卓顿时大为尴尬,红晕从脖颈攀升到脸颊,还有向耳根蔓延的趋势。接着,尴尬中的方卓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有些变了,急急忙忙地就往腿上一伸手——
还好还好,什么都没有。
方卓发自内心地松了一口气,继而面色又忽的古怪起来:
等等,他……呃,睡了一个晚上,然后……
……赤身裸体了?
发了好一会呆,方卓不知怎么地心下不安,上下摸了摸自己确定啥事都没有之后,才有精神和心思继续疑惑: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做这种梦?他是个男人没错,很久没有做那方面的事情了也没错,可是最近根本没刺激,怎么也不至于做……那个吧?况且昨天他漫山遍野地跋涉,再怎么论理,也应该是累得倒头就睡才对,何况他最后还中药了……呃,中药?
方卓再次想起了最后自己嗅到的一股香甜和看见的粉红色气体。
这两样特性实在很叫人熟悉。如果自己是姑娘,再换一个地点,方卓保不定就想歪了,可是事实上,他不止是个全身没肉的男人,昨晚更还是在以命相搏,所以再次想到粉红色气体和香甜味道的方卓只是疑惑并别扭了一下,便把这一点给抛开了。
想不通就算了,反正也啥都没有,就希望昨天他不要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被风花叶听到就好了……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巨树人的事情,昨天应该是风花叶把他带出来的吧?那巨树人……方卓心下一沉,再没心思考虑自己的事情,抓起一旁的衣服套起来,就走出石洞。
这一次,风花叶并没有让方卓寻找——他就静静地坐在石洞之外,眺望远处重山层峦。
方卓走到风花叶背后。他想开口,又觉得似乎没有必要开口;他有些难受,但也分不清楚这些难受到底是为了巨树人,还是单纯地为了他自己。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风花叶开了口。
方卓坐到了风花叶身旁:“什么?”
“求仁得仁,也就是这样吧。”风花叶语气淡淡的。
方卓沉默了好久,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巨树爷爷……”
“也不算死了。”风花叶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身体化为山川水土的养分,就算是和山川共存吧。”
方卓又是沉默。
风花叶也继续开口:“我们要走了,如果你想继续呆几天,也可以。”
方卓没有接口,同风花叶一样,他呆呆地看了一会远处在雾霭中隐隐约约的苍青山峦,这才慢慢回味风花叶的话:
‘我们要走了。’
‘如果你想继续呆几天,也可以。’
坐着的方卓忽然觉得不对劲了:不对啊,这几句话怎么说得这么温柔?风花叶这厮不是一向看他不顺眼么?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他昨天也没帮他做啥啊,反而还给了他一拳头,按照他平常那种睚眦必报、没事还要搅三分的个性,今天他不是应该要面对风花叶的怒火和尖酸刻薄的嘲讽么?……
从醒来开始就奇怪着的方卓越来越奇怪,忍不住就扭头朝风花叶看去。
风花叶还在看着远处,没有注意方卓的举动,或者注意了也并不在意。
方卓便仔细地打量对方。
神色很平静,衣服也整齐,就是脸色有些苍白,是伤心的缘故?……方卓回想了一下风花叶平常的表现,在心里暗自踟蹰一下,最终还能是没把对方脸色苍白和伤心这个情绪联系起来。
方卓继续往下看:
唇角好像有点肿?他的唇角怎么会肿……
衣领也竖起来了,脖子上,脖子上……有青紫!?
“呃!”这一次,方卓结结实实地发出了声音。
正看向远处的风花叶怫然不悦,皱眉看了方卓一眼。
是看,不是盯,也不是瞪,还没有冷笑嘲笑讽笑……方卓怔怔地望着风花叶。
风花叶见方卓一副见鬼了的模样,本想挑眉,转念又觉得无甚意思,便语气平静:“怎么?”
怎么?
语气这么平静?内容这么寻常?
方卓脸上的表情由震惊难言变成了惊骇欲绝。
风花叶却反而觉得有趣了,于是他也不生气,索性继续用平常甚至有些温和的口吻再问了一遍:“怎么?”
还是‘怎么’?还是平静的语气?还是正常的口吻?
方卓茫然了,呆呆地看着风花叶,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做了梦还没有睡醒,要不然,怎么会他做了一个春梦之后,风花叶就像换了一个龙似地那么正常那么好说话起来了?
呃……等等,春梦?
方卓忽然想起了自己起来时候的赤身裸体,以及自己刚刚观察到的,风花叶微带苍白的脸色,微肿的唇角,还有喉咙间青紫……
另外这样想起来,他起来时候,那一床被子也凌乱得实在很奇怪,就像被揉了又揉压了又压……
那么,他,他们……
方卓骤然抬起头来,惊悚得连声音都开始结巴了:“昨昨昨昨天,我、我们、那个,是不是做、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风花叶看了方卓一会,忽而似笑非笑:“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想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什么都不记得……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方卓涨红了脸,“我的意思是,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自己做了些梦……”
“哦,是做了些梦。”风花叶的语气其实颇为平静,但在此时的方卓听来,却只是越发显得意味深长,“那就是做了些梦吧。”
说着,风花叶起身便要离去。
方卓一下子站起来,扯住风花叶的衣袖怒道:“等等,风花叶,你说清楚,我们昨天晚上到底——”
做了什么。
最后这四个字,方卓没能说出来,因为他看见,风花叶被自己扯起来的衣袖下的手臂上,布满了用指甲划出来的深浅抓痕,还有零星的几个青紫印子……
风花叶看着方卓。
方卓也愣愣地看着风花叶,不知不觉地松了手。
风花叶理了理衣袖,随即离去。
而站在原地的方卓的脑海,却已经被那布满痕迹的手臂给占满了。
那显然是情|事后留下的痕迹——这一点,只要不是个傻瓜,都看得出来。
方卓不是傻瓜,他看出来,虽然他很希望自己就是个傻瓜根本没有看出来
“不过其实,这种事,要一男一女才可以的吧……”站在原地的方卓扭头对着自己旁边的小树傻笑。
一阵风吹过,小树摇摆枝条,似乎是在鄙视些什么。
因为方卓也开始鄙视自己了:“一男一女?女个毛!要知道龙界只有公龙没有母龙!所以——”
所以?
所以……
方卓嘴巴张了闭闭了张,直到喉咙干得火烧火燎为止,也没能再说出一个字来。
这一刻,独自面对悬崖的方卓只觉天旋地转,忽然就体会了什么叫做生无可恋。
……
…………
………………
从知道昨夜的真相之后,方卓已经在林子里发了整整一天的呆了——当然,在来林子之前,他已经和风花叶打招呼说‘要出去走走’了。
现在怎么办?方卓问自己。很明显昨晚因为某些原因——或者就是那个该死的粉红香甜雾气!——他和风花叶乱|性了,而且吃亏的还不是他……
如果是他该有多好啊!顿住角落拔草的方卓一阵一阵地恍惚,如果是他的话,那最多他就当没有这回事就好了,多么地简单……可是吃亏的是对方,就算风花叶再讨人厌,再让他看不过眼,再——他也不能吃了就当没发生过吧?……
可是风花叶真的很讨人厌……方卓再一次痛苦地低下了头。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月已上中天,周围的山风越来越冷了。
蹲到双脚发麻的方卓扶着树干站起了身,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几步,险些跌倒又重新直起身的方卓忽然下了决心:
该死,讨人厌归讨人厌,再讨人厌也不能作为他不负责任的借口!
这么想着,方卓深吸一口气,觉得应该称着自己还有勇气的时候马上回去跟风花叶说清楚,于是他不再耽搁,立刻往来时的山洞赶。
已经入夜了,山洞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一点柔光自山洞深处悠悠射出。
站在洞口,方卓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告诉自己要敢作敢当之后,就立刻往洞里冲,同时大声道:
“风花叶,我——”
“我什么?”有声音轻轻地接了方卓的话。
方卓倏然站定。
立在洞穴之中,背对着方卓的帝堂绝便转过了身。
他看着方卓,眸中银光流转,越显璀璨,越显冰冷:
“你为外域生物离开龙宫,跟巨树人纠缠不清,现在还想对厄运之龙……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