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今日三更之第二更
四阿哥府的日子一如既往地平静而安详。
四阿哥因为已经入朝参政,在康熙的命令下开始到六部锻炼,再加上他大概在暗中完善着自己的势力,所以白日里甚少在家。
不过若是沐休之日,四阿哥一般都会留在府中,或是与凝芳说说话讨论一下各种事物,又或者带着弘晖教导他顺便培养父子感情……
大概是因为此时弘晖外表还只是不满周岁的婴儿,又或许是经历了上一世弘晖的早逝,四阿哥对他的态度并不像前世那般严苛冰冷,反倒是多了一丝温和慈爱,偶尔看着凝芳逗弄弘晖时还会眼馋,也会抱着他玩耍。
因此对比于上一世,拥有前世记忆的弘晖倒与四阿哥亲昵了许多。
大概但凡孩子对于自己的父亲都是憧憬而又崇拜的。而弘晖加上前世也只有八岁大小,正是对父亲极为憧憬的年纪。
所以,他虽然曾经经历过四阿哥的严苛和忽视,心中也曾有过不甘和怨言,但是当这一世四阿哥真心关心疼爱他并且耐心引导他成长时,弘晖纵然有些小大人似的别扭,心中还是极为高兴的。
再加上凝芳并不希望他一个小小的孩子去背负那些沉重而又黑暗的怨恨,也希望他这一世能够得到前世渴望却不可得的纯粹的父爱,因此许多事情都未曾与他明说。
关于他死而复生的问题,凝芳只说是上天怜悯、给了他能够重新回到额娘身边的机会,其他的诸如凝芳自己前世的经历以及四阿哥重生的事情等都没有告诉弘晖。
弘晖虽然年纪小,却是个聪慧的孩子。母子连心,他自然能感觉得到自家额娘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不说其他,便是他死而复生、并且阿玛额娘都变得年轻的事情,就足够离奇了。
然而,就如弘晖是凝芳绝望中的救赎一样,弘晖也同样是全身心地信任着他的额娘。
弘晖相信,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有谁是无条件地爱着他保护他,便是牺牲自己也在所不辞,那么那个人必然是自家额娘无疑。
在弘晖幼小敏感却又通透无比的心灵中,即便是他阿玛也比不上额娘的地位。
诚然,当弘晖死而复生之后,重新感受到了他阿玛对他的关心与爱护,让他与四阿哥之间亲近了许多。
但是前世他所经历的一切——有好几个庶出兄弟跟他争夺阿玛的关注,有许多庶母跟额娘争夺阿玛宠爱……前世他所遭遇的被兄弟以及庶母陷害,还有额娘所遭遇的阿玛的冷落以及小妾的挑衅,直至他在额娘的重重保护之下人仍旧被人下毒暗害时额娘绝望与悲戚……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年幼的弘晖过早的懂得,他的阿玛并不是只属于他和额娘存在,只有额娘,才会全心全意地对待他、守护他。
在弘晖稚嫩却朴实的心灵中,阿玛和额娘是不同的。
对待阿玛,他可以亲近,可以憧憬,可以崇拜,甚至可以成为自己努力奋斗并且超越的目标。但是对待额娘,却是可以全身心去信任的存在,是他为之奋斗的动力,也是他以后有力量时想要永远守护的存在——就如同额娘一直以来拼命守护自己一样。
因此,即便察觉到了额娘对他的隐瞒,弘晖却并不十分在意。因为他知道,额娘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他好,而他好了,额娘才会更加幸福。
既然额娘希望他能够从阿玛身上得到纯粹的父爱,那么他就努力放下心中的隔阂与阿玛亲近;既然额娘希望他健康而快乐地活着,那他就愿意配合额娘,努力让自己健康而快乐地活着。
现在是额娘守护着仍旧弱小的他,而当他拥有了自己的力量以后,将换他来守护额娘、让她一世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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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是四阿哥上朝的日子。
一大早的,凝芳同四阿哥一同起床洗漱,又照料他用完早膳,亲自送他出门之后,便习惯性地到安置弘晖的抱厦之中查看一番。
小孩子多觉,弘晖此时一般都还在熟睡之中。凝芳便趁着这段空闲的时间去正院的花厅之中管理府中内务。
当凝芳将一些必须要她亲自过问的事情处理好,又将其他事务一项项权责分明地安排下去之后,弘晖大概也已经醒了,于是她便会回到起居房里,亲自带着弘晖玩耍顺便锻炼。
母子俩照常腻歪了一会儿,凝芳却听到如月从外面拿了一个拜帖进来。
凝芳见此便抱着弘晖走到炕上坐下来,又将他放在一旁让他自己做着玩耍,并使了个眼色让奶嬷嬷在一旁看着,这才安心从如月手中接过那个拜帖。
“这是谁送过来的?人呢?”
凝芳一边打开拜帖,一边漫不经心地随口询问如月有关情况。
“回主子的话,是乌拉那拉佐领府的福晋派人送过来的,如今那嬷嬷正在前边的偏厅里等着,主子可要见见?”
乌拉那拉佐领府?
凝芳仔细一想,这才记起弘晖洗三时她额娘交代的事情——这大概就是她那远房堂叔一家的拜帖了。
唔……凝芳眉头一皱,按照额娘所说,距离他们家回京好像也有好几个月了吧,怎么这么长的时间也没听额娘说起他们府里与自己家有什么节礼往来,关系倒是挺生疏的。
再者,既然平日里并不常来常往,如今又不是什么年节之类的却突然来递拜帖过来,倒是有些突兀。
凝芳转念一想,好像这一期的选秀不久之后就要开始了,果然如额娘所说是为了他家闺女选秀的事情吧。
只是这样有求于人才突然上门拜访,倒显得有些刻意。
算了,大概是刚回京事务繁杂,所以才有些顾不上吧,虽有些失礼,但也不用太过在意。
还有那个堂妹,虽然凝芳前世并没有特别留意过她,但也依稀记得好像并没有被留牌子,不知道这一次她们的目标是什么。
不过,想起前世那个苦命的侄女,凝芳对于这个堂叔家倒也有了一分“爱屋及乌”。
如月回话之后,见自家主子正拿着拜帖皱眉思索着什么。如月并不知道觉罗氏已经向自家女儿交代过,以为凝芳还有什么疑问,便将她刚刚打探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主子可是还有什么疑问?奴婢刚刚打听清楚了,她们这府里是年前才从盛京搬回来的,听那嬷嬷说是为了她家姑奶奶今年要选秀,所以干脆搬回京城谋了佐领一职。说起来,她们府里和咱们乌拉那拉府还是同宗的亲族呢!”
凝芳冲如月赞赏地笑了笑,算是表扬她的细心与周全,这才慢慢开口道:
“既是亲族,那便不好太过怠慢。你去将那嬷嬷领到外间来,我想见见她,顺便问她几句话。”
如月闻言屈身一行礼,这才领命而去。
待如月出去之后,凝芳又转身吩咐奶嬷嬷照顾好在一旁玩耍爬动的弘晖,这才施施然起身向外间走去。
不多一会儿,如月便已经将那嬷嬷领了过来。
凝芳仔细一瞧,只见那嬷嬷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样貌周正稳重,穿着整洁大方,衣服的料子瞧着倒是不错,应该是那府里比较得主子看重的下人。
那嬷嬷一进来便瞧见凝芳已经端坐在上首,神色之中不由透出一分紧张来。好在她性子沉稳,又时常替主子跑腿,也算见过世面,便赶紧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规规矩矩地走到凝芳跟前行礼:
“奴才拜见四福晋,四福晋万福。”
凝芳温声回道:
“起来吧,不必多礼。如月,快扶着这位嬷嬷坐下。”
那嬷嬷依言起身,见如月果真来扶她,慌得赶紧摇手拒绝。
“奴才谢过四福晋,只是奴才万万不敢劳烦姑娘,况且在四福晋跟前,哪有奴才落座的道理,倒是折煞奴才了!”
如月忖度着自家主子的态度,见此温和一笑:
“嬷嬷不必如此拘礼,主子性子最是宽和,嬷嬷只管坐下便是。”
那嬷嬷见凝芳并不如其他贵妇那般盛气凌人,这才稍稍放下战战兢兢的心。见实在推辞不过,又无论如何也不敢真的坐在待客的扶椅上,便自己从旁边搬了个脚踏坐了下来。
凝芳见她如此谨慎,倒添了几分好感,于是也不再强求,见她坐下之后便开口询问:
“不知嬷嬷该怎么称呼?”
“奴才夫家姓方,四福晋叫奴才‘方家的’便是。”
方嬷嬷规规矩矩地挺直身体坐在脚踏上回答凝芳的问题,双眼视线微微下垂,并不敢同凝芳对视。
凝芳温和一笑:
“方嬷嬷,不知贵府福晋可还有什么话让你代传的?”
“回四福晋的话,主子说今日冒然递贴拜访实在失礼,只是我们府里刚搬回京城,一时之间忙乱不堪,因此没能及时过来拜见四福晋,还请福晋见谅。”
凝芳闻言说道:
“你们福晋严重了。算起来,你们福晋还是我堂婶呢,按理来说也应该是我先去拜见才对。只是我刚刚生下长子,府中事务又繁杂,实在脱不开身,倒是我失礼了。”
其实虽然按辈分来说凝芳是晚辈,但是她嫁入皇家,又是皇子嫡福晋,其身份贵重,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先去拜访一个远房堂婶的道理,凝芳这样说不过是客套一番罢了。
方嬷嬷当然也明白其中曲折,但是她只是一介下人,自然不能多说什么,面色不由十分惶恐。
凝芳见自己随便一句客套话便吓着了她,心中有些无奈,于是便转移话题,向方嬷嬷问道:
“我听闻贵府上有位格格,正好今年要参加选秀,嬷嬷可否为我介绍一番?”
那方嬷嬷得了自家主子的交代,知道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她家大格格选秀之事。听闻凝芳问起,自然知无不言:
“回四福晋的话,正如福晋所言,府中确实有位格格今年要参加选秀。这位格格本是由老爷的金姨娘所生,却因为得了老爷福晋的喜爱,自幼被福晋抱在身边充作嫡女教养。如今格格十四岁,正好符合是选秀的年纪,老爷福晋为了方便照顾,这才从盛京搬回了京城。”
庶女?
凝芳心中暗暗疑惑,这倒是没有听额娘提起过。
也难怪,她们两家平日里并无多少往来,也没有特意去探听什么消息。那堂叔家又是最近才回的京城,再加上那堂妹被自幼当作嫡出的闺女养在嫡福晋名下,她额娘不知详情也理所当然。
可是既然是庶女,即便是被嫡母抱在跟前教养,按理来说身份地位也不会太高才是。便是选秀,也不一定能被留牌子,就算被留了牌子,也不一定能被指个好亲事,为何她堂叔一家却为了她的选秀而专门从盛京搬回京城?
难道他们的目的是让那个堂妹进宫?
应该不会,他们家虽然也属于乌拉那拉一族,但是本身却并没有什么出息的子弟,那个堂妹又是个庶女,便是进宫也不会有什么前程。
更何况,这几年朝堂渐稳,皇权集中,圣上已经不需要再通过纳妃去拉拢满洲大族了,这几年进宫的多是背后没有什么势力的汉军旗女子。
算了,凝芳微微摇头,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估计堂叔一家只是借此机会从盛京搬回京城吧,毕竟京城是皇权集中之地,较之盛京更加富贵繁花,也会有更多的发展机会。
至于他们到底要她帮忙在选秀的时候做什么,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反正她虽然对于前世的侄女有些愧疚,却也不会因此而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想到这里,凝芳抛开思绪,让如月取来纸笔仔细回了帖,确定了日期,又将回帖交给方嬷嬷收好,并且微笑着对她说道:
“劳烦嬷嬷了,你回去跟堂婶说,就说承蒙堂婶惦记,到时候堂婶来访,本福晋定当扫榻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