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已近产期,虽然宫里良药名医有的是,所以洛宁和她的胎儿都很健康。可是他到底也是四十岁的人了,太医们只怕皇后和嫡子要有个什么,他们这些人的脑袋都保不住,便要洛宁多多卧床休养,以备生产。
洛宁得了这个话,就同乾隆商议了,把固伦和敬公主给接进宫帮着料理宫务,又让和嘉帮着襄理。洛宁提出让和嘉帮着襄理时,是这样同钮钴禄氏和乾隆说的:“我们好好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那成想遇上这么一件糟心的事,总不能让她为着那么个东西孤守一世罢!亏得还没圆房,我以为还是要再指婚的。好在她要守二十七个月的孝,这三年过去,大家差不多也能把这事给忘了,如今让她襄理着宫务,到时就能把份位升一升,指婚时也好看,纯妃在地下也就安心了。皇额娘和皇上看,我这主意可还使得?”
洛宁一边说着还一边擦泪,引得钮钴禄氏也掉了几滴泪,向着乾隆道:“和嘉是个可怜孩子,都是魏氏那个贱人不好,险些毁了我好好的一个孙女儿!皇后如今这主意很好,我看就这么着。皇帝,你的意思呢?”
乾隆对这个安排也很满意,和敬是谁啊!是他和孝贤活在世上唯一的孩子!和嘉才吃了那么些苦不算又没了额娘,也是够可怜的了。皇后能想着她们两个,正是国母风范,大度贤良。乾隆当然就点了头,还故意向钮钴禄氏笑道:“这俩孩子可没管过大事,到时只怕还要皇额娘操心些。”
钮钴禄氏笑道:“哪有你这样当阿玛的,孩子还没管事呢,你看死人家不能了,仔细和敬知道,和你撒娇。她们有不知道的,不能决断的,尽管来问我!”洛宁看着钮钴禄氏高兴,也就凑趣说了几句,逗得钮钴禄氏很是笑了会。第二日就由钮钴禄氏拟了旨,让和敬和嘉两位公主暂时替皇后管理宫务。
钮钴禄氏的旨意一下,乾隆的妃嫔们都躲在宫里咬牙:得,皇后这手狠啊!和敬和嘉是谁啊,正牌子的公主,皇上的嫡亲女儿,由太后下旨让两个公主来主理宫务可谓正言顺。两个公主得了这么大的体面,怎么能不记皇后的情。以后啊,这俩公主算是皇后的人了。
那些本来就轮不到襄理宫务的妃嫔们还好些。舒贵妃和近来得宠的庆妃本来想借着替皇后打理宫务的机缘,做些手脚,安排些眼线的,一听这道旨意,不由就把心灰了:大伙儿老实些罢。和嘉还好,和敬的眼里可是不揉沙子的。
从旨意一下,和敬就住在宫里的,洛宁只怕委屈了乾隆最心爱的女儿,特地叫人把孝贤从前住的长春宫给又收拾了番,让和敬住在长春宫里。和敬看继额娘这样周到,也格外奉承些,每日处理完宫务,总是和和嘉一起来陪洛宁说说话,又投桃报李地指点下紫薇怎么做个和硕格格。
今天色布腾巴勒珠尔来告了永琪的状,乾隆那个气啊,他现在是养成了个习惯,但凡是不高兴了,瞧谁不顺眼了,就到洛宁这儿吐苦水。乾隆觉得,自己的皇后从上回大病一场之后,性子好了许多,善能倾听,还不多嘴,和她说话啊,舒服!于是乾隆和色布腾巴勒珠尔翁婿俩兵分两路,分别去找各自的老婆诉苦。
洛宁其实早从小十二口中知道了老五今儿闹得这一出,当她听见那只野鸟从马上摔下来,仿佛又摔断了哪里时,跟永琪的两个格格的想法一致,怎么没摔断她脖子呢!哎,老天真是太慈祥了!
其实不用乾隆吩咐,永d看着洛宁滚圆的肚子也不敢往上凑,只是坐在她床前的脚踏上,和洛宁说话,交代完了今儿出宫的事,张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哼了一声道:“五哥真是糊涂啊,当着那么多人,抱着萧氏就跑,可把姐夫给气坏了。一个女人,还是个无才无貌的女人!儿子以后绝不会和他一样糊涂!”
洛宁叫小十二这句人小鬼大的话逗得哈哈而笑,坤宁宫里伺候的太监宫女们也觉得好笑,只是碍于身份,只好硬忍着。永d看着皇额娘笑的厉害,知道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又不明白错在哪里,眨着大眼睛看看洛宁,又瞧瞧容嬷嬷。他倒是乖,从洛宁床前的脚踏上起来,跑在拿帕子掩着嘴笑的紫薇跟前:“和贞姐姐,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他这句不说还好,一说就连容嬷嬷也忍不住了,洛宁笑得更厉害了,她腹中那个像是嫌吵一样,就踹了她一脚,洛宁一面笑,一面捧着肚子哎呦。
乾隆到坤宁宫时就听着自己皇后笑得畅快,进来一瞧,却是小十二红着脸立在洛宁床前,洛宁笑得直哎呦,紫薇正给她揉着心口顺气,来的路上那一肚子气竟是消了不少,摸了摸小儿子精光的脑袋:“你说什么笑话逗得你皇额娘这样,说来朕听听。”
永d虽然近来见识上增长了许多,到底年纪小,也没想过自己这话说了会有什么结果,嘟了个嘴道:“儿子不就是说五哥不该为个没才没貌的女人犯糊涂么,说儿子以后决计不会那样么,皇额娘就笑儿子。”
坤宁宫的笑声在永d说完这番话后静了下来,乾隆摸着永d光脑袋的手也顿住了,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洛宁看着他脸色不对,忙道:“皇上,永d还小,还不大懂事。”乾隆一声喝道:“小什么!都二十岁的人了!连小十二都知道的事,他就能不知道!不,!朕看他不是不知道,他是仗着朕从前高看他一眼,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简直是狼子野心!”乾隆的吼声一出来,洛宁立时挣扎着站了起来,满坤宁宫的宫女太监连着永d,紫薇,还有高无庸和容嬷嬷等人都跪在了地上。
洛宁在乾隆怒喝出“小什么!”时,一颗心几乎就吊在了嗓子眼上,以为小十二的话触到了乾隆的逆鳞。带到乾隆又骂“都二十岁的人了”一颗心也就落了回去,也怪乾隆,永琪的“琪”和永d的“d”字发音是一样的。
洛宁听得乾隆骂得狠,只好劝道:“皇上,您别气坏了自己身子。紫薇,给你皇阿玛倒杯乃子来。”又要挣扎起身的样子。
乾隆看着手底下一动不敢动的永d,知道吓到他了,又看洛宁的脸色也不大好,这才缓了语气道:“皇后,你起来做什么?太医可是叫你静养的。小十二,你今儿的话,朕可是记得了。说句大不敬的,朕可不想咱大清再出个端敬!你明白没有?”
永d吸了吸就要掉下的泪:“儿子知道了。”乾隆这才点了点头“后儿要和西藏武士比武,你就跟在朕身边。回西三所去吧。朕和你皇额娘说说话儿。”
看着永琪出去,洛宁又挥退了宫女太监,身边只留了个容嬷嬷,这才道:“皇上,不是我要忠言逆耳,当着一宫的奴才,您怎么好这么说自己的儿子。”
乾隆走到洛宁床边坐了,摸了摸她高隆的腹部:“老五那个不孝子,你以后就不用管了。真是荒唐到亘古未闻的地步!朕若是把祖宗基业放在他手上,他决计能拿了来讨那只野鸟的欢心!这还罢了,他竟然认为朕是砥砺他!”乾隆说到这里时,气得笑了,“居然还能联络大臣!他要是能跟允t一般,能叫满朝大臣向着他,朕倒还能高看他一眼!那成想,他镇日把福家两个奴才种子依为臂膀,把到他门下走动的那些蝇萤小吏看做怀才不遇的未来栋梁,偏对着傅恒,阿桂等人做出一个清高自许,目下无尘的样子。”
洛宁听着乾隆的话,脸上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历经两世的洛宁对乾隆那是十分了解,知道他权欲极重,不然也不能禅让为太上皇之后还握着实权,叫嘉庆做了三年傀儡皇帝。在他壮年之际,传出他要砥砺某个皇子,那么这个皇子自然不能讨了好去。所以那会那尔布福晋进宫时,她递了纸条,让自己父亲哥哥私下安排可靠稳妥的人把皇帝要“砥砺”五阿哥的话传了出去。果然就传在了乾隆这里,也是老天有眼,偏还是在永琪渐失圣心的时候。
乾隆看着洛宁脸上没了笑,就拍了拍她的手道:“有件事,朕要和你说,待得巴勒奔走了之后,永琪的爵位也该动一动了。”
洛宁心里一跳,知道必然不能是升永琪的爵位,怕是要降一等了,心中自然欢喜,脸上还是做个惶恐地样子道:“皇上,永琪的爵位那也算前朝的事儿,交泰殿那儿祖宗可是有明训的。您还是别和我说了。”
乾隆却道:“虽算是国事,到底也是家事,你的老五的嫡母,怎么不能知道!朕想着,既然说要砥砺他,索性再狠一点,贝勒也是高了,等巴勒奔走了之后,朕降老五为贝子。朕只是怕皇额娘哪里不高兴,待会儿和敬和嘉来,你同她们把这个话透了。你们娘三个在皇额娘跟前也有个准备。”
洛宁听了,就要起身答应,乾隆将她按住了,道:“没多少日子了,你得争气,给朕生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阿哥出来。朕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永琰。”
乾隆“永琰”两个字一说出口,洛宁就觉得心口叫人狠狠打了一拳,这个名字正是前世的嘉庆帝的名字!洛宁强忍着心跳。挤出笑容来,勉强道:“皇上这样说,倒是叫我惶恐的很。万一是个女儿,可要叫您失望了。”乾隆道:“只要是健全的,女儿朕一样喜欢。好了,朕不扰你休息了。你自己好生歇着,觉得不对就宣太医,遣赵得福来告诉朕。”
洛宁答应了,从床上撑起身送了乾隆出去,又躺回床上之后,才觉得心跳得厉害,嘴里也发苦。这老天真是会作弄人,把前世的嘉庆给送在了她这里,那小十二怎么办?她是帮着小十二还是这里的永琰?
洛宁正闭着眼睛发愁,就听得宫室外头有声音道:“皇额娘歇息了?”听声音该是和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