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喧嚣热闹,“room 18”一下子变得冷清安静,北风卷起起门前的落叶,总有一股萧瑟的意味。
而顶楼的房间内却截然相反,温暖如春,幽雅静谧。
李丞一身休闲西装,优雅的靠在沙发的一角,双腿随意交叉搭在茶几上。沙发的扶手上摊着一本打开的书本,他一手端起一杯咖啡,不时浅啜一口;一手放在书本上,不时低垂双眼,看上去好像沉浸于书海,倒是别有一番肆意悠闲。
不过,如果换个方位,你会发现他低垂的眸光不经意间总会扫向正对沙发的一扇门,晦暗不明的眸子带着一种深海般的高深莫测。
过了好久,门内传来一阵的响动,李丞的手一紧,低垂的眼眸中划过一道异色,随手将书合拢,不紧不慢的再次酌了一口咖啡,收回双脚坐直,探手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旋即起身。
此时,他脸上的表情由之前的自在闲适变得异常凝重,眼眸不加掩饰的浮现一抹忧心忡忡,脚步急切的往前走。
呜……好难受,汪展鹏只觉得脑袋沉甸甸的,仿佛快要炸开般,他撑起身子坐起来,用力的捶了捶脑袋,费力的睁开眼,环视四周,嗯……这里不是“room 18”顶楼的套房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昨晚,他明明......蓦然间,记忆回笼,一股凉意冷飕飕的爬上了他的背脊,仿佛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般,整个人肌肉紧绷,眼神带着明显的恐惧,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慌乱的想要爬起来。
“咔吱……”李丞推门进来的声音犹如响雷般在他耳边炸响,让他身体一僵,顿住动作,表情呈现无法掩饰的惊惧,目光游离的定在大门方向。
随着李丞的身影映入眼帘,汪展鹏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即心情一宽,浑身的肌肉都松弛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结果嗓子眼又干又涩,刚出声就疼的厉害,忍不住咳嗽起来。
李丞快步上前,体贴的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到他嘴边,关心道:“展鹏,你醒了,快喝口水润润嗓子。”
汪展鹏无力的很,就着他的手大大的灌了一口,重重的喘了口气。
看目前的情形,是李哥救了他,这个认知让汪展鹏脸色变得和缓很多,看向李丞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探手想要将水杯放到床头柜,不经意间一个碰触,断指处传来的钻心的刺痛让他咧着嘴,倒抽一口气,不自主的举起手想要看看伤口,纱布早已换新,看样子是重新包扎过的,怔怔的看着断指,目光黯淡了下来。
汪展鹏现在真的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对爱情是彻底失望了。他生命中的三个女人曾经都狠狠的捅了他一刀。
舜娟那决然一刀,对汪展鹏来说虽然痛却是解脱。
可是爱了多年的随心,出其不意的温柔一刀,不仅让他再次变得一无所有,还惹来凶神恶煞,将他掉在悬崖边,饱受折磨。
而自认为与他思想交流,灵魂相通的雨秋,仅仅因为不能办画展而翻脸不认人,这一刀完全是在伤口上撒盐。
汪展鹏恨阿!可是,他最恨的却是楚家。
他们仗着紫菱年幼无知,算计她的嫁妆,利用紫菱对楚廉的痴迷骗到她的监护权,否则他怎么会因5000万而生命受到威胁。
如果紫菱的嫁妆在他手中,5000万根本是小意思,而且他还可以和当年一样东风再起。
雨秋的画展想当然也不在话下,他和雨秋可以幸福一生。
李丞瞥了一眼汪展鹏不加掩饰的恨意,眼底浮现一抹嘲讽,一闪即逝,眉尖一挑,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水杯放下,安慰道:“展鹏,医生可是说了,你手上的伤口如果不好好保养,说不定整只手都会废掉。你这几天千万要小心注意,安心住下,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将心放在肚子里,有李哥在,谁也不能欺负到你头上。”
汪展鹏回神,听到这一番关心,没来由地感觉鼻头一酸,忍不住热泪盈眶,感动的无以复加,“李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哥。”
李丞没有接话,反而一脸愧疚的看着他,自责道:“展鹏,李哥有愧啊!如果不是李哥带你去赌场,你也不会惹上高利贷。”李丞咬着牙加重‘高利贷’三个字的语调,义愤填膺中又带着一点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需要钱周转,可以找我嘛。虽然这几天我不在台北,可是你不是有我电话吗?你可是唤我一声哥的啊!”
“李哥,怎么能怪你,都是我运气不好。”汪展鹏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李哥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雪中送炭,他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他呢?
再说,赌,对于当时的他来说确实是最快最方便来钱的方式。
想到“赌”,汪展鹏的内心在咆哮,本钱太少,本钱太少……
如果他有500万,他一定能赚3000万;
如果他乘赌运好的时候孤注一掷,他肯定能够摆脱现在的窘况;
如果他……
无数的如果,让他的面容变得扭曲,内心深处仿佛隐藏着一只狞笑的怪兽,眼神中透出的一种狂热,刺激、快意......还有着魔般的癫狂。都怪楚家,都怪楚家,不是他们,他不会惹上高利贷,也不会失去了手指头成为残废,更不会昨晚被绑架......对了,绑架,一个激灵,汪展鹏猛地一惊,有些急切的追问:“李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噼里啪啦一大堆问题,李丞一个都没有回答,而是深深的凝视他片刻,面色一肃,凝重的问:“展鹏,你怎么会招惹展家的人?”
“展家?哪个展家?”汪展鹏一惊,忍不住扬声。
李丞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一脸不敢置信,喃喃低语,“你竟然不知道展家?难道......是我搞错了?不会啊,那人明明就是展二爷身边的人啊!”声音很小,却刚好能够让汪展鹏听到,
“展二爷?”汪展鹏仿佛受了什么刺激般,猛地探身抓住李丞的肩膀,音量再次提高,急迫的望着他,神情错愕透着慌乱。
“对啊!展二爷。说起来,你和展二爷还颇有些渊源。”李丞的脸色有些怪异,揶揄道:“你的前妻真有手段,能够攀上展二爷。”
舜娟,二爷,这么说展二爷就是二爷,二爷,二爷……这个犹如魔咒般的名字,让汪展鹏的脸色大变。
一个面容精致,气质逼人,眸如恶魔,酷似阎罗的男人浮现在眼前,心,陡的沉入冰冷黝暗的深海里,冷,好冷啊!眼睛,迅速涌进一抹难以描绘的恐惧,不由自主的抬手捂住脖子,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当初,那个男人至始至终都无视他,眉宇间充满不屑。掐着他脖子时,浑身散发的毁天灭地的狠绝和嗜血,让他徘徊在死亡边缘,那种毁天灭地的绝望和无助犹如刮骨剥肉般让他痛不欲生。
骤然,他身体一凛,喘息而压抑的从喉咙深处迸出两个问题:“李哥认识二爷?你怎么能够确认绑架我的人就是二爷身边的?”
“让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展二爷那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可没那个能耐认识。”提到二爷,李丞的语气透着一丝不易察觉敬畏。而提到无影时,神情变得复杂,眼底浮现一抹嫉妒。他喘了口气,接着说:“不过展二爷身边的日月水火土五影作为二爷的代言人倒是常常出现在人前,机缘巧合有一面之缘。我可以肯定绑架你的人是五影中的日影。”
汪展鹏低头沉吟,虽然他被蒙上双眼,但是那人冰冷残酷的声音他绝对不会搞错,绑架他的人是周牧天,和随心给他带绿帽子的男人,喃喃低语:“日影,他不是叫周牧天吗?”
话音刚落,脸色骤然变得比纸还要白了,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陷入冰冷的黑暗中无力自拔,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一种近乎恐惧的愤怒攫住了他的心,太荒谬了,这,这一切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简直是太荒谬了。
不知为何,汪展鹏癫狂的大笑起来。
“展鹏,你没事吧!”李丞眸光闪了闪,问。
“没事,我怎么会有事了。”汪展鹏整个脸上的肌肉都扭曲而变了形,咬紧牙关,咬得牙齿格格发响,眼眸更是露出一抹阴鹜的恨意。
阴谋,一切都是阴谋。
如果周牧天和日影是哦她能够一个人,那么最近这三个月的他的遭遇全部都是二爷搞的鬼。
而且从他抵达法国巴黎,阴谋就开始了,不,应该说从他被二爷丢出餐厅的那一刻,针对他的阴谋就开始了。
先是陷害他入狱拖延时间,然后设计他签下云涛画廊的股份转让书和紫菱的监护人更改同意书。
日影蛊惑随心和自己离婚,楚家借机夺走紫菱的监护权……一系列的手段让他不仅变得一无所有,还失去东山再起的机会。
那5000万美金估计也是一个陷阱吧!会不会车祸还有高利贷也是呢?
汪展鹏此刻越来越笃定自己的分析,转念一想,李哥,李哥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呢?
他怀疑的打量李丞一眼,毕竟他被救出来还是存在很多疑点,他怎么知道自己被绑架呢?还有……太多太多的疑问让汪展鹏一瞬不瞬的紧盯着李丞,想要得到答案,手无意识的用力抓着他的肩膀,仿佛要掐到肉里似地。
肩膀的疼痛让李丞蹙了蹙眉,眸光暗了暗,很快恢复原样,彷如不经意的问:“展鹏,你到底怎么得罪展二爷。我昨天刚刚下飞机就听说了你被高利贷逼迫前往你女儿的晚宴餐厅,立刻从机场赶到101大楼。等我赶到的时候,看到你被打晕让一辆金杯车掳走,我都快要急死了,赶忙跟了过去。”喘了口气,庆幸道:“昨晚也是运气不错,日影离开的早,看守的人少。虽然我身手不行,不过开酒吧最不缺一些小玩意,我用了一点迷药,很轻松的将你救了出来。现在想想就后怕,迷药对日影这样的人可是没用的,单打独斗,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不一定救得出你。
闻言,汪展鹏心头一松,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对自己怀疑李哥的行为感到羞愧,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李哥……我…….”
“好了,你肯定是饿了,我让人送点东西上来。”李丞笑了笑。
“我会不会连累你。”汪展鹏问。
“咱们是兄弟,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不过,展鹏,你最近就不要出门了,安安心心在这里养伤,一切由我。”李丞道。
“李哥,谢谢你。”汪展鹏感动的眼眶再次红了,抬手从眼角划过,手上隐隐传来些潮湿……
李丞丢给汪展鹏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身准备离开。
“李哥……”汪展鹏突然扬声唤住他。
李丞脚步一顿,回头,“怎么呢?”
“李哥,我 ……我想……”汪展鹏嗫嚅道。
“展鹏,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李哥,帮我查一些事情。”汪展鹏将自己的疑惑告诉李丞,希望他能够查清楚前应后果来印证自己的猜测。
李丞非常爽快的答应了汪展鹏的要求。而且效率很不错,仅仅用一个上午的时间,一份报告送到汪展鹏身边。
汪展鹏看到自己的猜测被一一印证,对二爷那是恨的不行,现在二爷是他的头号敌人,他将对楚家的恨意也转移到二爷身上。
汪展鹏暗自发誓,他一定会报仇,让二爷尝一尝生临绝境的痛苦滋味。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二爷的对手,恪守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真理,决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老子他斗不赢,不是还有小的吗?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此时的二爷并不知道自己被汪展鹏记恨上了。其实,就算他知道,他也不会在意吧!
话说,日影很快将将查到的结果告诉二爷。
二爷得知汪展鹏是被李丞救走的,且李丞光明正大的将他安置在“room 18”酒吧内,丝毫没用掩饰,不由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淡淡的说了一声“有意思。”后命令日影按照原定计划撤掉汪展鹏身边的人,转而监视李丞。
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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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日影扮演的周牧天将沈随心她送到别墅后一直没有出现。
沈随心和雨珊住在一起,因为非常担心雨珊的身体,每天千方百计的炖补品药膳给雨珊补身体,母女两人在香港的这段日子可以说是心与心最靠近的时光。
好景不长,雨珊满怀期待的冀望能够拥有楚廉的骨肉,可是,天不遂人愿啊!
每个月如期而至的好朋友来了,雨珊的心跌落到谷底,脾气也变得古怪的很,让沈随心担心不已。
尤其是楚廉婚礼的那天,雨珊彻底崩溃了。
她发疯似地在房间内乱踢乱踹,乱扔乱砸,最后干脆冲出家门,漫无目的的狂奔。
跟在她后面的沈随心急得团团转,最后拦了出租车追到她前面,一把抱着她。
雨珊拼命挣扎,哭的撕心裂肺,疯狂吼叫:“妈妈,妈妈,我的心好痛,好痛。”声音凄厉的犹如野兽的哀鸣。
沈随心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针刺般痛,紧紧的抱着她,痛的无法呼吸,“雨珊,雨珊,相信妈妈,妈妈保证给你一个楚廉,妈妈保证。”
“真的?”雨珊愕然抬头,安静下来,一脸不敢相信。
“真的。”沈随心坚决的点点头,扶着雨珊回到别墅,快速收拾行李,留了一张纸条给周牧天后,带着雨珊前往香港机场。
就在沈随心和雨珊坐上飞往台北的飞机之时,台北机场的登机口,上演离别一幕。
楚沛背着一个牛仔背包,手里拿着护照和机票,依依不舍的看向远方,眼底带着一丝愁绪和不安。
“楚沛,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就给家里来电话。”心怡担忧的唠叨。
“妈,你放心。”楚沛一边安慰母亲,一边扫了一眼新婚的楚廉、紫菱,突然,心中有了决定,他走到楚廉身边,将他拉到一边。
楚沛的行为让紫菱嘟着嘴一脸不高兴,楚廉立马丢了一个安慰的眼神安抚她,随即,看着即将远走他乡的弟弟,问:“楚沛,什么事?”
“哥,你有雨珊的消息吗?”楚沛呐呐的开口问。
雨珊,楚廉一怔,眼前浮现那个怯生生说爱他,将最宝贵的东西给他的女孩,眼底浮现一抹愧疚,很快消失了,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看着楚沛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该雨珊和心姨在一起,应该过得不错吧。”
“哥,我求你一件事。”楚沛非常慎重的看着楚廉,请求道。
“说吧!”楚廉也变得严肃。
“如果看到雨珊,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还有帮我好好照顾她,你告诉她,让她一定要等我回来。”
楚廉愣了好几秒,心,浮现一股酸楚,很快被他强行压下,不自然的笑道:“你放心,雨珊也是我妹妹,照顾她理所当然。”
“哥,谢谢你。”楚沛说完,走到心怡身边,抱了她一下,深深的再次望了一下远方,对紫菱和楚廉摇摇手,头也不回的走进登机口。
楚廉看着楚沛离去的背影,想到雨珊,叹了一口气。
“楚廉,走了,我们回家吧!”紫菱挽着他的手臂,让他收回思绪。
“好,回家。”楚廉点了点她的鼻子,将雨珊丢到脑后,一行人离开机场。
没过多久,沈随心带着雨珊出现在机场出口,起风了,真的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