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亲的是贾珠媳妇娘家嫂子郑氏,这是一个利落爽快的妇人,给老太太见过礼,落座后笑道:“老太太,我今儿来却是要与老太太说亲的。”
老太太朝贾琏媳妇使了个眼色,她连忙站起来行了礼,带着妹妹们避了出付出。老太太这才笑道:“却不知是要给谁说亲?”
“是我娘家有个堂弟,叫作郑云戈,与三妹妹却是极合适的。”郑氏笑道,“不是我自夸,我那个堂地极俊秀聪明的,老太太是如珠如宝,偏又极肯上进,今年不过十六岁,却也是个秀才了。”
这郑家原也是工力勋大家,原因老祖宗手里也是得过爵位的,只是到郑氏祖父手里就没有了,走了科举一路,只是仕途不顺,只做了个五品编修,两个儿子也只是举人之身,捐了个闲职。倒是几个孙子还算争气,这郑氏的亲哥哥不过而立之年,上科却考了个进士八十三名,去河南做了知县。堂兄也在去年中了举,今年春闱虽落了榜,却也在苦读准备来年再战,不想这堂弟竟也中了秀才,看来这郑家也是要起来了。
老太太便笑道:“这事我一个老太婆也做不得主,还得与她祖父和父亲商量再做决定。”又道,“今儿庄子上送了野猪肉来,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尝个野意儿,亲家嫂子不如就留下吃顿便饭罢。”
郑氏笑道:“不了,家里还一大家子呢,回头闲了再来叨扰老太太罢。”
老太太知道她管着家,也不强留,只让人把野猪肉切了十几斤送上车,让她带回去让亲家也尝尝。郑氏并不推辞,笑道:“我向来嘴馋得很,就偏了老太太的了。”
要说这郑家要配荣府那是高攀了的,但贾琼是庶女,如果要门当户对就只能做妾或者继室,下嫁郑家做嫡妻却正好合适。郑家与贾家又有亲,嫁过去也不怕会受欺负,老太太便有些意动了。
贾代善听了便让人去查那个郑云戈为人品性,这条件合适的并不是没有,重要的还是要这一家人好相处,男人品性好,哪怕将来并不走仕途呢,也不用担心没好日子过。
二太太是继母,既然上有老太爷老太太,下有二老爷做主,她便乐得不说话,只端庄地坐在一旁微笑。老太爷不说话,贾政也不敢插言,听得父亲这样说,便笑道:“倒不用查,这个郑家我是知道的,一家子虽说不富贵,却也还过的去。原家里也有些铺子和田庄,只是不善经营,便把铺子都顶出去了,只吃租金与庄子上的出息。虽然收入不多,但他们人口少,但也还过的去。”
贾代善点点头道:“这还罢了,女孩子嫁过去,最要紧的是婆婆与妯娌要好相处,丈夫要能护着她。珠儿媳妇,你可知道这郑二太太人怎么样么?”
贾珠媳妇忙站起来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在娘家的时候只见过两、三次,只觉得她挺和善。”
“既如此……”贾代善想了想道,“现在正是吃蟹赏菊的时候,派人往林府、李府、郑府都送张帖子,正好前儿沉郡王府送了几盆新品种的菊花过来,让庄子上送几篓螃蟹来,请他们过来吃酒赏菊。”
第二天,庄子上果然送了几篓极大极肥的螃蟹过来,总有一百多斤的样子,一斤不过三只。花已经摆好了,客人们也陆续登了门。
郑家显然知道他们请吃酒的意思,便只来了二房的一家三口。郑二老爷大约四十几岁,长的白白胖胖,像只发酵过的白面馒头。郑二太太也白白胖胖,不过胖的没有她丈夫那么夸张,还是看的出腰身来的,白胖的脸上永远带着温和的笑容。郑云戈倒不胖,反而有点瘦,大概是正是长个儿的时候,拉条拉的有点猛的缘故。脸上还有些稚气,长的也俊秀,气质比较沉稳,举止斯文,确实是个挺好的孙女婿人选。
酒席就摆在正院,男人们坐内仪门外,女人们坐内仪门内。秋日晴好,晒着太阳吃着螃蟹喝着小酒尝着菊花,实在是一大享受。可惜这些人的心事完全不在享受上面,男桌这边是贾代善、贾政、贾珠、贾琏、宝玉等人盯着郑云戈“审问”,女桌这边是郑二太太与李家嫂子拉着贾琼笑语如珠。
看未来的孙m女m妹婿人品怎么样是大事,看未来的媳妇合不合自己的意更是大事,螃蟹每年都有的吃,菊花也每年都能赏,这些可以暂时扔一边去。
贾代善吃了点夹子肉就没敢再吃那螃蟹,他老了,不想为了这点东西再病一场。他半靠在椅背上,看着贾珠与贾琏接二琏三地对郑云戈提问,那可怜的孩子汗都出来的,脸也涨的通红,却并不见着恼。涵养不错,他想,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
郑二太太也对贾琼极满意。虽然是庶出的,身上却并没有一般庶出姑娘家那种畏首畏尾的小家子气,端的是爽朗大方,长的又漂亮,真是越看越看,拉着舍不得放手了,只恨不得立刻就带回家去。
这几天正好黛玉与湘云都在,见了这架式,与贾瑶躲在一边笑的喘不过气来。贾琼自然知道这郑家是为什么上门来的,羞的小脸通红,只是被拉着问话,脱身不得。兼她向来是个要强的,也明白一些世俗道理,对这郑家还是很满意的,她并不想错过这次机会,硬是忍着羞意,撑出大家闺秀的场面来就对郑二太太。
本来这说亲事是没有女孩子家什么事的,但这会儿却没有挑明,只说几个府上的亲戚一块吃酒,且贾代善也有心让贾琼见见郑家人,便也就没人去挑这个理。
这边贾琼在纠结,外面郑云戈已是一身冷汗。贾琏满脸堆笑地与他聊天,偶尔问几句正经过日子的问题。郑云戈一边应付他,一边还要回答旁边贾珠时不时冒出的某本书中的内容,宝玉天马行空的跳跃式问题,隔着两个人还有贾老太爷与贾二老爷审视、严厉、挑剔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惊讶、紧张、全神贯注,到后面的脑袋发涨、冷汗步页出、神情恍惚,郑云戈觉得这餐饭比他参加的县试、府试、院试都要难熬的多。
实在不是贾珠与贾琏故意为难人,实在是贾琳是皇上指婚的,他们插不上手,贾琅又是水淳牵线老太爷亲自出手,他们又没能出手,现在到了贾琼,他们能不问清楚一些么?这爱妹心切的心情,想来郑二爷应该能理解吧?他们用眼神这么问。而宝玉就更没什么故意为难人的心事了,在他看来这等人品,定不是那俗物,便挑着素日自己喜欢的东西讲,却不知道郑云戈一个人要应付他们三个,实在没有心力想这等风花雪月的事。
贾代善不过挑了几口易克化的吃了,一边悲哀地看着席上的美食感叹自己已经老了,有好吃的也不能吃了,一边好笑地看着三个孙子你一言我一语地“折磨”郑云戈。这可怜的孩子,只怕这会子那中衣能拧出水来了吧?
好容易酒席散了,大家换了地方喝茶,男人们去向南大厅坐着,女人们则在贾琏媳妇的提议下去后边园子里看景。贾琼忙乘机脱了身,借口先回去准备,与姐妹们一起躲开了。她能躲,那郑云戈去没处躲去,好在那贾珠贾琏这会子放过了他,被脱身出来救子心切的郑二老爷纠缠住了,只宝玉一个拉着他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郑云戈虽然觉得他性子稀奇,却也能轻松应付,倒是大大地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上全湿了,好在秋日里衣裳厚,那湿印不会透出去,倒免了尴尬。
两家人这么吃了次酒,心下都满意了,次日便授意贾珠媳妇回娘家走了一遭儿。过了几日,果然就有媒婆上门来提亲,一番礼节走下来,年前便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了下来。
到此为止,贾代善的心事算是快要了了,除了宝玉,其余三个孙女儿都能让他放心,至于贾瑶,她一来年纪还小,二来是那东府的人,她的亲事却不是他一个叔祖能做主的。
现下贾琼不用担心再被送去和亲了,倒是宝玉的亲事要好好考虑了。按他的想法,让宝玉考个举人的工力名,将来娶个能与他说画儿诗词的妻子也就是了。至于养家什么的,将来分家他是二房次子,家里分的铺子田庄什么的养他们兄弟倒也够了,就算第二次分家也能养得起他。好在调.教这十来年,总算没有原著里那样奢侈的习惯,不然两次分家的话定是养不起他的。有这些家产,他就不工作也有饭吃,只要不惹祸不败家,总是够了。只是要给他娶个什么样的妻子倒是要好好考虑,黛玉定然是不行的,表兄妹血缘太近了,宝钗已经嫁了人,湘云倒是合适,人爽快,与宝玉说的来,血缘关系也出了五服。只是这小姑娘着实不错,配给宝玉糟蹋了。
不过总比原著里做寡妇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