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很厚,好在到贾代善生辰的前几天总算全部化完了,不然宾客们路上不方便,化雪时也太冷了些,实在会让人提不起兴致来。六十大寿虽然重要,他却不想太引人注意,本打算自己一家人喝两杯也就是了,但贾赦贾政兄弟两个却不肯,只道:“不管怎么说也是六十大寿,就算不大办也应该把交好的那些皇亲贵族官长诰命们请来吃酒才是。”
贾珍也笑道:“许多人都已经送了寿礼来,总不好不请他们吃酒。”
“也罢,只别办得太隆重了,引得人说骄奢。”贾代善不明白这时候的习惯,只觉得似乎这时候很重视寿辰,只要不闹得惹人讨厌,也就随他们去了。
虽然只请了部分交好的人家,可加上族里的人和家里一些有头有脸的管事,就算荣府和宁府两处一起开席,一天也是办不下来的。贾赦便做主在寿辰的前一天,十一月二十日请那些皇亲驸马王公贵族等,正日子时自己家里人乐一乐也就是了,等二十二日再办酒席让那些管事吃酒。
贾代善虽然觉得还是太奢侈,但这个时候有点身份的人都这样办,又想到原著中贾母八十大寿时办了整整八天的热闹情景,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每日高兴了就去瞧瞧寿礼,烦了就带着孙儿躲花园里玩儿去。
到了二十日,两府里都张灯结彩,屏开鸾凤,褥设芙蓉,笙箫鼓乐之音,通衢越巷。(原谅我把这句话完整的抄袭下来吧,实在想不到更好的词语来形容那热闹那奢侈景像了。)这一日,老太太与两位太太去了宁府招待女眷,荣府只招待男客。北静王、南安王、永昌驸马、乐善郡王并几个世交公侯都到了,贾代善按品穿了朝服相迎,这是他穿过来后第一次穿这身衣服,只觉得烦琐不耐。
大家厮见,请入南向大厅拜寿入席。上面两席是北静王与南安王,下面是永昌驸马与乐善郡王并诸位公侯陪坐。左边下手一席是锦乡侯与临昌伯作陪,右边才是贾代善主位。贾赦贾政带着贾珍、贾珠、贾琏、贾琮等几个垂手侍立在他身后。赖大带着一众未留发的小厮在竹帘外侍候着上菜上酒,一班戏子在台上依依呀呀地唱着,贾代善也没听懂他们在唱些什么。这一出唱毕,便有一个小厮捧了戏单下台,递给了一个小管事,小管事再递给赖大。赖大用一个小茶盘把戏单托了,悄悄走进竹帘递给贾珍,贾珍接了才递给贾赦。贾赦托着走至上席,躬身送给南安王道:“请王爷点戏。”
南安王与北静王推辞了一番,便点了一出热闹吉庆的,北静王便也跟着点了一出,接着众公侯互相推让了一回,只让拣好的唱来,这才罢了。贾代善只微笑着与众人应答,台上唱什么他都不在意,反正也听不懂,他还是更习惯有台词歌词出来的电视机啊。
一时戏也看了,酒也吃了,大家更衣随贾代善去了后花园,那儿已经摆好了茶点,女眷丫头们已都去了宁府,倒不怕被冲撞了。
大家坐下喝茶,北静王拉着贾政说了几句话,勉励他好好为皇上效力,又牵着贾珠的手问他多大了,读了些什么书。待听得贾珠说他还不到七周岁,已经读完了论语,大学也念了一半时,极为惊讶地道:“果然是存周的儿子,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可是个有出息的。”便转头向他自己的小厮道,“把我那块牧童骑牛端砚拿来给他。”另又给了一部新书一串珊瑚珠串子,道,“别嫌差,拿着玩罢。”
贾代善忙道:“王爷,那端砚是您的心爱之物,给他一个小孩子也太糟蹋了。”
北静王笑道:“不过是块砚,我看你这孙儿倒真是如宝珠一般,给他倒是恰如其分。”他也不厚此薄彼,贾琏贾琮与贾蓉三人也各得了一部新书一块好砚一串珠子。
四人忙拜谢了,南安王与其余诸人也各有礼物,倒让这几个孩子赚了个盆满钵满。
第二日是贾代善的正日子,一大早族中众人便到荣府给贾代善拜了寿,接着便又是吃酒看戏。贾代善虽然对看戏不耐烦,但因为这一天都是自己人,倒用不着那么拘束,只当那戏台是个不喜欢看的电视节目就是了。
虽然是一家人,男女却还是分席而坐,男客还在向南大厅,女客却安排在了后花园中。先按身份辈份各自向贾代善磕了头,又抬了许多鸟笼子来放生,这才开了席。贾代善这一通折腾早厌烦了,也只得忍着,待勉强吃了几口填了肚子——这几日做寿府里的菜又恢复到以前那种精致油腻了,让他实在是没有一点胃口——贾代善便借口更衣,只带了依云伴月两个丫头出了大厅,溜到贾政住的那个小院偷懒去了。
这一顿酒未末才散,客人们各自散去,到晚间贾代善便道:“着实油腻的不得了了,晚上我们吃涮锅子罢,叫厨房里多多的准备羊肉片与青菜,再调些芝麻酱来。”
老太爷要吃这个,下面的人自然没有异议,有那不喜欢吃的也不过让厨房炒两个菜,准备些米饭就是了。便很快就准备了起来,因为人多,便准备了几个锅子,把桌子一拼,全家人都坐在上面。说是两府人,其实也不过12个人罢了,侍妾是没资格上桌的,加上贾琳还小也不能上桌,这就只剩了11个人。贾代善看了一回,这八仙桌只够坐八个人,如果两张拼起来又太大了些,便道:“不如把小几拼起来,坐的人又多,又紧凑。”
因为府里有温泉庄子,这蔬菜倒也不少,除了大白菜,还有菠菜、油菜、各色蘑菇,加上片得极薄的羊羔肉、鹿肉、各色鱼、豆腐、饺子肉丸等。锅底是十几根大棒骨加上海带、豆腐皮煮的鲜汤,又有香喷喷的芝麻酱,人人都吃的满意极了。
吃罢饭,看看时间还早,老太太便道:“这戏看来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来行个令罢?”
贾代善暗暗叫苦,他可是连猜拳都不会的,哪会行什么令啊?只是不等他表态便人人说好,他也不好扫众人的兴,只好提心吊胆地等着,希望别出太大的丑罢了。
贾赦便道:“那我们行个飞花令好了。”
贾琏怯怯地道:“老爷,我不会。”
贾珠也说不会,贾赦笑道:“这个令容易的很,只是说一句带花字的七言诗句,数到花字是谁,谁就喝一杯就是了。不过你们几个小孩子就喝一小口意思一下就是了。”
贾珍媳妇便道:“我没读过书,便来做个令官罢,只管着监督喝酒。”
众人都道好,贾代善也放下心来,这个令倒容易,诗词他也记得两句。便道:“那么我先说。出门俱是看花人。”
众人依次数过去,却是二太太,便笑道:“该二太太喝酒。”
二太太喝了一杯,道:“春风桃李花开日,蓉儿,该你了。”
接着便是贾蓉,贾蓉才四岁,小小地抿了口酒就被呛得咳了起来,贾代善忙令人给他换了玫瑰露兑的水来,他喝了一口,这才好了些,想了半日道:“春去花还在。”这却是贾代善上次逗他玩儿时教的,是小学课本里那首着带迷的诗“画”,至于这时候有没有贾代善却不知道。这是句五言诗,本来不算,但他还小,却没人去为难他,只一个一个数下去,却正是老太太。老太太笑了起来,也喝了一杯,说了一句:“桃花乱落如红雨。”
这回却轮到贾政了,贾政吃了酒,说了句“落花时节又逢君。”
大太太喝了酒,道:“今日花开又一年。”
数下去该贾珍喝酒,他笑着喝了一杯道:“等了半天总算轮到我喝酒了,牧童遥指杏花村。”
这回是贾代善,他也喝了一杯,想了想道:“去年花里逢君别。”
众人忙数了一番,道:“轮到赦儿m大老爷了。”
贾赦便喝了酒,道:“此花开尽更无花。”
众人待要数,一想便傻了眼,这可有两个花字呢。便让贾赦再说一句,贾赦却道:“只按后面那个字算就是了。”怎么也不肯再说,他读的诗不多,此时又有了些酒意,哪里还能再想出一句诗来。
众人无奈,只得数了一回,却正是贾琏。贾琏噘了噘嘴,小小地抿了一口,想了想道:“桃花潭水深千尺。”
然后是贾琮,贾琮吭哧吭哧了半天,哭了起来:“你们把有花字的诗都说完了,我都没得说了。”
众人倒好笑起来,贾代善忙道:“是都说完了呢,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散了罢,孩子们还是早些睡觉的好。”
众人也都觉得有些醉意,便都应是,各自由下人扶了,散去。老太太本来说时间太晚了,留贾珍一家子在荣府住一晚,但贾珍媳妇不放心府里没一个主人,便只得叫下人好生跟着,让他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