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礼顺利结束,席维尽管仍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之中,却也没有忘记正事。
“那个男版花仙子呢?”
你怀疑他?大狗问。
席维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包括刚刚看到的,秀萝威洛思对香水广告的反应。
他竟然这么喜欢虞天王吗?那时候在酒店房间中,虞盛音将他的香水说得一钱不值,这对于一个满心火热的疯狂粉丝来讲,该有多么难以接受啊。
大狗摇摇头,也帮着席维找人,可是秀萝威洛思已经不在会场当中了。
“也许是先跑去餐厅了?好积极呀,比我都积极。”陆陆续续,人们都在转移场地前往下一个环节,于是席维如此猜测。
“去看看呗。”虞天王一手掐住席维的脖子,一手摸着大狗的耳朵,硬是挤在他俩中间,三个人一起,摇摇晃晃往宴会厅走去。
希尔顿酒店的大宴会厅中,灯火辉煌,这里既是餐厅,又是舞厅,现场乐队悠扬的小提琴音中,人们小声交谈,优雅又娴熟地拉着关系。
席维一进来,几乎下意识地,视线就往靠窗的一排长桌上投去,那里摆着顶级大厨悉心烹饪出来的美食。
鹰嘴豆酱、红椒毛豆朝鲜蓟和芝麻菜烤茄子,茴香烤嫩牛肉和红辣椒芝麻太平洋鲈鱼,加州杏仁饼、巧克力三角蛋糕和新鲜浆果挞,佐以名酒酩悦香槟……种种美味佳肴,精雅如同艺术品一样。
但是很可惜,似乎今夜的幸福和好运气,都已经在与狗哥领奖时用尽,接下来的时光,注定要饿着肚子,与烦恼为伴了。
他们一亮相,就吸引到了全场的目光,虞盛音就不说了,无数厂商来套近乎,无数大小导演演员名模,暧昧不明目的不纯地聚在身周,各种各样的眼风,哗哗哗飘个不停。
而席维呢,不要说去找威洛思少爷,就是想往餐桌那边挪动一步,都十二分的举步维艰。
因为,全场几乎半数的女士,都围拢到了他和大狗的身旁。
这些女士,有广告从业者,也有单纯跟着丈夫男朋友等等来的家庭成员,不管身份如何,她们如今,都有着共同的特征,那就是,看着大狗的目光,喀拉喀拉贼一样闪亮。
席维身上的绒毛毛,根根炸起,他挡在大狗身前,警惕地看向这些来者不善的人群。
“厚厚厚,真可爱,还挡住我们不让看呐。”
“怕我们把你的狗哥哥吃掉吗?”
“哎呀,这位夫人,与华国人可不能开这种玩笑,他们真会吃狗的。”此话一出,现场响起一片惊呼。
席维的脸,唰一下变得通红,丢人丢到国外是什么滋味,这就是了。他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不是这样,”另一位女士先于他出声,“吃狗的是高丽人,这位女士您弄错国家了。”
“哦,原来如此,我搞混了真对不住。不过想想也是可怜,纯血统的名犬,自然是没有人舍得吃它,可是那些杂种狗狗,就要变成人们餐桌上的一盘肉,明明它们也很聪明,智商不输给小孩子的。”
众位女士都很赞同,一阵唏嘘。
席维站在她们中间,却没办法去谈论她们的话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非常。
“正因为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这样悲伤的事,所有才有我们这些人存在的必要。”随着话音,人群给老人让开一条通道,萨其马先生笑呵呵地挤进来,为席维解了围。
“就好像前段时期,某个国家,因为另一个国家的生牛屠宰场在宰杀牛只的时候,存在虐畜行为,而毅然拒绝从该国家进口牛肉,这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老人的话语,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就连席维也竖起耳朵听着。
“也许有些人会说,那个国家很伪善,因为反正是要杀来吃肉,那些牛到底是怎么死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但是,我要说,他们的做法非常值得钦佩。食用,是为了生存,在享用食物的同时,最起码,要懂得对逝去的生命感恩和尊重,正因为逝去的东西是那么宝贵,我们的生命,才更应该被每个人愈加珍惜。尊重它们,就是尊重我们,就是尊重所有的生命,因为所有这一切都是宇宙中的奇迹。”
席维和大狗看看彼此,各自弯起眼睛来笑。
就算身姿相异,你我难道不都是天地创造的生灵?在无限浩淼的星河宇宙中,所有的生命都是微小到极点的沙砾,这颗沙砾与那颗沙砾,有些小小的差异,在更加广阔的天地看来,又哪里有那许多不同?
所以,他是人,它是狗,这完全就没有关系,什么都不能改变,他们俩是兄弟。
老头朝他挤挤眼睛,席维感激地一笑,和大狗偷偷踮起脚尖,往女性包围圈外面逃去。
可是,萨其马老爷爷的魅力,毕竟不能吸引到每位女士的注意,还是有人发现了他们的逃跑行为,立刻围追堵截了过来。
“席先生!”身材丰腴的女性,大方地拉住了他的手臂。
席维只能扬起笑脸来应对,这种充满母性光辉的女士,身为一名年轻男子,真的很难加以拒绝。
眼看有别人也往这里靠过来,那名女士单刀直入,说出了她的目的。
这个目的不止是她的,相信所有看到手牵手领奖那一幕并且还巴巴围过来的女士,她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一个。
她说:“席先生,席默默狗狗还没有女朋友吧,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家的丽萨?就是已经有了夫人也不怕,放心吧,我、我丈夫还有丽萨,我们保证会自己抚养小狗狗,绝对不会给狗爸爸带去麻烦,造成它家中不宁的。”
她……她说什么?!席维死死瞪着她,就像看到了最为可怕的魔鬼。
“当然了,我们会严格遵守纯血统繁衍的铁律,绝对不会做出混杂席默默狗狗血统,或者泛滥繁衍的事情,更加不会用于商业。我以普罗格侯爵家族的荣誉向您保证。”胖女士严肃地继续说道。
其他女士一听,一个个都气歪了嘴,深恨自己没有这个肥姐脸皮厚,磨叽了半天都说不到正题,早知会让她抢了先,当初就应该不管不顾第一个冲上来啊。
席维死死咬牙,这家伙想干什么,竟然要给他介绍嫂子?都什么年代了,还能公然搞这种包办婚姻吗?他家狗哥见都没见过那个丽萨好不好!
大狗重重白了小弟一眼,重点错了吧,问题是出在包办婚姻或者婚外情私生子这一类性质上面吗,你该生气的地方,难道不是我快被当成种狗拿去配狗妹了吗?
席维一愣,勃然大怒,“我哥才不是种狗,它不是家畜,侯爵夫人你太不尊重它的意愿了!”
“当然不是家畜,明明是介绍对象。”侯爵夫人完全一副媒婆表情,“还生气了?哦厚厚男孩子羞涩的时候都这样,先不提生宝宝,安排个时间看看总可以吧,说不定席默默一见到我们家丽萨,就深陷爱河了呢。”
席维的脸又涨得通红,拼命开动脑筋想办法要反击她。
“夫人您太着急了,如果我记得没错,您的丽萨是阿拉斯加吧,要保持纯血统,怎么能配聪明可爱的席默默呢,真勉强配上,才是混杂才是犯错。”有女士不甘地出言反对。
侯爵夫人毫不示弱,“默默就是阿拉斯加,它这么大这么圆,怎么会不是,小席你说对不对?”
“我看默默不像。”其他女士开始七嘴八舌。
“是吃得比较胖的萨摩耶啦,它笑的时候很天使但本质上却很恶魔哦。”
“不对不对,是小哈,它的面容还是偏冷酷居多,线条非常酷,绝对是吃胖了的哈士奇。”
大狗不高兴,说品种就说你们的,干嘛非得每句都加上“吃胖”这两个字?
众女士七嘴八舌,将世界上最有名的大型犬都说了个遍,席维根本插不上话。
突然有一位女士语惊四座,“这是藏獒,绝对是藏獒啊,天湖圣山上的守护神灵,最凶猛最高贵的藏獒!”
其他人都安静下来,面面相觑,藏獒很有名,但纯血统的却凤毛麟角,并且有种说法是,离开了高原之后的獒,就不能再算是藏獒,只有生活在那个与天最接近地方的獒,才是真正的藏獒。
她们家里即便养了,也不敢说,那獒就纯净高贵到了足以与席默默配种的程度。
养真正的藏獒,太困难了。
侯爵夫人咬咬牙,“我可以让丈夫去高原上投资,去买房子,买牧场,到时候,我们包下一整座雪山一整片草原,供默默的子孙在上面繁衍生存。”
席维笑了,诚恳地道:“谢谢夫人的厚爱,但我哥不是那些名犬,都不是,它是中华田园犬,也许您知道,这样的犬,没有任何明确的细目或者谱系,像它这样的,天上地下,只有这唯一的一只。它就是它,它的特殊之处,来自于它无可计数的驳杂基因,而这些基因,在冥冥之中,被排列在了最为优秀最为恰当的地方,席默默,是苍天大浪淘沙之后的奇迹。我相信,它的伴侣,也会是由上苍赐予的,随缘而来的独一无二的那一位。所以,很抱歉,谢谢你。”
微笑着鞠了一躬,席维牵着大狗的尾巴,以一种无懈可击的从容,甩脱了包围圈,离开了宴会厅。
唯一可惜的就是,那张长桌上的美食,他愣是一口都没有咬到过。
大狗主动蹭了他一下,你刚才,很酷,也很神棍。
席维蹲下去,捧着大狗的脑袋,将额头抵在一起,“……那是我的心里话,哥,你绝对是不折不扣的奇迹。”
……
四季酒店的附属咖啡厅内,桐秋城低头坐着,似是有些不敢看对面的那名女性。
这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女子,一头利落的短发,面部线条严肃刚硬,然而她的脸上,却带着一副红色的坠蝴蝶眼镜,这与她通身的气度,别提有多违和了,但是,这女子却毫不在意,就那么理所当然地戴着,于是,即便有人好奇地看了两眼,也会摄于眼镜背后那严厉的目光,不敢再看。
“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中年女性问。
桐秋城疲惫地摇摇头,“对不起,我尽了努力,可是,已经无法弥合了。”
中年女子冷笑,“将一个四岁的孩子单独养在别的房间里,生怕他碍了他爸爸的眼。”
“……对不起。”桐秋城的声音很轻,“我没有听您的,还是带他来了,我之前总想着,也许严导可以再次接受瓜瓜。”
“他……”女人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方师母,瓜瓜不能再跟着严导了。”
方磬——也就是严授纲的妻子,摇了摇头,“别叫我师母了,你即便仍然将他当成老师看待,我也……”
她从皮包中,拿出一纸文件,推给桐秋城,“他和别人在一起时,我没有提离婚,他和别人生孩子时,我还是没有提离婚,现在,他没担当到这种程度,我是真的想签字了。”
桐秋城大惊失色,“方师母,你不能,严导他只有你了!”
“不,秋城,他有你,就足够了,”方磬再摇了摇头,“他从那个女人的邪术中清醒后,一次都没有来找过我,我就知道,支撑着他内心的人,不是我了。”
男人坚毅的脸庞,绷起青筋,死死咬住下唇,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感受到底是什么。
“之所以还没有离婚,不过是因为那个孩子,”方磬打开文件夹,让桐秋城看,“那孩子是他的私生子,而我至今仍然是他的合法妻子,我去办理领养,顺理成章的事。”
看到不是离婚协议,桐秋城松了口气,虽然几次三番,他与方磬商量的,就是领养瓜瓜的事,可他也比任何人都知道,方师母的心里,会有多难受。
“师母……”
“我不喜欢那个孩子,”方磬直言不讳,“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我丈夫与别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呢。只是,他如果再待在严授纲的身边,恐怕比我来带着,处境会更加不好。”
重重一叹,她自己没有孩子,有时候也会想,如果瓜瓜是自己与严授纲生的,那么乖,那么听话,该有多好。
“师母,我们交换!”煎熬般的痛苦,使得桐秋城不由自主爆出这样一句话,“我来养瓜瓜,您……您来照顾严导!”
方磬严厉的嘴角,轻轻牵起浅笑,“……你啊。严授纲那个人,我还不了解,对他来说,电影比什么都重要,等得了奖,他那些神经质的毛病,就大半都会好了,哪里还用人一天到晚放下一切去照顾。可瓜瓜不同,那是一个小孩子,代表的责任太巨大了,你还没有结婚,将来的路要怎么走,应该有选择的权利,我哪里能因为我们家的这些破事,而耽误了你一辈子的时光。”
“严导现在这样,是因为他病着,等他好了,师母你们俩完全可以和好……”
闭上眼,方磬心如死灰,第三次摇头,“很多事情,一旦出了错,就再也回不去了,从小到大那么多年的感情,说心里头不惦记,也是假话。我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对那个孩子好些,不因为那孩子是他的儿子,只是因为,他对不起那个孩子,而我,在为他赎罪罢了。”
她翻开领养文件的下一页,露出真正的离婚协议书,“秋城,这两个文件,都需要他签字了才会生效。你现在别给,等电影节过后,你再让他签,注意顺序,先签领养的那份。”
桐秋城想劝阻她,可是看着方磬坚定的眼睛,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就这样吧,严瓜瓜,你先交给我带走。”
桐秋城点点头,和方磬一起起身离去。
他们没有看到,就在他们身后,隐藏在绿色植物背面的另一张咖啡桌旁,坐着的,正是严授纲与朱兰茵。
严授纲满面苍白,哆嗦着双手,仿佛随时会死过去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秋城!方磬!
朱兰茵握住严授纲的手,温柔地给他力量,“严导,只有我,是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