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必须冷静,这个时候,尤其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席维深吸口气,又慢慢哦了一声,“朱小姐就不要和我这样的粗人打哑谜了,说实话,听不懂啊。”
“听不懂?”朱兰茵笑了,“席先生真有趣,我看您,有勇有谋,机灵得很,可不像个话都听不明白的匹夫啊。”
“本人勇一定有的,可谋,在哪里?”
“您跟严导的那次交涉,我虽然不在场,但也多多少少听说了,如果没有谋,那种条件,一般人却是想不到,毕竟,损人不利己的事,做来干什么?”
不要实际的金钱利益,只要那部电影无法上演,他倒是有心思,电影不上映的损失,是些许药钱的千百倍,那绝对会给严导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
他是想,以此为契机,来击溃严导的电影事业么。
“我没有什么别的图谋,只是看那部片子不顺眼,朱小姐太多心了。”席维的话,虽然是叫朱兰茵不要多心,但效果显然恰恰相反,她想得更深了。
“席先生,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个世界上看不顺眼的东西多了去,哪能样样都去计较呢,说到底,拿在手中的实惠最重要,您如果没什么特别的深意,就请接受我诚恳的经济补偿,发善心救救人,成吗?”
朱兰茵软语嘤嘤,与前次见面时的态度,大相径庭,席维不知她为何有如此转变,只是,他直觉感到,这次的朱兰茵很假,而上次的那个恶劣无礼的她,才是真诚的。
也许是鱼妖孽上回也在场,她摄于美男的妖娆风采,才难以假装?
席维的思绪不知不觉跑偏了,他不知道,这个不着调的猜测竟然基本正确。
朱兰茵不明原因地对虞盛音恐惧,有天王在场,她紧张之下,自然失了应对,否则,她如果是今天这个态度,软语央求的话,席维说不定真会心软了去。
当然,他现在已经知道她的真面目了,这柔柔的声音,再也当不了润滑剂,席维心中,唯有更加警惕。
“对不起,我这人一根筋,答案仍是那个,朱小姐不要失望。”席维回绝了她。
朱兰茵叹口气,她并没指望席维会改变主意,因为她已经认定了席维是有阴谋的。
他要害严导,所求深远,心机难测,而她为了保护最重要的存在,必定需要更多谋划,才能逼得此人就范。
“既然如此,兰茵求都无用,但救人功德无量,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小女子也是一样。所以,兰茵只能当个坏女孩,调皮一下,还请席先生不要太生气才好。”这番话,又娇又软,又苏又俏,就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在撒娇一样,任何大老爷们听见,都必定得身子麻酥半天。
可惜席维是个一根筋,认定了什么的话,怎都无法改变,再加上,他对男女诱惑之事,又青又愣,与朱兰茵的电波频道根本对不上,所以这美人柔音,简直是唱给牛听了。
“是非善恶,与性别无关,与年龄也没有关系,那统统不能成为坏人的借口,再说……朱小姐你也,那个……不那啥了……”他想说不年轻了,装嫩挺鸡皮疙瘩的,但总算还顾着些男士形象,没有把话说明白。
可朱兰茵是个人精,这未竟之言,怎么会不明白是什么含义?
当下,她气得心中暗火腾腾,直想爬出手机,把对面低劣粗俗无耻猥琐的席维掐死算了!
“席先生如此谈笑风生,还真是绷得住,这份城府,不能不让人佩服,”朱兰茵的声音依旧好听,只是不知怎么,有些鬼气森森起来,“兰茵人脉算广,也有一二兴趣各异的至交,听说过不少稀奇古怪的秘辛。摄影棚楼上的故事,就是其中之一,兰茵由此得知,您也算走的非常道,所以,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席维一愣,假人的事,她竟然知道,她到底在那天夜里的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惯常,女性都爱搞些笔仙碟仙之类的封建迷信活动,其实那东西没什么神秘,就是精神力过于集中增强,进而影响到物理层面罢了,至于请仙之后倒霉什么的,也是与人脑的精神力消耗过度有关。
他早就怀疑,那晚诡异的法术、假人、结界之类,是出自女性之手。朱兰茵……不是那个四肢奇怪的红衣女,她说她只是听说,但两者之间,难保没有联系,如果真是她背后指使的,那这女人的心,该有多狠毒啊。
那天晚上,假人们招招狠手,要不是狗哥来救,他差点儿就没命了。
一想到种种阴测测的经历,席维就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不过她没得逞,这件事还得暂且放下,狗哥要紧,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
“席先生,不管你有多大本事,你的使役兽有多么优秀,但别忘了,你仍旧是人,生活在群体当中,只能遵循这个社会的规则办事。”
朱兰茵继续道:“一些有钱有势的人,能量不可小觑,就像今天,你空有一身本领,在人前却不能施展,只得被一群蝼蚁欺凌侮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使役兽被诬为下贱的流浪狗,生生叫人夺走。席先生,捕狗大队的院子,可是什么好地方?你的使役兽再厉害,终究不过是个活物,若还这么不紧不慢的话,出了什么事,您可别怪兰茵没有善意提醒。”
狗哥!
尽管明知道这个女人是用话刺激他,但席维的内心却仍然止不住一阵颤抖。
狗哥被欺负……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就无法忍受,整个人好像在油锅中煎熬般痛苦。
“你在要挟我。”
“不要误会,兰茵一片好意,只是想帮忙而已。人人都知道兰茵很有爱心的,为一条小狗求个情,这个面子,城市执法队的男士会给,而席先生,自然也不舍得让兰茵白忙,非但东西,就连谁是对严导不利的幕后主使,都会一一告知,对不对?您看,我们这是双赢的局面呢。”
席维额头青筋暴跳,“朱小姐能量真大,比我,比我老板,都厉害。”
女明星笑了,银铃一样,“虞天王在圈内的地位,我哪里能比,您大可求他出手试试,我们慢慢来……不急。”
电话挂断,嘟嘟的忙音,似在放肆嘲笑。
她不急,她当然不急,在捕狗队受苦的,又不是她家狗。
席维听明白了,虽然百般轻描淡写,但朱兰茵要墨水之外,最重视的讯息,竟是那个假想敌,某个所谓意图扳倒严授纲的大boss——邪恶的主使者。
他能告诉她,根本没有什么深层次的阴谋诡计,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狗哥不喜欢那部电影吗?
咳,大boss,现在正被关在笼子里,吃不香睡不好呢,狗小弟的担心又升了一级。
他不是不想求虞盛音帮忙,其实不用他求,鱼妖孽能做的事,一定也已经在做了。可朱兰茵有恃无恐,她找来抓狗哥的所谓权力者,一定不怕来自虞盛音的压力吧。
那么,通过正常途径将狗哥救出,岂非会万分艰难?
哪怕最后成功,时间上也耽搁不起,万一……狗肉馆,席维越想越怕,彻底不冷静了,拿出通讯仪,就给战友发了一大串惊叹号。
枪,老子要枪,给我!!!
我要去救我家 boss!!!!!
捕狗大队院内,鸦雀无声,空气中,充斥着沉重的张力。
大院东侧,一排排简陋的狗笼中,无数双眼睛定定望着货车,有臣服,有崇敬,有孺慕,有希冀,全都泛着水水的泪光。
这个气息,虽然是第一次感到,但它们就是知道,它是何其强大,何其雄壮。
这样威仪天成,无法僭越的犬,它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连听都没听说过,它们明白了,它一定就是族群中,最为高贵的王。
“嗷呜——”突然一声充满挑战的咆哮,自某只大铁笼内传来,这个声音,极具穿透力,极为震撼,令人听了,无法遏制地心惊胆战。
“汪汪汪——”立刻,所有狗狗全都大叫起来,非常紧张,非常恐惧,乱成一团,再也没有刚刚瞩目犬王时的纪律性。
大狗疑惑地望向传来咆哮的地方,那是什么,怎么把狗狗们吓成这样。而且,虽然这些狗都在乱叫,对那个声音的主人,却也是尽皆臣服的表现,大狗奇怪地想,这里还有比它更具备领导群犬资质的犬王吗?
城管一号跳下车,万分暴躁,“吵死了,叫什么叫,去给里面那只哈巴打上麻药!”
几个留守城管赶紧答应一声,拎着□□往那边跑去,不久后,那个震撼的叫声低弱下去,其它狗狗的音量也小了许多。
“又来一只啊,呦,喂得还真好,够肥的。”一个城管晃过来看默默。
大狗不高兴,它哪里肥了,这都是毛显的,毛毛里面全是肌肉好不好。
“来一枪?”那人将黑洞洞的□□口对准大狗,显然刚刚打里面那只时没打够。
“别,”出乎意料,城管一号阻止了他,“麻醉弹不是钱?别拿来打着玩,浪费。”
城管二号将笼子门打开,“肥狗大爷,下车了。”
大狗看看他,叼起席维的衬衫,踮着脚尖,再嫌弃地看看脏脏的地面,小心跳了下来。
它圆圆的,做出这副样子,可爱到爆,几个年轻的城管忍不住笑了。
“不许笑!”城管二号大声呵斥,“你们是打狗的,不硬起心肠,怎么下手安乐死?和狗保持距离,懂不懂?”
年轻人们缩着脖子,站远了。
其实,他们也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狗,捕狗大队中的狗虽多,但都又脏又臭,令人生厌,这么干净可爱的巨大毛球,他们也很少见,难免就凑近了些。
不过,无所谓的,他们不会因为它现在可爱,就下不了手,反正没多久后,它就也会和其它关着的狗一样,又脏又臭了。
城管一二号领着默默走到那排狗笼子前,打开一个空笼让它进,大狗嫌弃地扭头,自己走到另一个更大的笼子前,抬起前爪指指,示意自己要住这一间。
“你还挑上了你!”城管二号抡起棒子,要打。
一号推开他,“好了好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它要住哈巴旁边,就让它住,反正别的狗也不敢,这笼子空着也是空着。”
二号奇怪地看一号,心想这哥们脑抽了?平时他最凶的,怎么偏偏对这条肥狗如此照顾,难道那个他说很可怕要吃人的小警察,其实是趁人不注意,塞好处了?
“那是哈士奇,不是哈巴狗,说几次了,总记不住。”二号一边嘀咕,一边给开了笼子。
大狗自己钻进去,将席维的衬衫铺在地上,舒服地躺了下去。
二号抽抽眼角,心想这肥狗简直太嚣张了,哼,你还当是在家里呢,到点儿就有人喂饭?饿你几顿,看你还有没有这么拽的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