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喜坐在我面前低低抽泣,嘴里念碎着周家对我不公平云云,从主宅大厅出来后她就开始狂哭,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即将被当作物品交易给一个丑八怪的女人是她呢。
本来我是不想多说什么的,但来喜是我在兰朝遇见的第一个人,也是目前最亲的人,看她为我这么伤心我只得提起精神安慰她。
“我说来喜小妹啊,你姐姐我去嫁人你也不用高兴得喜极而泣吧,离我出嫁的日子还有两个月呢。”
“姐姐你怎么还有心情说笑,外面的人都传言,那人行为怪异,脾气暴躁,要是他以后虐待姐姐怎么办?”
“怎么会呢,难道你没听过人云亦云吗,传言九分不可信。而且你是我的陪嫁,要是以后他真有什么,不是还有你保护我吗?”
“恩,管他是什么亲王皇族,在我眼中姐姐最重要,我就是不要这条命也不会让他伤害姐姐的。”
来喜的伤心马上被我点燃的斗志转移开了,看着她信誓旦旦的小脸,我满心的疼爱。其实我真的不在意我将要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前世里有一句话:生活就象□□,我们要么反抗,要么享受。
在剩下的两个月里我精心准备了四幅画让来喜拿出去卖,钱不管在哪个时空都是最重要的。我未来的丈夫被外界传成那样也不可能是空穴来风,我虽然语调轻松地安慰来喜,但其实心里没什么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目前我能自保的手段就是多赚钱了。
在这两个月里我还见到了一位令我印象深刻的人,周韵芯的外公项擎天,七十岁的老人,童颜鹤发,步伐稳健,保养得十分好。
他听说我要出嫁的消息后,带了一车珠宝两车补品三车布匹来看望我,大气的手笔震撼了周家,以至于周守成后来给我准备的嫁妆比他原本预计的丰厚了许多。
项擎天临走前对我殷殷叮嘱,浓浓的关怀和怜惜从他和蔼的话语中流泻出来,落在我的心头,升起一股温暖的热流。他还解下了腰间的玉佩送给我,叫我以后拿着玉佩到项家名下的产业去消费时都不用给钱,我感动地接下了面前这位老者慈爱的关怀。
大婚的日子在一天一天的盘算中还是到来了。
来喜一大早就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忙前忙后地在我头上、脸上鼓捣着,周守成派来的丫鬟们在我房里进进出出,把我打包好的物品一件件搬到外面随嫁的马车上。
我无聊地和来喜瞎聊着。
“小喜妹,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头上绾这么多髻,太难看了。”
“不行,本朝女子出嫁必须要梳合欢髻,一会还得戴上凤冠呢。”
“那脸上不抹这么红行吗?”
“不行,姐姐你平时的脸色太苍白了,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马虎。”
我望着还有些看不习惯的黄铜镜子,本来粉白黛黑、眉目如画的一张脸被糟蹋得红红黑黑的,不知道是因为来喜的化妆水平太差还是这里的化妆品质量太差,也许两者都有。
愣了好一会,我最终还是无视来喜的叫喊,把眉毛上两条黑黑粗粗的毛毛虫给擦掉了,不是我太爱美,而是我实在不能忍受自己顶着小新的眉毛去嫁人。
人对于未知的过程总感觉过得很慢,就好象我以前开车去一个第一次去的地方,总感觉前面的路很远很远,不停地心疼我的油费,回程的时候却感觉多踩会油门就到家了。
我现在还真是应验了一句话“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各式各样的嫁娶规矩搞得我头昏脑涨,我不断在心里祈祷仪式赶快结束,头上不知道多少斤重的凤冠似乎快把我的脖子给压断了。
花轿终于在王府门口停了下来,吵人的锣鼓声也没了,周围突然变得极度安静。
在我仲怔间,一只大手突然握住了我的左手,头上的红盖头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被对方这样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自觉地用力挣扎,覆住我的手掌有一瞬间的松脱,但很快就重新抓紧了我的手,牢牢地包裹在掌心,这时候我才感觉到这只大手是多么的温暖有力。
我突然醒悟过来,这只大手的主人应该就是那个君凰越了。想到这里,我便安静地由这只手牵我下轿,徐步缓行,踏上台阶,跨过门槛,再沿阶而下顺路直走。一路上,我身边的人都保持着和我一致的步伐,不快不慢,温热的手掌熨烫着我卷缩成拳的手指。
当我又跨过一道门槛时,他放开了我的手在我身边站定,我也静立着,偷偷在衣袖里舒展五根指头,指间的温暖也渐渐消退。
周围依然很安静,我有点怀疑王府是不是没有邀请观礼的人。略微低下头,我瞧见了光可鉴人的玉石地板和我脚上的大红鞋子,怎么没人主持婚礼?
“一拜天地——”
一个声调尖细怪异的声音突凸地在我耳边响起,伴着拉得老高的尾音,我的身子禁不住战栗了一下,这是什么声音,男不男女不女的,活象太监……也许本来就是太监。
看来定安亲王果真圣眷正隆,连皇宫里的宦官都被皇上派出来给他儿子主持婚礼了,很可惜我现在没机会看看这宦官长什么样,这种人可是历史的代表人物之一啊。
随着最后一声“送入洞房”,我被好几个丫鬟喜婆拥进了一间房里,她们把我安置在喜床边坐下后就退出去了,整个过程没有一人发出声音,气氛太诡异了。
今日这场大婚,中间要不是出现了那把尖细的嗓音我还真不敢相信这是在举行婚礼,丧礼也比这热闹多了,至少还有人哭灵,我的大婚却没有一个人向我道句恭喜。
还好我原本就觉得这种包办婚姻很可笑,也没把过程放在心上,心里只惦记着什么时候能吃东西。本想把头上的凤冠拿下来,但我又不知道刚成为我丈夫的那人会什么时候进来,我可不想刚进门的第一天就被他以我不守规矩为借口找我麻烦,想了想还是作罢,只好静静地坐着。
大约等了十分钟,正当我准备放弃自己的坚持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我赶紧把原本靠着床头的身子坐正。
“姐姐,是我。”
门开了,传来的却是来喜的声音。
我松了一口气,马上把盖头揭开,取下沉重的凤冠,来喜连忙帮我脱下身上的霞帔和喜服。
“姑爷刚才传话给我,叫我过来服侍你先睡。”
来喜一边说着一边把我头上的发髻松开,光滑的长发如瀑布倾泄而下,我的头皮终于得到了完全的放松。
我心情大好地对来喜说道:“咱俩把桌上的东西吃了以后,你就去帮我准备点热水洗澡,他不过来我也乐得轻松,最好永远别理我。”
一个多时辰以后,我满足地爬上了床,这王府不止浴桶很大,连床也很大,并排躺四个人都没问题。床头雕龙刻凤,床柱镂空成花,织锦缎面的大被上龙凤呈祥的图案绣得栩栩如生、巧夺天工,银红色软烟罗做成的帐子垂在周围看起来似烟似雾。
我在这梦幻舒适的雕花大床上很快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