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夏莉挣扎着爬上马车喘气,直接无视不远处哀求的男人关上车门。
“您的随从呢?需要等等她吗?”车夫问道,对一幢楼房相隔的广场内部一无所知。
夏莉这才想到女仆,两人何时被冲散的她都不清楚,想来里面那场肉宴,女仆也被迫加入其中了。她并不想回去寻找,香水的魔力还未散去,或许等香味散尽,那些人都会清醒,然后各自回家。“走吧,不用等她了。”
马车起步,夏莉累的瘫倒,回想起疯狂的一幕幕场景,不禁闭上眼,男人哀求的神情也在她脑海中一遍遍回放。
“想什么呢!”她拍拍脸,狠狠地唾弃自己。
外面烈阳高照,蓝天白云。拥有黑亮发丝的少女静静瘫坐着,平静的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彷如被抽走灵魂的木偶。
“小姐,已经到了!”马嘶鸣了一声,晃动渐渐停止。
她强作精神,与上前打招呼的园丁致意,打算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广场画面的冲击过于强烈,她早已经身心俱疲。
管家先生迈着焦急的步伐迎了上来:“夏莉小姐,我找您许久了!您去哪了?”
她别了别发丝,勉强露出微笑:“早上出去溜达了一圈,在庄园里呆久了实在是有些无聊。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玛蒂尔达夫人。”管家瞥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她昨天夜里开始就不太好,夫人让我来找你过去。”
“怎么不好了?她...”她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问道,不待对方回答便径直跑走。沃尔夫人古怪神情不断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一般人就算摔断了骨头也不该每天发烧、胸闷气短。除非...靠近那扇虚掩的房门,她慢慢停下脚步,急促的呼吸占据了她的耳廓。
“您的意思是...她剩下没两天?一点挽救的余地都没有?”沃尔夫人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
“夫人,您知道肺结核这种病发展到现在已经无药可救了,她连日呼吸困难已经到了窒息的地步,随时都会离开人世。我的本事您是知道的,整个法国恐怕都没有人能挽救她。”男人说道,“我想您得做好准备。”
夏莉贴着门缝听着,眼泪簌簌而下。
管家先生赶了上来叹息道:“夏莉小姐...想来您听到玛蒂尔达夫人的情况了。”他递出一方手绢,“请您别哭泣,人总有生老病死,去见见她吧。”
她不接,满脸泪水的抬头望他:“您早就知道了?”
管家摇头:“其实我的父亲也这样死去的,他们的症状太过相似了,我不得不怀抱着最恶劣的猜测。夫人她没让我们告诉你,一是因为你还小,不想你太过痛苦。二是...她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一直对治愈怀抱希望,不想大家空难过一场。”他停顿了一下,“我说这些是期望您能够理解她们,玛蒂尔达夫人也是如此希望的。”
夏莉擦了眼泪推门进去。还在谈论的两人同时转向她,尤其是沃尔夫人,投来的目光中含有一丝怜悯。
靠近一些便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玛蒂尔达微张着嘴,□□在外的皮肤上满是汗液,很是辛苦,才一晚上似乎又消瘦了许多。她急忙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想擦擦她的汗。
“你别靠的太近,夏莉。”沃尔夫人拉住她的手腕,叮嘱道:“这病会传染,你千万别让她吐气到你的脸上。”
她怔怔地望着,问道:“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沃尔夫人点头,“普列那医生是格拉斯最好的医生,他也无能为力了。”她抚摸着夏莉的肩膀与她一起看向浅眠的玛蒂尔达:“她现在才能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昨天整夜整夜的无法呼吸,我叫了好几个佣人为她揉背顺气,才能好一会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将死之日马上就要来临。
夏莉忽然想起了自己上一辈子的爷爷,死于肺癌晚期,在那最后的几日也是胸闷气短、咳嗽的无法呼吸,终于在一个寒凉的夜里被肺部积水逼迫的窒息而亡。
为什么连死法都一样...
她委屈的哭着,绝望、痛苦淹没了她,热泪像雨滴似得砸下。
沃尔夫人抱着她的脑袋:“嘘嘘,亲爱的。她还在休息,别吵到她了,她还没离开我们...”她也红着眼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俩...”细小的声音被她捕捉到,夏莉淌着泪看去,玛蒂尔达正凝望着她们,嘴角含笑。“你都知道了...亲爱的。”
“为什么...不...让她们...告诉我呢?”夏莉哽咽的握住苍老冰凉的手,肿肿地像发福一样。
玛蒂尔达眼含包容慈爱:“我的夏莉最天真可爱...我想多看看她的笑,如果告诉了,你在今天之前还会面带笑容地来看我吗?”
夏莉想反驳却听到玛蒂尔达继续道:“不,你不会...夏莉,我了解你,这么多年下来,咳咳,我们将彼此当成亲人,你的秉性我最了解不过。就让我最后一次自作主张吧...安丽娜。”
她将脸埋在玛蒂尔达身边的被子上,听到:
“我本来走完这一生也没什么遗憾...甚至还有些高兴,有时做梦都能梦见他在天堂里等我了,依然还是年轻时温和有礼的模样。但现在有了咳咳咳,安丽娜你知道我放心不下这个可爱的姑娘。我请求你代替我照顾她,行吗?咳咳...”
“当然!当然!”沃尔夫人连忙将她扶起为她拍背顺气,“我发誓一定会为你照顾好夏莉!直到死亡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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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位善良、坚强的女士,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波旁王朝的勋章,但她可以是在场每一位吊唁者的启明星,人不必生来伟大....”
牧师为亡人做完祷告,所有人都起身为她献上鲜花。一身黑裙的夏莉被沃尔夫人揽着,面无表情的看着来往的人。今天来人不多,有一些街坊邻居,献上花后都会过来安慰她两句。在那天次日的深夜,玛蒂尔达便在夏莉和他人的目光下猝不及防的离开了。按照玛蒂尔达之前交代的,夏莉带着她的棺椁在沃尔夫人的帮助下回到了巴黎,将她与早亡的丈夫合葬在一起。
“沃尔夫人。”夏莉送完了前来吊唁的客人,说道:“其实我已经长大了能照顾自己,您的家在格拉斯,但我想留在巴黎打理玛蒂尔达唯一剩下的铺子。所以,不用麻烦您照顾我了。”她偷瞥了一眼对方,又别开。
沃尔夫人微笑:“我答应她要照顾你的,她才去世多久我就反悔。我很担心她的鬼魂夜间会来找我算账。”
“这...”夏莉真的不想再去噩梦一般的格拉斯城了。那天过后整个城市都沉默的诡异,当然他们马上就宣布杀人犯另有其人,并且马上被执行了绞刑,那疯狂古怪的经历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提起。有趣的是,似乎没人记得真正杀人犯的模样了。
她开动脑筋疯狂的想,突然来了主意:“您看,玛蒂尔达将我交给您,那您需要关心我的吃、穿、用度对吗?”对方点头兴致盎然,她继续说:“不如,您给我找两个佣人负责我的生活如何?您可以让她们定期给你写信报告我的生活近况,您看这样可以吗?”
停下脚步,她真挚的望着夫人,决定以情动人:“这里都是我和玛蒂尔达的回忆,我实在不想离开,那太令人痛苦了!希望您能体谅我的心情!”
沃尔夫人果然动容了,她的丈夫虽然将生意交付给了儿子们,但是与贵族的联络没有一日中断,时不时的需要赴宴,她这个女主人自然要跟随,格拉斯的庄园也需要女主人来打理。夏莉的建议非常具有可实施性,且她看起来乖巧可爱不太会惹麻烦或是捅娄子。
“我得考虑一下。”
“那么您今天想要住在哪里?”夏莉暗喜又要不自在地询问,她没有要驱赶对方的意思但是她和玛蒂尔达的家实在是太小、太简陋了,与她那豪华庄园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强行留下沃尔夫人她也会很尴尬吧。
“这点你不需要操心。”沃尔夫人似乎明白她的心思,“我的丈夫有一位好友在伦敦,早上到达巴黎时,我已经差遣仆人送去拜帖,等沃尔到了我们将一起去拜访他的朋友。”
沃尔夫人没有多坐,像沃尔先生这样有权利有资本的贵族是上流社会中最受欢迎的人,到一个地方都会有人宴请他们。所以,过了一会儿,她便被派来的马车接走了。
夏莉站在门口送别,孤身返回时突然觉得非常孤单,无论是柜台或是床铺都积满了灰尘。也是啊,就她一个人了......悲伤感怀了一会儿,夏莉还是振作精神收拾起屋子来。玛蒂尔达在临终前已经立了遗嘱,由沃尔夫人做见证人,当夏莉年满18岁时将直接继承她的所有财产,而在未成年的这段时间由她的好友安丽娜·博特·沃尔女士暂时代管。
因为运送遗体的关系,马车加紧奔波了一整夜,凌晨时分到达的巴黎,她也没得空闲直接协助沃尔夫人操办起葬礼,到现在才回到自己的卧室。
卧室还是离去的模样,里面的空气因长时间不通风有些难闻,但她惊讶地发现,梳妆的柜台上叠放着两封信,以及两支玫瑰花。她走近拿起来看,一支略干而另一支则还保有水气,估计中间有些时间间隔。
这都是完整平滑的信封,看起来不像是鸽子能携带的,边上的灰尘厚度也与柜台上的不一样,像是被人精心摆放过。而信封上的花式字体一看就是魅影的风格,华丽狂傲。
夏莉拆开一封信。
亲爱的夏莉:
请原谅我擅自进入你的房间,我只是一个自卑的可怜虫,只敢在无人的深夜潜进无人的房间里放下这封信。
我写下信的日子是你离开前保证的半个月,不知你是否过度贪玩而忘记了归期,忘记了你远在巴黎等候的朋友。如果是,那你就伤了一位挚友的心。
你曾告诫我专心创作,夸奖我具有音乐的天赋。我无比的认同你的观点,但我近期陷入了瓶颈,对于他人的嫉妒使我无法专心致志地投入音乐中。
你可能不会明白,我的天使‘克丽丝汀’爱上了其他人!她的目光追随着他,手指想要抚摸他,嘴唇也为他张开。她与那庸俗、卑劣的经纪人陷入了可笑的爱情,让人嫉妒的想要谋杀,夺回我的爱人。
这样说会吓到你吗?
你总赞扬我是一个品格高尚的绅士,但我不是。爱欲、嫉妒、愤恨,一切来自世俗的目光都令我变得丑陋不堪!献血淋漓!你未完全接触世界体验百态,看不到贵族对人命的践踏,看不到底层蝼蚁为争取活命的自相残杀。
写下这封信,我在给你与否的选择中彷徨犹豫,怕伤害了你天真纯洁的灵魂又怕你见了满纸愤世嫉俗的态度而厌恶我。
但我依然送来信件,希望你看见真实的我还将我视为挚友。
谨此!
你的挚友魅影致上
夏莉拿着信件的手抖了抖,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妙的感觉...莫非,魅影先生要和格雷诺耶一样黑化了...犹豫着,她慢慢的拆开了第二封信。
亲爱的夏莉:
克丽丝汀和那个男人秘密订婚,当时的我正因无法作出满意的作品而郁闷悲愤,来到屋顶想要呼吸一口清新的口气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但是现实却给了我如此重大的打击。
我对着上帝咆哮,低头哀求恶魔,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为什么夺走我仅有的克丽丝汀!?
为什么?她不是上帝送给我的礼物吗?不是为了弥补我悲惨人生送来的爱侣吗?上帝要安排她爱上他人,那么为什么将幼小地她送到我的面前?!嫌我的人生还不够可悲吗?
我在领域内独自漫步,想了又想,哈哈,我想通了!这是上帝给我的考验,只要我通过了,克丽丝汀便会真正的爱上我了!
我要向那个男人宣战!
她不是热爱歌剧吗?那我就让她演我的最新作《唐璜》。在那首演上,我会亲自向她表明爱意,她绝对会接受并且投入我的怀抱!
首演的时间我定在了5月25日,不知道你能否回来观看。但票据我已经放在了信封中,你能赶到的话便到歌剧院的侧门,会有人带你进去的。
亲爱的夏莉,我希望你理解我迫切想要克丽丝汀感情的心情,我多么希望听见你说:大胆的去吧!我的朋友,我真挚的祝福你获得成功!
但我写下信的日期已经是5月22日了,你还没有归来,也许是看不到了吧。
希望你平安快乐!
你的挚友魅影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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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莉还来不及回味他的信中字里行间所透露的激烈感情,猛然意识到了一点。今天tm的就是5月25号啊!∑(っ°Д°;)っ
她连忙倒出信封里的门票,上面手写着一串数字,显示的是下午2点开场啊!
现在几点?抬头看哪都不知道的夏莉一脸懵逼。
最近怎么这么虐!?先死了个亲人,崩了个朋友,难道这位好朋友也要崩人设?改走黑暗哥特风变态狂路线?
去还是不去...
她合上信纸,有些烦躁。最近事情实在太多,对她的冲击也过大,她实在是太累了......可是魅影他明显黑暗的态度也令人惶恐,总觉得他要在歌剧演出时做些大事。
如果去了,她可以见到真正的魅影先生,而不是信纸上的。
如果不去,就只能在家里打扫卫生了。
......
还是去吧,她一个人还是自我放飞吧。r(s_t)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