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眼神交错,呼吸都有些混乱,还是沈惠风先反应过来,抵着她的额头说道:“不要怕。”
心湖里就像被扔下一大块山石,涟漪一圈圈荡开,苏念一时不明白沈惠风说的“不要怕”是什么意思。
是叫她不要害怕房顶上的那些人呢,还是不要害怕他刚刚的行为......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越来越近了,苏念脸朝里,什么也看不见,但敏感如她,能感觉到身后有人靠得很近,尽管呼吸细若游丝,但那种血腥阴冷的气息却隐藏不住。
苏念吓得筛糠般颤抖,眼睛死死地盯着沈惠风,只见他闭着眼睛,一副睡熟了的样子,连呼吸都平稳而有规律。
但实际上,他们这些高手的听觉是异常敏锐的,尽管闭着眼,他也能听见周围任何一丝细小的声音。
杀手以为他还在睡,不由得得意起来,举手欲刺时,被沈惠风手中一柄短匕首刺穿了心脏,也许是害怕吓到江雪檐,他出手时身轻如风,下手更是没有血溅出来。
整个过程中,江雪檐只听见“噗”一声,就像她小时候在宫里的莲花池边玩,往里面丢了拳头大小的一块宝石,“噗噜噜”就沉了下去。
然后她被母亲甄妃狠狠罚了一通。
屋里又进来两个人,似乎是高手,跟沈惠风在黑暗中缠斗,因为床旁边就是死人,苏念不敢转身去看,只能往里爬,紧紧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看不听。
她不怎么害怕死人,小时候在宫里见过许多被云妃乔魅儿折磨致死的宫嫔或者侍女,久而久之,也不害怕死人了,但她害怕自己凑近看的时候,会被屋里另外两个人杀掉。
她总觉得那些人不仅要杀掉沈惠风,还要杀掉她,所以,她觉得不要乱动不要发出声音最好。
实际上,那两个杀手一进来就确认过她是不是还活着。
慕容仪的命令是,只要把苏念给我毫发无伤地带回来就行,其余的,无所谓。
他们见苏念小公主在床上,下手也有所顾忌,害怕惊了她或者误伤了她,回去可是要掉脑袋的,慕容仪就是这么喜怒无常,说一不二。
沈惠风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顾忌,并由此推断出他们是慕容仪的人,因为如果是皇上的人,不会先忙着杀他们,而是先将公主带走,而且,灵帝走到哪里都是兴师动众的派头,怎么会只派这么几个人来。
几番交手,两个人奈何不了沈惠风,沈惠风也无法凭借负伤之躯和一己之力将二人格杀,于是争斗进入焦灼状态,双方都想指对方于死地,出手越发凌厉狠毒,沈惠风手中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将自己和苏念守得严严实实,二人一时都无法得手。
双方激战正酣,只听“噗噗”两声轻响,两个杀手就倒地不动了。
苏念听见沈惠风说了一句:“是肖劲吗?”
窗外有人答道:“是我。”
苏念听出那道声音正是队伍中那个背着弓箭的男人,原来他叫肖劲啊。
紧接着,苏念听见了小花、陈俊峰的声音,还有猫四尖细的声音附在她耳边道:“小公主,起床了!”
她被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弹坐起来!
她不知道猫四是怎么做到的,悄无声息地就摸到了她旁边,而且距离她不到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六人一乱,窗外火光骤起,温成达在窗外喊道:“既然都没睡,那就出来吧。”
小花立刻跳到了沈惠风面前,将他护在身后。
“没事的,把门打开。”沈惠风丝毫不惧这种场面。
“可是......主人......”小花有些不放心。
“开门,你以为不出去就没事了?他们能把我们做成烤肉。”沈惠风不在意地摆摆手。
苏念见他要出去,立刻从床上跳下来,跌跌撞撞跑过来,站在他身后,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窗外已经被温家的家丁包围,举起的火把很是亮堂,照着温成达那张看似温润俊雅的脸,只是,白天看起来很健康的温太医现在脸上都是黑色的瘢痕,嘴唇也泛着黑色。
苏念发现周围的人,除了他们四个,温家的男女老师以及家丁侍女都是那样,她害怕地躲到了沈惠风后面。
他一手轻轻握着她的手腕,面上却是从容温和的笑容:“这么晚了,不知温太医有何指教?”
“我们只有一个条件——交出苏念公主,我就放你们一条活路。”温成达的声音也变得有些诡异,甚至透着骇人的阴森,苏念更害怕了,将脑袋抵在沈惠风肩上,闭着眼,不敢看周遭的人和物。
沈惠风因她的动作,身体一僵,随即恢复正常:“温太医可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一行八人,只是路过的,并没有苏念这个人?敢问温太医,苏念是何人?或许我们曾经见过她。”
“你当然知道苏念是谁了,不就是你把她从乌山行宫绑出来的吗?况且,左丞相还见过小公主呢,你现在这样可不好。”温成达慢慢走进,站在距离苏念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慢悠悠说道。
“此话怎讲?我们只是路过的武林中人,没见过什么苏念,更没有去过当今皇上的行宫里绑人,至于你说左丞相见过你说的苏念,那可以请他出来对质。”沈惠风对温成达委婉的威胁不以为意,依旧坚持说自己见过苏念。
温成达站在原地没动,但脸色却越来越糟,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苏念闭着眼睛,半天没听见说话声音,便睁开一只眼睛去看,这一看,吓得立刻尖叫出声!
声音很快飘散在夜空中,泥牛入海一般。
温成达的双眼流下了黑色的眼泪,同时鼻子里也流出黑色的液体,他整张脸就像正在成型的石雕,那样定定站着,半天没动静。
被苏念这么一喊,他又像是从熟睡中被人吵醒一般,怒不可遏地吼道:“把苏念交出来!没时间了!我温家全家上下就指着她活命了!”
吼完这一句,他又僵在了原地,只是皮肤中涌出更多的黑色液体,与此同时,他的骨头就像被熔化一般,整个人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