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山里的秋意更甚,早起能看见地上的白霜,树叶也落得所剩无几。
大家都知道要打仗了,自己国家的皇帝被一个蛮夷首领抓去成了阶下囚,人人都想报仇雪耻,大家每天忙完屋子的修缮工程之后,会自发组织起来训练,希望鹿枭雄打来的时候,他们可以上战场,保家卫国。
苏念的身子本来已经有些起色了,这几天,沈惠风衣不解带地在一旁照顾她,再加上神医把自己那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拿来给苏念补身体了,她脸色已经渐渐有些红润了,再过几天就能下床了。
可惜又出了大事,而这件事,沈惠风也不能不告诉苏念。
八月十七,大宣长公主苏愿被大朔勤王鹿梓坤玷污,自缢而死。
鹿梓坤是鹿枭雄的表弟,封地在大宣的漠西,算是位高权重的人物,一向喜欢任性妄为,爱酒色、贪婪、嗜杀、暴虐,鹿枭雄念着他家族有些势力,一直隐忍着。
这次,原本不会是苏念,鹿梓坤是奔着灵帝那绝色爱妃云妃乔魅儿去的,借着酒劲想要将她拉进自己的行宫,谁知她的两个孩子,苏悠和苏惑抵死相抗,把他手上抓得皮破血流。
他恶狠狠地拔出刀骂道:“两个小杂种,不识好歹!看我这就送你们上西天!”
刀还未落,余光却瞥见角落里的苏愿,她跟苏悠那十四岁的青涩模样不同,她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为人妇也有些年头了,虽然夫君前些日子战死了,她整个人都有些憔悴,但在鹿梓坤看来,她低垂着脸的样子,却十分有味道。
那是属于成**人的味道,不像云妃那样**多情,也不似她生母凌贵人那般清冷无情。
他不顾苏愿的挣扎,将她扛在了肩上,一路走回自己的寝殿。
苏愿紧咬着嘴唇,忍住了即将涌出的眼泪,隔着数十步的距离,她看见为自己招来这场无妄之灾的云妃母子正在笑。
后来的事情就那样发生了,她反抗得越激烈,鹿梓坤越有兴趣,追着她满殿跑、将她打得遍体鳞伤,在一旁服侍的下人几次心疼得流出眼泪来。
八月十八中午,下人们趁鹿梓坤熟睡,想要进去看看长公主。
她已经把自己挂在了鹿梓坤的床头,一身白衣、长发覆面。
下人们的哭声惊动了正在酣睡的鹿梓坤,他睁开眼一看,脸上立刻浮现出嫌恶的表情:“他娘的!真是晦气!把这个女人给我弄出去埋了!”
说完又睡了过去。
很快,长公主的死讯传遍了整个皇宫,彼时七公主正坐在鹿枭雄对面,弹着琵琶唱着歌,是很哀伤的歌,但鹿枭雄不介意,他需要的,只是这个小姑娘陪在身边。
苏慈终究是没忍住,在哽咽着唱出最后一句的时候,红了眼睛,嘤嘤地哭出了声。
鹿枭雄不知情由,将她抱过来放在腿上,温柔地哄了半天,才算明白,鹿梓坤害死的人是苏慈的姐姐,虽然跟她不是一个母亲,但苏慈在这么多姐姐里,最喜欢的就是苏愿。
“好了,不哭了,我给你报仇好不好?”鹿枭雄抚着苏慈的小脸,心疼极了,“你只要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你不难过,我一定立刻为你办到,无论什么要求。”
苏慈虽然是最小的公主,今年只有十岁,但她向来能将人心看得透彻明白。
鹿枭雄跟鹿梓坤是兄弟,他是不会为了给自己报仇就跟他翻脸的,所以不能提出太过分的要求,但,也不能就让这件事这么过去,否则他一定还会伤害更多人。
“大王,我失去了最喜欢的姐姐......她生前最疼我......我只求,大王能将罪魁祸首严惩......。”苏慈擦着眼泪,偷眼注意着鹿枭雄的神色。
只见他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
“大王可否重打他十板?姐姐的命已经换不回来了,但我不想她泉下有知,看见欺侮她的人得意快活!”苏慈脸上的悲愤就像一支带着锋利箭头的羽箭,一瞬间就射中了他的心脏。
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在这样的小事上都不能给她一个公道。
那天下午,鹿枭雄找了张椅子,自己坐在上面,将苏慈放在腿上。
面前一张长凳上趴着鹿梓坤,他半醉不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鹿枭雄板着脸做了个手势,左右的板子立刻重重落了下来,将鹿枭雄的屁股打得皮开肉绽!
一直打了三十五下,他见苏慈的脸色好了一下,才命令行刑结束。
抱着苏慈离开的时候,他冷着脸对鹿梓坤道:“好自为之,回漠城之前要是再出任何岔子,我就要了你的命!”
鹿梓坤虽然胆大妄为,但他知道这个堂兄向来言出必行,后来果然收敛了不少。
而苏念听闻这个消息,刚刚见了气色的身体又出了问题,比前几天更加厉害,短短三天,就瘦得两颊凹陷,双眼无神,滴水不进。
“她再这么下去,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晚间,神医给她喂了点药,结果都被吐出来了。
沈惠风也是忧心忡忡,她这几日神思恍惚,总说自己看见苏愿了,还说苏懿在怪她那时不回望京去,还有皇祖母,她说自己看见吕后一直捂着脑袋跟她说,头疼得很。
两人正说着,村里忽然想起了整齐的喊杀声!
那是村民们在训练,这几日一直是木头、肖劲和陈俊峰在督促大家,沈惠风本想着苏念好一点就去的,可是她越来越虚弱了,他也跟着瘦了一大圈。
“可还有什么灵丹妙药能让她神思清醒一些?我觉得......”沈惠风话没说完,整个人都愣住了。
神医有些奇怪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苏念!
她只穿着一件单衣,连鞋都没穿,披散着头发,苍白如女鬼一般,慢慢从屋里爬出来,由于门槛太高,她只能费力地将脑袋先伸出来。
沈惠风连忙过去将她横抱起来,她浑身都是土,整个人虚弱无力,靠在沈惠风胸前,气喘吁吁。
沈惠风将她抱回屋里,换了一件衣服,重新盖好被子,却看见她嘴唇一直在动。
没有声音,但一直在坚持不懈地动。
沈惠风看着她的口型,恍然明白。
“我要看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