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晚饭还有一会儿,沈惠风带着苏念在周围无人的小沙丘上坐了一会儿。
晚霞渐渐烧红了天空,不远处的河流静静流淌,河边有白色的水鸟被猫四他们惊得扑腾着翅膀冲上天。
一只小沙狐鬼鬼祟祟从他们面前经过,眯着眼将他们打量一番,又行色匆匆地跑远了。
苏念终于开口问道:“那位姑娘就是跟你有婚约的谢容?”
“是啊,我们路过望京的时候,我去她家退过婚,当时你不是也在的吗?”沈惠风想到这件事就有些头疼,那时不知道她在不在家。
不过既然来找自己,想必是不知道自己已经上门退婚。
“既然已经退婚了,她就不应该再来找你啊,可是现在来了,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苏念有些郁闷,再加上有些乏了,直接倒在沈惠风腿上,一双圆眼直直望着湛蓝的天空。
“我看有可能,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我们,想必比我们出发得早,而且小黑说,他们是在沙丘那边发现她的,她不会是从大朔的俘虏队伍中跑出来的吧?”
越想越觉得后悔,早知道是这样,他刚才就问问清楚了,现在对她的情况一无所知,也不好作出判断。
苏念躺在他腿上,依旧是睁着大眼睛,只是,那眼神看起来有些空洞,似乎在想其他的事。
沈惠风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说话,索性也跟她一起发起了呆。
过了许久,远处有人冲他们招手,让他们回去吃饭。
苏念这才缓缓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慢慢往回走。
“等下我回去给她送饭,顺便了解了解情况,我觉得,我们还是晚一些再跟她说退婚的事情比较好,她现在身体不那么好,恐怕受不了打击。”
沈惠风没说话,上前将苏念的手握紧了眼神里写满了感激。
这件事,他的确是不适合出面的,虽然现在已经跟谢容解除婚约了,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
被当面告知这种事情,换做谁,也无法接受。
快走到营门口的时候,沈惠风放慢了脚步:“念念,这件事情麻烦你了,是我没有处理好,害你现在出面解决。”
“你在说什么?我们难道不是很好很好的关系吗?这点事情算什么啊,我看她像个通情达理的,不指望她能接受,只要不要寻死觅活或者怨恨于你就好了。”苏念笑笑,对沈惠风的话不以为意。
在她看来,只要能帮上他,什么事情她都愿意去去做。
再说了,这件事也不能怪他,在解除婚约之后,他将一切都跟她说清楚了。
彼此心里有对方,这不就很好了么?
这顿晚饭,苏念是在谢容的帐篷里吃的,厨子煮了米饭,猫四他们在河边洗澡的时候顺便捉了水鸟和鱼,也不知道那鸟有没有毒,反正苏念没吃。
猫四给她的大鱼,她分给了谢容一半。
“喂,我说你要浪费,好歹把鱼尾巴浪费掉啊,为什么把肉多的地方分给别人?”
见苏念把鱼分成两半,肉多的那半给了别人,猫四忍不住心疼道。
还有好多人连鱼刺都没得吃呢,哪有外人份儿?
“别这样啦,她身体不好,得吃点有营养的。”
苏念说着,将那剩下的一大块鱼肉又分给了猫四一大块,不等他夹回来,端着碗就跑了。
猫四看着她跑掉,气得直摇头:“活该你长不成小黑那么高,好吃的都给别人了。”
这句话正好被路过的纪景曜听到,他动作迅速地将那块鱼肉劫走,一溜烟就不见了。
猫四望着纪景曜的背影,气得脸都红了:“死小子,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谢容的帐篷里,烛光摇曳,两个人分别坐在床的两端,埋头吃着饭,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苏念不喜欢吃这种白米饭,所以将那块鱼肉吃掉,就没什么胃口了,坐在一旁静静等着谢容吃完饭。
谢容看起来像是好几顿都没怎么吃了,一直在不停地吃,但动作却十分优雅,一看就是教养良好。
将一碗米饭吃得一粒步剩,谢容才停下来。
“还吃么?”苏念问道。
“不了,吃饱了。”谢容干脆地回答道。
两个人又静了许久,但彼此却没觉得尴尬,就好像认识许多年的朋友,彼此之间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沈惠风,跟你在一起了吗?”
谢容忽然转过头,望着苏念问道,那目光中写满了认真,却又带着一丝受伤。
在宜辉的时候,慕容仪说过这件事。
那时她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以为他故意这么说,目的就是刺激自己。
但今天看见沈惠风走进来之后,目光几乎没在她脸上停留过,她就明白了一切。
面对这样聪慧的谢容,苏念很是心疼:“我们是在一起了,在来的路上,曾经经过你家,送了休书给你父亲,当时你父亲收了,我们便以为你也知道了......”
眼泪忽然又掉了出来,这一次,谢容却没有急着擦掉,她的内心充满了刺痛,就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
忽然就想起了那日慕容仪对她说这件事时的语气,彼时的他,应该也很难过吧。
“你们......是何时在一起的?已经成亲了吗?”
谢容强忍着想要大哭的冲动,小心问道。
于是苏念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在乌山行宫的误打误撞、在返回野杉村途中的九死一生、那场瘟疫、以及去年发生的战乱,桩桩件件,不瞒不骗,说到后来,她才惊觉自己已经跟沈惠风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
如果说爱情中有什么比长相厮守更美,那就是两个人携手一起面对生活的困难和挫折了。
“他曾经对我说,会一直保护我、照顾我,所以我渐渐就忘记了最初迫使我卷入这场混乱的人正是他,我本来应该恨他的,但是如果没有他,或许我会像我皇姐和皇兄那样死于战乱,又或者,现在在鹿枭雄的牢狱中受苦受难。”苏念静静地叙述着,就像是在说一个故事。
但她不知道,谢容的心里已经生出了一种类似于的羡慕的情绪。
是羡慕,不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