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中x边境。
热带雨林形成的绿色海洋覆盖着绵延起伏的群山,熹微的晨光中,如同这里经历过无数个清晨,平静祥和。叶间的露水散发着莹莹的光泽,时不时传来啁啾的鸟鸣。
白底红字的国界碑静静矗立在林间,向北两三百米处,浓密的林木一片狼藉,不少断裂的枝桠焦黑中升起袅袅青烟。草丛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血迹斑斑的尸体,在他们身旁一把把自动□□上闪烁金属特有的光泽。
十几个身穿迷彩服,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林间搜索前进,斑驳的光影下,这些脸上涂满迷彩油,浑身上下布满了硝烟的士兵们个个都是面无表情,眼底带着让人一看心里就发冷的寒意。
“b2,报告你的方位。完毕。”一个肩上扛着上尉军衔的军官听着从耳麦里纷纷传出的其他小组报告情况,不由的皱起眉头:“你们谁看见b2了?完毕。”
“b组没看见,完毕。”
“c组没看见,完毕。”
“d3看见b2刚才向125h方向搜索,是否需要d组前往125h地区,完毕。”耳麦里a组b组纷纷表示没有看见b2,只有d组传来了好消息。
“不用,你们继续搜索前进,我去找他,现在开始由a2指挥,保持频道清洁。完毕。”上尉迅速下达了指令,然后对着自己的副手点点头,脱离大部队,像一只矫健的豹子般投入了丛林中。
125h旁是一片低洼地带,浓密的灌木和藤蔓盘根错节的生长在一处,交织成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障,这种地形最易毒贩隐藏,上尉想到至今还未联系上的b2,和刚才他在一颗龙脑香乔木的树干上发现的b2用军刺留下的痕迹,更是忧心忡忡。
这代表着b2发现了敌人的踪迹,正尾随而去。
上尉一面想,一面加快速度向125h前进。很快,他就到了125h外,在被绿色的灌木和藤蔓所遮蔽住的低洼中心地带里,传来了打斗声。
上尉精神一振,迅速打开送话器,一面通知副手自己已经发现了b2的踪迹,一面迅速抽出军刺,劈开挡在面前的藤蔓,快速向b2靠拢。
林间又是一阵疯狂的大笑声,伴随着还有毒贩嘶哑的吼叫声:“操.你.妈!老子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哈哈哈哈!!”上尉心中一凛,挑开藤蔓的瞬间,映入他眼帘的便是让人周身血液瞬间变凉的一幕。
被b2一脚踹开的毒贩狞笑着仰天摔倒,他右手紧握着的□□已经冒出了白烟!
电光火石间,上尉根本来不及思考,就凭着本能飞速的扑了上去,抱住b2快速翻滚了两圈后紧紧的压住b2,将他护在了自己的身下。
“轰隆——”
随着一声炸响,上尉只觉得后背仿佛被一柄巨大的钢锤猛地砸了一下般,肺中的空气在瞬间就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抽空了,强烈的疼痛让他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四周的景物也慢慢的扭曲黯淡了,朦朦胧胧间,他听见被他牢牢护住的b2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鸣声:“队长——!!!!!!”
……
……
……
“十二阿哥,十二阿哥,来……”叶朔感觉自己好像还未睡醒,眼睛酸涩的厉害,他迷迷糊糊的用手揉着眼睛,乖乖的任由那个温柔女声的主人牵着他往另外一间屋子里走。那屋里地上铺着漂亮的栽绒花毯,两边是铜烧古垂恩香筒,铜烧古角端,随红油香几,一旁花梨木大案上设的月白瓷海棠式罐、青花白地双耳宝月瓶、还有青绿周女b……;叶朔也弄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叫什么,他正在疑惑这屋子里也不知道是熏了什么香,那股似曾相识的,甜甜的,暖暖的香气就像是撩着他的心口,弄得他心里痒痒的,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快要发生了似的。
一旁的帘子掀起又放下了,叶朔睁大了眼睛,看着原本空无一人的金黄妆缎宝座上多了一个女子,她身上穿着一身明黄色朝袍,头上戴着的三层东珠冠上沉甸甸的缀着数只金凤,金凤旁还有连叶朔都说不上来的各色宝石,那女子笑意盈盈,满面慈爱的望着叶朔。
“额娘……”叶朔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心里面突然冒出了这么两个字来。
那女子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似的,那双明眸里盛满了几乎快要将叶朔溺毙的慈爱,她展开了双臂,欢喜的冲着叶朔叫着:“永d,快,到额娘这儿来!”
“额,额娘……”听到她的声音,看着她用那样欢喜期待的眼睛望着自己,叶朔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股从他心底涌上来的孺慕之情瞬间就让他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扑进那个温暖的怀抱。
“这孩子,小心摔着……”额娘接住他,温柔的拍着他的背,抚慰着他。
“额娘,额娘……”叶朔在额娘温暖的怀抱里一脸幸福的蹭啊蹭,他打小儿就没见过母亲,不知道有妈妈的滋味儿是怎么样的。都说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叶朔就这么的像个野草似的长大了,当了兵,上了军校,再到如今,他嘴上虽然不说,但在他心里,却是很羡慕那些有妈妈的孩子的。
现在,他也有妈妈了……想到这儿,叶朔嘴角一翘,笑的眉眼弯弯的,他收紧了手臂,再次抱紧了额娘。
“永d啊……”就在叶朔在额娘温暖的怀抱里享受着母亲的慈爱的时候,他额娘的声音却突然变了:“额娘,额娘对不住你啊……”
“啊?”叶朔一怔,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觉得怀中一空,额娘不见了。
叶朔顿时慌了,他忙从宝座上爬起来,想去找额娘,可他人小腿短,那宝座又高,他慌乱之下,一个不留神,竟从那宝座上滚了下来。这么一滚,便滚到了另外一处地方,那里的门、窗都紧紧的关着,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药味儿,桌上摆着破旧的茶具,屋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丝人气儿。
那边的床上,似乎还躺着一个人,叶朔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不安,他慢慢的走到那床前,那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惨白,形容枯槁,浑身上下的肉都瘦净了的女人。
“额娘!”叶朔吓了一跳,慌忙扑过去,可也不知是怎么了,他和额娘之间好似隔了一堵透明的墙一般,额娘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说话。
额娘头偏向外,瞪圆了眼睛里带着绝望,止不住的滚落着泪珠,她一双枯瘦的手想要抓住什么,似乎又没办法抓住似的举起又落下,嘴里喃喃的念叨着:“永d,永,永d……见不着了,儿啊,见不着了……儿啊……”
“额娘——!!!!我在这儿,永d在这儿呢!您看看我,看看我啊——!!!”叶朔听着她的声音,只觉得万箭穿心,他拼命的朝着那堵透明的墙撞过去,他死命的叫着,希望床上濒死的额娘能听到他的声音,他疯狂的抡起拳头猛砸着墙,一下,两下……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下来,
可他的额娘依旧听不见也看不见,叶朔看着她梗着脖子,一声又一声的绝望的嘶叫着“儿啊,儿啊……”,只觉得心都快要碎了,他看着她气息奄奄,看着她眼底散去了最后一丝光。
“额娘!!!”叶朔悲怆的疾呼着,眼睁睁的看着额娘和她那间冷清死寂的小屋慢慢的变得模糊起来,他的周遭忽而硝烟弥漫,青烟中,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飘来荡去,他们头戴钢盔,脸上涂着迷彩,围成了一圈,每个人都焦急的望着他,呼唤着他:“队长,队长……”
“唔……”叶朔看着b2哭得涕泪横流的模样,看着他最冷静的狙击组长c3眼圈泛红,不时抬起袖口搽着脸的样子,突然想起来了。
刚才……在125h旁,那个毒贩拉响了□□,千钧一发之际,他扑了过去……
所以,他现在这是受伤了?所以这群小子才会哭的娘儿们唧唧的?
这群小子,叶朔想要挤出一个笑脸来安抚一下自己的队员,可他使尽了浑身力气,非但没有扯起唇角,反而弄得周身一阵剧痛,眼前霎时一花,所有的人在瞬间又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
叶朔昏昏沉沉的想着,他的意识和身体的感官渐渐都在恢复,他的手指能摸到身下柔软的东西,这是……床单?
那我这次是住院了?
糟了糟了,叶朔本能的感觉不妙。
在整个基地,几个会出外勤的小队里,那可都是奉行一条铁律:“除死之外无大事”,上回自己不小心受了点小伤,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这帮臭小子们那叫一个幸灾乐祸啊,恨不能都在他打了石膏的腿上留下到此一游的痕迹,想起那块被众人的涂鸦弄得五颜六色的石膏,叶朔就暗叫不好,不知道这次他们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这帮臭小子,等我好了,我非……叶朔一边儿磨牙,一边儿却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什么不对?
这味道不太对劲儿啊。
他使劲嗅了嗅,空气中没有他所熟悉的,医院特有的那种味道,反而是另外一种隐隐有些熟悉的香味。
而且,他记得自己明明伤着的应该是后背,可是……叶朔忍不住蠕动了一下,可这么一动,却让他疼的“嘶”的一声。
这……后背不疼胸口疼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自己受伤糊涂了?记错了?
而且这四周也太过安静了,以前一住院就能听到的机器的滴滴声,挂水时的声音也没有……叶朔越想越是纳闷,他艰难的撑开眼皮,往四周一看,登时呆住了。
这,这……
映入眼帘的,不是他所熟悉的,医院那种白色的天花板,反而是一面朴素以及的青色的床帐,帐子外面一片寂静,一点儿人声都听不见。
怎么回事?
叶朔警觉的眯起了眼睛,不会又是那帮臭小子弄得鬼吧?叶朔心里哼哼着,这次倒好,直接把我从医院弄到外边儿来了,他往外看去,此时时间已近傍晚,从窗棱间透进来的昏暗光线,照的床帐外面的景色隐隐绰绰的看不太清楚。
这帮混小子,还真是下了血本儿了。
叶朔低头看了看自己躺着的这张床,这床看上去还挺眼熟的,好像以前在什么展览会上见过,还有这帐子,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他摇着头,撑起身体,伸手想要撩开床帐看一看,这么一伸手间,就觉得胸口又是一下抽疼,疼的他眼前金星乱舞,叶朔不敢再动,忙闭上眼睛等那股子疼劲儿过了,他才慢吞吞的把自己从床上往外挪。
等到完全钻出帐子,叶朔又是一愣,眼前的一切让他觉得有种诡异的熟悉感,看上去就跟以前在古装片里看见的那些古代人家里的摆设差不多,叶朔愣了半天,这帮小子,到底把我弄到什么犄角旮旯里来了?他艰难的一手撑着床沿,挪下了床。
一下床,还没走两步,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圆溜溜的东西,叶朔只觉得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他忙扶住了一旁的桌子,往下一看,见脚边静静的躺着两颗圆滚滚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成的珠子。
见是两颗不怎么起眼的珠子,叶朔也没在意,只是扶着东西,慢慢的在屋里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看,越是看的仔细,他心中原本笃定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家混小子为了作弄他捣鼓来的东西,可这么一看,却让他有些动摇了。
这里的东西一看便是常年在用的,而且,如果他刚才没有眼花的话,好些个日常用的茶壶、茶碗、和放在一边的药碗什么的,却是隐隐和他方才昏迷中做的那个梦中所见的东西一模一样。
一想起刚才那个梦,还有那个最开始的时候温柔慈爱,可没过一会儿,却变得形容枯槁,绝望的声声嘶叫着“儿啊,儿啊……”的女人,开始他本以为那女人应该就是自己早逝的妈妈,他妈走的那年,他根本就还不懂事,可是结合眼前的一切,再就着自己梦中对那女人的称呼,叶朔心底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世上,哪有管妈妈叫额娘的?这不是在辫子戏里常见的称呼吗?
还有眼前的一切,自家那些混小子们可都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再高明的伪装,也有漏洞,可他转了这么一圈儿了,愣是没找到一处漏洞。
所谓的天衣无缝,只有一个可能……
叶朔一想到这个可能,冷汗就下来了,他正想着,一抬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卧室,走到了另外一间屋子里,屋子里的布置极为简单,右面是一排书架,架上的书泛着淡淡的墨香,中间的墙边,摆着一张圆桌,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圆桌的正上方,却是一副山水图。
这屋中的陈设,一看就是书房,叶朔看了看靠窗放着的那张书案,然后重又将视线转到了那个小香炉上。
这屋中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除了这个香炉,叶朔也不知怎的,就是觉得很古怪,他走到圆桌前,伸手摸了下那香炉,那香炉十分干净,且里面也没有香灰,看上去是主人时常打理着的,
可不知道怎的,这香炉摆在这里,却莫名的让人有种突兀的感觉。
难道是机关?
叶朔索性把那香炉摸了个遍,却没听见哪里传来什么机关被触发时的嘎吱嘎吱声,他暗笑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松开那香炉,叶朔的注意力又被那画给吸引了,他是粗人,也不懂那画画的好还是不好,不过既然被摆在书房,想来这里的主人应该是很喜欢的吧,叶朔此刻有些鸵鸟心态,毕竟他的那个猜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他本能的不愿去相信。
他一边想,一边伸手摸了摸那幅画,手一摸上去,叶朔脸色一变,凑近了他才发现,这画似乎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难道机关在画的后面?叶朔想到这儿,立刻掀起那幅画,伸手在墙上一阵乱摸,还真就被他找到了一处小小的凸点,他伸指一戳,只听得一阵刺耳的嘎吱声,那画的后面还真有一个小小的暗橱。
暗橱布置的也极为简单,只有一块牌位,并供奉的水果香蜡罢了。
那牌位上面歪七八扭的写的不知道是什么字,叶朔开始时还以为这机关后面肯定就是那帮臭小子们写的什么东西,说只要找到这里游戏就结束了什么的,可他一看见那块牌位上的字,整个人便如遭雷击,傻在了当地。
那牌位上写的分明:先妣乌喇那拉氏之位。
乌喇那拉……这四个字犹如解开记忆的枷锁,在这一瞬间,叶朔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般剧烈疼痛着,梦境和现实的画面交错在他的脑海中滚动着,他一会儿是那个承欢额娘膝下,天真不谙世事的十二阿哥,一会儿又是那个因为调皮捣蛋而被老爸按在膝盖上猛揍屁.股的臭小子;一会儿是星夜疾驰回宫,却见不着额娘最后一面的悲怆少年,一会儿是越过一个又一个障碍,在军营中尽情抛洒着青春和热血的青年军人……
一幕又一幕情景闪过,叶朔抱着头,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实,哪个又是虚幻。
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胸前的伤随着他急促的喘息抽疼的让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就在叶朔几乎快被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经历逼入绝境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个很尖细的声音:“你们几个,给我好好守着门口,不准任何人靠近!”
叶朔身子一颤,猛然抬头,这个声音他很熟悉。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个声音,他的心底就自然而然的涌出一股厌恶之感。而且他本能的从刚才的声音中感觉到一股森冷的寒意,似乎有什么巨大的危险正向他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