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ch看着她, 看到的却是lindsey·colt和“林可”的混合体——线条柔和的五官,勾画出的表情却不会显得柔弱;原本应该冰冷的琥珀色眼睛, 却因为通透的色泽,显得坦率而天真。
他的表情过于沉重。
强笑在维洛脸上消失, 她皱着眉头移开目光——他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熟悉的人,但是他以非常肯定的态度说他们没有见过,这让她非常懊恼。她需要的只是那一点点提示,她抿着嘴唇努力回想着。这就好像你突然想起曾经深爱的一首歌,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旋律,可是音符明明游离在耳边唇边,若隐若现让人焦急。
“该死!”她猛然收回右手, 一阵酸涩的疼痛让她想要骂人。
医务人员说了一声抱歉, 拉过她的右手,轻轻按压了一下,然后转动了一下她的手腕,“疼吗?”他问。
维洛摇头, 是可以承受的疼痛, 刚刚她走神了,有点突然。“我想应该是轻微的扭伤。”
hotch听到声音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应该只是肌肉拉伤,不过最好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医生回答。
“不,我不想去医院,”维洛有些抗拒,但是又不想让自己的态度显得太奇怪, 她补充道:“我没事,我确定,这种程度的小伤,我可以应付。”
hotch见她态度强硬,也就点头,让医务人员离开了。他在她对面坐下,说道:“我们需要谈一谈,你必须说实话。”
维洛捏着自己的手掌末端,柔软的触感让她觉得无力,她还是习惯柔韧的肌肉给她带来的充满力量的感觉,现在实在太虚弱了。
“吉布森小姐,你还好吗?”hotch发现她根本没在听。
“什么?”维洛有点走神了,她睁大了眼睛看向对面的男人。她喜欢他眉宇之间深邃的感觉,即使她这样心不在焉,他依然很耐心,她喜欢严肃有耐心的男人。
hotch坐直了身体,说道:“你必须说实话,你真的杀了他吗?”
维洛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问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么问?”
hotch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是不是有所隐瞒?”
“隐瞒什么?”维洛皱起眉头,终于开始认真分析他的话,而不是研究他的长相,“我没有隐瞒任何事情。”
“对方是个身高1米8,体重大约80公斤的男人。”他看向维洛,继续说道:“我不觉得你能够对付得了他。”
“你的意思是?”
“当死者来找你的时候,你家里是否有别人?”
维洛愣了一下,才想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是不是别人杀了吉姆·道森,她是不是在为谁顶罪。维洛叹息,解释道:“我的养父是自由搏击教练,我从小在训练馆里长大,接受自由搏击和近身格斗训练。我知道我现在看起来很虚弱,那是因为前年,我在和别人对练过程中受伤,在医院昏迷了两年。我刚刚结束复健,今天早晨才从医院回来。三个月了,我想我恢复的程度足以对付一个体力不支的杀人犯。”
“……”hotch看着她,3个月的复健,她看起来依然脆弱,但是对于昏迷两年的人来说,其实恢复得很不错了。如她所说,她有格斗技巧,知道对手最脆弱的地方,而且在最紧急的关头,她能够使对方一击毙命。这样可以解释得通,不过他们依然会求证是否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维洛苦笑摇了摇头说道:“我为什么要证明我杀了人?”
“带她回局里做笔录,”hotch对man说,然后他看向维洛说道:“你需要说出事情发生的具体过程。”接着,他又补充道:“你最好打电话给你的律师。”
“等一下,”她叫住hotch,说道:“不管怎样,谢谢你。”
hotch点头,说道:“你会没事的。”
“我知道。”维洛说。
不管是作为一个受害者,还是作为一个杀人者,她都太过镇定了,hotch有些不满。“你虽然是正当防卫,但是吉姆·道森死了。你的律师会告诉你,这是防卫过当,过失致死罪,是有刑事责任的。”
“所以呢?”维洛看着他笑笑,诚恳的说道:“我会欣然接受。”
“……”hotch无力,“你那么恨他?”
维洛摇头。她根本不恨那个吉姆·道森,她不恨任何人。
hotch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维洛却站起身,双手伸到他面前,说道:“hotchner探员,既然你认为我有罪,我是不是要戴手铐?”
hotch摇头,她的性格过于强硬,这让他很不舒服。
一周后,维洛无罪释放。
庭审过程中,hotch一直在看着她。她几乎没换过表情,即使律师为了博取同情讲起了20年前的吉姆·道森肢解案,她也只是低了一下头。那样的效果其实比哭哭啼啼更好——她就像是一个受到严重心灵损伤无法自拔的人,坚强地掩藏起悲伤,人们对她的同情都带着尊重。
她也看到了hotch,在法官宣布无罪释放的时候,她对他微笑,像是在说:看,正义站在我这边。
hotch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遭遇了重大精神创伤,心灵上偏向黑暗的受害者。通常情况下,他会密切关注一段时间。事实证明,这类人,虽然会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这不代表他们真的有做出坏事的能力。维洛·吉布森看起来充满了矛盾,他无法估测她下一步会走向那条道路。不过,她是gideon救下的受害者,gideon把她交给了他,那么他理应给她多一些关注。
他去找了当年的吉姆·道森肢解案的旧档案。
吉姆·道森热衷的是活体肢解,而且是当着家庭成员的面。犯罪现场总是会被鲜血和断肢淹没。他想起了lindsey·colt的案子——鲜血,一部分罪犯钟情于鲜血和暴力。
看完资料,hotch又觉得维洛·吉布森现在会有这样的表现,其实已经很难得了。一个6岁的孩子,她甚至还不懂得什么是死亡,却过早的体会了恐惧,恐惧为她幼弱的心灵蒙上尘埃,而她,在20年后,竟然成长成一个性格坚强,内心自信的人。
hotch翻开gideon当年的记录,有一段是关于维洛·吉布森的评价:她像是一张白纸,不会说话,对人的声音没有反应,眼中空无一物。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血腥与暴力已经成为了她的第一个记忆。
“咚咚”,敲门声传来,garcia走进他的办公室,将一叠资料放在hotch的桌上。
“她太酷了!”garcia说,“我决定报名去上她的课,她在吉布森健身会所教女子防身术。”
hotch看了她一眼,说道:“那你恐怕得等等,我看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健康。”
“是啊,真遗憾!”garcia说,“无缘无故昏迷了两年多,你知道吗?医院根本没查出病因,她的对练根本就没打中她……好吧,我不打扰你了。”garcia显然已经变成了维洛·吉布森的一号粉丝。
“谢谢,garcia。”hotch说。
他打开资料,找到了她没变成一个连环杀人犯的原因。这或许归功于她的家庭,她生活在一个和睦的家庭里。她的养母教她说话,教她爱,而她的养父让她把过盛的体力和内心的暴力全都挥洒在了沙袋上。
他跳过前面关于她参加过哪些比赛,获得过什么荣誉,又开设了哪些课程,直接跳到了她的医疗记录那一页,就像是一个玩笑——她昏迷的那一天lindsey·colt被抓住了,她醒来的那天是“林可”死刑一年后。
他看着维洛·吉布森的照片,感觉生活本身就是个玩笑,而这个玩笑似乎暗含了太多的东西,让他的内心被不安填满。
这时电话铃再次响起,在他想起她的时候,她打来了电话。
“嘿喽,hotchner探员,”维洛的声音通过话筒听起来有些模糊,但是她似乎心情不错。
“吉布森小姐。”hotch说。
“你可以叫我维洛,”维洛说:“我想请你吃饭。”
hotch沉默了一会儿,叫她维洛或者吉布森小姐其实并不重要,但是和她一起吃饭?他们甚至算不上认识。
“你还在吗?”
“在,”hotch心里的不安依然存在,同时又多了一份好奇,“好的。时间和地点,你来定。”
“今晚6点,我家,”维洛的语气中带着愉悦,“你应该还记得我家的地址吧?”
“记得。”hotch依然冷静,脑子里也在分析着——她在对话见根本没有停顿,显然已经计划好了,而且确定他会同意,即使是去她家里。
“晚上见!”维洛说。在hotch准备挂电话了,那头又传来声音——“对了,不要穿的太正式,这不是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