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开始细细筛检变幻莫测的感情时,你就已经身陷其中了。那团迷雾将你包围,你还在分析,是什么原因,是什么成分构成,会聚集多长时间,又会呈什么形态消散……在你找出答案之前,你早已迷失。
hotch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将冰冷的水泼在脸上。镜子中的男人和他一样困惑,他竟然梦到她了。
昨天的速写花了将近4个小时。那个废话很多的速写师画了一个多小时后,才被林可指出,他画的面部轮廓过于深刻,然后才意识到林可描述中的面孔是东方风格的。他们两个像是相识几年的朋友一样,互相谩骂。如果不是因为林可说着说着总是瞄hotch一眼,hotch都要以为自己是透明的了。
最后那个麻烦一堆的速写师还强烈要求上色,于是又花了两个小时。不过最后的成品,据林可说,有90%的还原度。
hotch直接带着那幅“画作”回了家。睡前还研究了一会儿。亚洲人,20出头,黑色的眼睛看起来很平静温和,比那双冰冷的琥珀色眼睛适合她。那个该死的速写师,还模拟蒙娜丽莎的微笑那一套,画了一个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对着你笑的微笑……关键林可还说:我就是那么笑的!hotch想想就觉得好笑。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正常状态下的林可,没有歇斯底没有绝望没有痛苦,只有放松下来自然呈现的率真和乐观。
他听了6个小时的描述。那张脸鲜活地从画中走出,在他的视网膜里形成灵动的倒影,在他脑中慢慢成型。他可以看见她,即使合上画,即使闭上眼睛。
所以他梦到了她。
两人并肩坐在草地上,有她要的自由,有他要的安静。
hotch每个月会去看林可一到两次。两个人有时候会聊聊hotch的工作,他会告诉林可他今天拯救了一个孩子的生命,林可总是会比他更加开心。他有时也有说说凶杀现场,然后林可会假装很在行的分析罪犯的作案动机,作案手法,以及各种全景式侧写。她说的不尽然全对,但是hotch称赞她很有天赋。
“也许我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探员,也许我会成为一个心理医生,也许……”林可畅想着她可能会做到的事情,“也有我一事无成,但是我会知足的走完一生。”
“……”hotch看着她,眼中总会有掩饰不住的惋惜。
但是林可会继续说下去,“据说世界有无限种可能,在别的世界,也许我做出了不一样的决定,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
hotch不愿意戳穿她的梦幻泡泡,只能沉默。每一次见面,她都变得更加热衷于幻想,强装着乐观,好像这样,他就不会发现她心里的绝望。
有时候他们聊聊林可的生活。林可可以说出一些生活经历,只需要把地点去掉。在hotch的理解中她是一个人格,她当然可以有自己的生活经历以及朋友,甚至可以和lindsey的生活经历完全相悖。她可以生活在一个健全的家庭,可以有一群好朋友,可以每天自由地疯玩。hotch会说:那很好。但是他看向她的眼神,却似乎在替她难过。他以为那只是她臆想中的生活,以为那不是真的,以为她从未拥有过。但是她真的曾经过着那样的日子,她无法解释,因为就算她解释了,hotch也只会用替她难过的眼神说:当然,那是你的生活。
他们有时只是静静地坐着,林可看书,hotch处理一些文件,就像是两个约在家里一起做功课的中学生。
“aaron,”林可叫他,他从文件中抬起头,示意林可他在听。“如果一切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如果我逃跑了。”
“如果‘她’再犯案,还是会被我们抓到。”
“如果‘她’不再出现,只是我,也只有我呢?”
“……”hotch看着她,思考着这个问题,他希望她会怎么做,答案是:跑,有多远跑多远,永远不要被抓到。但是他还是回答到:“没有那么多如果。”
她不再问下去,她知道自己心里的答案。如果带着这些记忆重新开始,她会跑,躲起来,直到事情慢慢淡去,然后再回来,期望hotch会把她当成一个普通人,他们会像普通人一样重新开始。“我希望有‘如果’,一次就好。”
hotch让自己把视线从她身上转开,他为她感到难过,甚至心痛。他低着头,假装在看文件。
一滴一滴的血滴在了地上,在林可的脚边绽放。
hotch抬起头,却看到林可正在咬自己的手腕,手腕的内侧和外侧都开始流血。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或者她把疼痛转换为了痛恨,在那双冰冷的眼睛里展现,再传递给他。
他知道“她”又出现了,4个月零5天,他替林可记着时间。他没有多想,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想让她松口。她松开一只手,又咬向另一只手。这时,狱警也赶了过来,他们把hotch拉到后面,向她举起了□□。
lindsey适时的松了口,笑着举起双手退到桌边,任由鲜红的血液从手腕流出,染红了手臂。
hotch站在那里,无法动弹。她竟然没有趁机杀他。为什么?
lindsey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她好心解答道:“我觉得伤害‘她’,比伤害你更有效果。如果你死了,你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如果‘她’死了……呵呵,那会很有趣。”她笑着,用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
“你在伤害自己的身体!”hotch说。
“我知道,可是你也会觉得我在伤害‘她’的身体。”她瞥了一眼手腕上还在不停流血的伤口,皱了皱眉头装出可怜兮兮地样子说道:“真的很疼。”然后她笑了起来,“你知道,我可以杀了她。”
“你杀了‘她’,你自己也会死。”
lindsey勾起嘴角,似乎在笑他的天真,“你以为我在乎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hotch抑制不住怒火。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你知道后果,自杀对我来说,很容易。”
“为什么?”hotch尽量冷静地问。
“因为,我不喜欢被打扰。”她说。事实是,她嫉妒了,为什么,会有人在乎这种白痴,那个护工竟然同情她!而那个心理医生竟然安慰她!aron·hotch,一个fbi探员,竟然会和她成为朋友!相比之下,她什么也没有,还被抢去了身体的控制权,这次消失不知道下次会什么时候出现。或许,只能做一个旁观者,那种感觉就像她前半生的感觉,糟透了。“你可以滚了!”她大喊,看到他眼中的怒火和无能为力,她感觉到掌控权又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hotch的眼前出现了幻觉,lindsey手上拿着匕首抵在林可的脖子上,利刃已经扎出了血。她在他的面前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残忍冷酷,一个就像画中那样,悲伤的微笑着。他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抗衡,他无法前进一步,只能后退。
林可醒来时,牢房已经被打扫干净,如果不是手上的伤口和满嘴的血腥味,她可能会以为她只是晕倒了。
坎贝尔适时地站在了牢房门口。
“我怎么了?”她问。
“你把hotch探员赶走了。”坎贝尔说。
“什么?”林可起身,意识到是“第二人格”又出现了,“‘她’做了什么?”
坎贝尔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演技很好,你会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林可忍下心中的不耐烦。想得到答案,她就要顺着坎贝尔的话说下去,“你说,我做了什么?”
“你自残,赶走了hotch探员,想让他摆脱关系。我不得不承认,你这一场苦肉计演的很是时候,只可惜,我会确保消息不外露。”
“你到底在说什么!”林可吼了一嗓子,脑袋就像要爆炸了一样。
坎贝尔扔下一张报纸就离开了。
林可捡起报纸,看到头版时,不觉跪在了地上。
“‘血腥玛丽’一案,爆出惊人□□,案件即将重审。bau侧写人员被曝出与连环杀手lindsey·colt私交甚深。原告方律师向法院提出诉讼,bau提供的心理评估即将作废……”
她连累了hotch。她只注意到这一点,案件重审,她一点都不在意,什么样的罪行她都不在意。
站在一旁的狱警走到栅栏边,假装在检查门锁,她悄声说道:“我一定是疯了,但是不管怎样,你应该知道事情的经过。你咬了自己的手,用自杀威胁hotch探员,让他不要再来看你。我想,你很快就会离开这里,祝你好运。”
离开,用什么样的方式离开?
律师在当天下午来和她讨论这次的辩护。他们这一次依然会用“精神错乱”来辩护,希望结果是无罪释放。上次的“精神错乱”辩护的结果是了54个一级谋杀,得了54个终身□□,律师觉得没判死刑就已经是赢了。
“没有希望对吗?”林可觉得自己已经看见了最后一条路。
“那份心理评估没有被判无效,那只是新闻媒体吸引大众眼光的一个说法,我们到时候还是可以传证bau的探员。”
“不,不可以。”她不想让hotch坐在证人席上,像个牺牲品一样接受众人的炮轰。
“……”律师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的当事人,“你的意见是?”
“……”林可低着头,思索着,她的想法是什么呢?她想摆脱现状,不想再被身体里的恶魔驱使,不想再继续这样的生活。这四个月和hotch的相处,让她沉溺在梦幻之中。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她得到的一切并不是真的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也永远被隔在铁门外。她是重刑犯,她的手上有两条人命,她应该背起责任,结束这一切。“我想认罪。”
“我们谈论的不是认罪的问题,我们从未否认过你是有罪的……你……”律师张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你要认罪?承认自己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杀了那些人?”
林可点头。
律师不同意她的做法,但是他没有决定权。“你不一定会被判死刑,虽然这个州有死刑,但是近一百年也只有一个人被判了死刑而已。”
“如果他们不是想看我被判死刑,何必要重审这个案子。我们不必再自欺欺人。”
“lindsey……”
“为了摆脱这个名字,我希望被判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