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夙因着初春的一番话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那还是他第一次入主神的三千世界,那时,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云昭。
云卷云舒,天地昭昭,这个寄寓了人间所有美好的名字生在失去记忆的他身上,就像一个独自醒来的噩梦,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只是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直至死亡那一刻的来临。
他迷倒了世界曾经得天独厚的两个男人,得到了主神的认可,开始了自己的成神之路。
那些过往云烟的记忆慢慢消散,到最后连自己都恍惚不明白到底是做了一场恶梦,还是真实经历过,要不是初春提起那两个熟悉到极致的名字,他恐怕到现在都还茫然着云昭是谁。
云昭是个傻子,疯疯癫癫的,他的母亲以前是个官家小姐,后来蒙受不白之冤,当了青楼里的女支女,身在淤泥沼泽之中,却依旧单纯天真,虽说天真不是错,但是青楼本就是个鱼龙混杂之地,里面的人或真或假,或善或恶,谁又知道哪一面真、哪一面假,或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云昭的母亲被一个穷书生骗光了所有的财产,还怀了孕,几次打胎药也没能打下去。
痛了,倦了,眼泪在眼眶转来转去的时候,却是孑然一身,没什么可留恋的,亦没什么属于自己的。
云母去了佛门求签,是下签,解签人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不是你的,你也别强留。
可是有什么是她的呢,没有什么是她的,除了她肚子的孩子,天地之大,她早已无处可去。
云母知道解签人的意思是让她打了这胎儿,她本来也没想留着这孩子来人间辛苦走一遭,可是听了解签人的这番话,云母反倒对以往释然了,她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这肚里的孩儿,属于她的孩儿。
云母放弃了打胎,可到底亏损了身体,生云昭的时候大血崩,血止也止不住地流,接生婆遇到这两难的场景不知如何是好,便问云母,“保孩子还是保自己?”
云母连一刻的纠结也没有,指甲陷入手心肉里,痛呼道“保孩子!”
接生婆按住云母的肚子,把孩子挤生起来,看到孩子下面畸形的身体,惊骇道:“这……这孩子竟有……,怪物,不详的怪物!”
接生婆话没说明白就夺门而出,生怕沾了孩子晦气,只留下力竭的云母抱着孩子,云母苦笑地吐血,喃喃失神道:“这是命吗?这孩子竟然是个双性人?”
“云昭,云昭,这是你的名字,你要活下去,哪怕再辛苦。”
云昭就这么努力地活了下去,被一位国公爷骗了身,被一位读书人骗了心,生如夏花,死若秋叶。
雕花长廊,繁花素枝,落英缤纷,温离裘前来拜求太后初春收回对李如画的赐婚。
杨德与李如画年纪相仿,是同龄人,杨德又是天子,按理说不会有人拒绝的,是的,若是平民百姓被赐给了皇帝,管这个皇帝有没有实权呢,只要嫁了他就有数不清的宫人伺候着,无数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有什么不好的。
可世家却不这么的呆傻短视,他们敏锐地嗅到了政治的风吹草动,杨德只是个被推上来的傀儡皇帝,没什么支撑,左有太后专政,后有摄政王虎视眈眈,两个权力中心的巨头相争,中间夹死的小鱼小虾可就多了。
而杨德虽有皇帝的空衔,也不过只是一只大了点的鱼而已,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太后赢,他还有活路,摄政王一赢,杨德只有死路一条。
卧龙之榻,岂容他人酣睡。
这个时候,谁想把女儿嫁给皇帝,不是光明正大地对着太后和摄政王叫板,真是老寿公上吊,找死呢。
可是太后偏偏在这盘看不清局势输输赢的棋局下了一步乱棋,把自家的二妹许配给了皇帝杨德,这又是什么招数,让李家的人生下龙种继承大统?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然,高居右相的老狐狸温离裘却不这么想,杨德虽说是个傀儡皇帝,却也是名正言顺的正统,这很容易给心术不正的人钻空了一。
李如画虽说是他和心爱之人生下的血脉,可温离裘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儿长歪了,聪明倒是有的,可全是些小聪明歪心思,剑走偏锋,邪气狠毒的厉害,一点也不像云昭的孩子。
若是把李如画嫁给了杨德,怕是要将这朝堂搅到风风雨雨,死去活来,女儿的任性他是知道的,他只怕她错了都不知道,就这么愚昧又无知地遗臭万年,死了都不安息。
在见到李如画的第一眼起,温离裘就不喜欢她,不喜欢她谄媚凑上来的眼神,他知道,这个女儿被他的死对头情敌教坏了,半点云昭的气质也无。
可到底是云昭和他的孩子,他终归是舍不得她在这无趣的人间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