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南疆作乱,竟是与大周私下密谋,以南疆作障眼,大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夜之间侵入大齐,连下三城。
狄秋浔连着三日未入碧梅轩。
红嫣不免心中挂念,不知战事如何。后宫嫔妃多少都听到消息,一时众人惶惶不安,战乱之息迎面而来。
虽则嫔妃们并不懂行军作战,这战火亦轻易烧不到宫里头来,但先楚朝一朝覆灭,昔日宫中锦衣玉食的贵人纷作阶下囚,宠冠后宫的妖后裴氏更是被人凌|辱至死,亦都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沧海桑田,穷通变换,由不得人不惊心。
好在傅皇后有如宫中磐石,巍然不动,神色淡淡的望向众人,几个碎嘴的嫔妃便悄然噤声。她声音透着威严:“皇上与朝中臣工数夜未眠,正是要紧的时候。我等后宫女子无法相助,唯一能做的,便是谨守本份,切勿私下造谣生事,祸乱君心,若被本宫发现,定严惩不贷。”
众人齐声应诺,傅皇后平素不大理宫务,此时却增添人手,多往宫中巡视,以免被人趁乱犯事。一时间宫中井然有序,并未因战事而起波澜。
红嫣看着傅皇后万年不变的脸色,不禁心中感慨。
“……蜜妃娘娘觉得如何?”
红嫣听到声响,微微一惊,回过神来,就见乔贤妃仍笑吟吟的看着她,等她回话。
红嫣亦着实佩服她,构陷了人,转瞬便似没事一般,照样温和亲切的与人搭话,半丝愧疚也无。
只是红嫣方才出神去了,竟不知众妃说的是何事。
柔贵妃便冷笑了一声:“果然出身是最要紧不过的,看看这些眼皮子浅的,真真上不了台面。国难当头,不过一些儿财帛也不舍得。想来是从未见过富贵,免不了要将这些紧扣在手中。”
习太后瞥了柔贵妃一眼,柔声道:“蜜妃,今年淮南、川建两道遇了天灾,国库匮乏,又遇战事,军中急需筹措粮草,司农寺已派人向各世家募集银两,我等宫中嫔妃当为表率。不知蜜妃意下如何?”
这是方才众妃七嘴八舌议出来的,众人以为她没听到是假,舍不得财帛才是真。一时面上不由都露出些讥诮的之色,只不敢像柔贵妃那般明着出言讽刺。
红嫣目光一一掠过,见费太后撑着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中神色古怪,似厌恶又似无奈。自从那日明示了身份,费太后便一直是这个模样。
红嫣微微一笑:“此等为国为民的好事,红嫣自是不敢落于人后,但凡红嫣有的,尽可以捐献,只留几件旧衫、一套头面日常应付既可。”
众人闻言大惊,她们说捐,也不过捐些不用的饰物,便是再战火纷飞,宫妃亦要细心装扮,心头爱物是不舍得的。
当下柔贵妃便道:“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红嫣便起身低眉敛衽行礼:“请皇后娘娘着人往碧梅轩,臣妾愿捐献所有财帛。”
皇后淡淡的看她一眼,请示于两宫太后,费太后面容平静:“既是蜜妃一片心意,自当成全。”
习太后先是一怔,后头看红嫣神色从容而坚定,便也点头附合:“诚意可嘉,边关军士闻之,亦欢欣鼓舞。”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皇后果然派了人随融晴往碧梅轩。
众嫔妃静坐不语,惊疑不定,一则不信她当真舍得,近日皇上往碧梅轩赏赐极多,有许多物件都是稀世难有。二则怨她如此舍得,若她当真捐了,其余人等又如何捱得过?手面必不能小了。
寂静无声中,皇后身边的大长秋李安果真领了一队宦官,从碧梅轩捧了十数托盘过来。每个托盘上均是琳琅满目的耀眼饰物,硕大如鼍龙珠一般的东珠、巧夺天工的钗钿、碧色如洗的美玉,许多位低位的嫔妃更是开了眼界,忍不住有些惊叹之色。待托盘与人过目完,其后又有宦官捧着各色绢匹上来。
柔贵妃分明见其中有一匹天宫云烟纱,最宜罩在裙外,远远望去,美人行走间有如裹云雾相随,只可惜一年也不过出产两匹。今年这色又极正,两宫太后年纪已大用不上,柔贵妃私心极想要的,料想必有一匹是她的。不料狄秋浔却将一匹给了皇后,一匹给了蜜妃。此刻见她不当一回事般献了出来,不由心头又妒又恨。
红嫣笑道:“这些物件都是好东西,宫外之人多有对此觊觎的,不过是按制不得佩戴,不如此次特地开恩,让众人争相竞买,价高者得,买去的物件,无论身份为何,均可受用。”
商人之中富有的不在少数,尤其盐商,其财富比国库亦不容多让,只是地位低贱,按制许多饰物、面料都不得使用,银钱多归多,憋着无处可花。
此次若真以价竞买,这些商人必愿为之一掷千金,这已不仅仅是本身的价值,而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了,而商人最缺的便是这个。
柔贵妃恼怒:“简直是无稽之谈,岂可让低贱商人佩戴与我等同样的饰物!”
费太后却是思忖片刻,点头应允:“也好,非常时其,行非常之举……皇后便向皇上禀报,得皇上下旨,再行操作。”
柔贵妃唤了一声:“姑母!”
费太后淡淡的看她一眼:“你不喜欢,便不要捐。”
一句话压得柔贵妃不敢言语,她岂可落于蜜妃之后!?
有红嫣珠玉在前,众嫔妃都不得已多捐了些。
融晴扶着红嫣回碧梅轩,也忍不住叹息:“娘娘当真舍得。”
红嫣微微一笑,她身上现银不多,但凡有些,不是打点宫人,就是送给罗再荣去增添资本。其余全是头面首饰、绢匹缎子。这些都是登记在册的东西,轻易不能变卖,她总有种不是己物之感,捐了又如何呢?
但融晴是狄秋浔的耳目,这番话却不能直说。只能笑道:“也不过是一头一身,能用得几多?放在那,还不如捐了。待来日战事稳定,想要多少不得?”
融晴看着她,不禁露出些钦佩之色:“只是娘娘此举在先,其他嫔妃也不能小了手面,难免对娘娘有些记恨。”
红嫣摇头:“也不多这一桩了。”只要狄秋浔还宠她,妒恨便少不了,她最好能永远呆在云端,一旦跌落,将被碾碎为泥。
大周军队以破竹之势,一路连下大齐十城。而费衍大军又被南疆绊住了手脚,节节败退。
大齐不得已调动肃北军来援,同一时间多人进言,道费衍“纸上谈兵尚可,实不堪大用”,要求启用三朝老将杨仁杲。
费氏一系竭力抵制,战况却一步步恶化,只得启用年逾七十的老将杨仁杲,令他分掌十五万大军,费衍仍留有十五万大军,这是费氏一系最后的底线。
红嫣已有许多日未见着狄秋浔,不觉孤枕难眠,每夜都睁着眼睛望着帐顶,直到实在疲乏了才昏昏睡去。
这日清晨她才觉睡沉,梦中便觉身上酥麻不堪,似一条蛇在蜿蜒流动于身上,留下一片水迹。抬手去挥,却被按住。她挣扎着要醒来,却觉猛然被填塞溢满,不由一惊,睁眼看去。
却见狄秋浔俯在她身上律|动,两人身体亲密无间,他的长发与她交缠。
红嫣惊喘了一声:“……皇上。”
狄秋浔温柔的看着她,低下头来吻她,半晌抬头,嘴角挂着一缕银丝:“朕心中挂念着你,总不得安心。”
红嫣听了,心中甜蜜,不由伸手勾住了他的颈项:“臣妾也思念皇上。”
狄秋浔极尽缠绵,待*尽散,仍是伏于她身上,不肯下来。
过得一阵气息平稳了,他才说话,语调中微有些慵懒亲呢:“朕听说你将所有饰物都捐了,只留了一套头面?”
红嫣嗯了一声。
狄秋浔便自枕侧摸出枚羊脂白玉的簪子,造型简单古朴,看着十分一般,远非他平日所赐之华美饰物可比。
他握着她散落的发绾了绾,自是不得要领,便将簪子插了上去:“人如玉,玉如人。”
红嫣微微一笑:“怎会送臣妾这样一枚簪子?”
狄秋浔看她:“是朕母妃用过的,她当年位份不高,也没什么好物件。”
红嫣神色一变,忙将簪子摸到手中:“怎能这样轻忽对待,既没簪稳,待会臣妾一起身,岂不将它带落在地,跌碎了可怎生是好?”
她这样郑重对待,引得狄秋浔凝神看了她一阵,抬起她的手,在纤指上头轻吻:“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又吻在她颈侧,低声喃道:“领如蝤蛴……”。
吻移到唇上:“齿如瓠犀。”再流流在额间:“螓首蛾眉。”吻遍她的粉面和美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最后对着她微微笑道:“小蜜儿甚得朕心,朕……心悦于你。”
这样清淡的声音,低低的说着情话,这一番举动,饶是红嫣亦不由面红耳赤,心中软化如水。
她只觉整个人如飞云端,禁不住紧拥着他,略有些羞涩道:“臣妾爱听。”
狄秋浔目中流露出宠溺之色:“嗯,朕日日说与你听。”
这样柔情蜜意到极致,明明已极为贴近,却想要更近一些,恨不能两个化成一个,红嫣将他缠得紧紧的,迷蒙而潋滟的双眼勾着他的魂,这无言的邀约,令本就十分易对她动情的狄秋浔再起反应,他面无表情:“蜜妃是要累死朕么?”
红嫣一惊,才想到他房事需节制,他就动了起来,似笑非笑道:“便是累死,亦欣然从命。”
两人一番缠绵,红嫣自是沉睡自午时方起,狄秋浔早不见踪影,融晴只道早替她向皇后、太后禀报过,只说是身子不适。红嫣放心下来,洗浴一番,进了些食。
宫人才将桌案撤下,就听外头有个孩童脆声道:“蜜妃娘娘可在?”
宫人恭谨的道:“郡王,您慢些!”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昨天留评比往常少很多呢
诚惶诚恐的作者又不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