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雪崩
韦行一路无事,直走到镇上柳叶胡同,冷颜迎上来:“韦行,可要歇歇脚?”
韦行拱拱手:“有劳师伯。给帅望安排个地方。”
冷颜点头:“是!”
韦行道:“我身后有人,安排一下。”
冷颜点头:“放心。”
冷颜令人带帅望去休息,韦行道:“看住这小子,他逃跑很有一套。”
冷颜微笑:“咱们在家时,都领教过。”
韦行看看冷颜,想不到韦帅望的淘气如此的出名,他倒也觉得有点骄傲,一个男孩子,要是被人夸做厚道乖宝宝,当爹的就难免要有点遗憾了:“你的星相说什么?”
冷颜沉默一会儿:“你对令师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哪句?”
冷颜清晰地陈述:“你今天能站在这儿耍威风,不过是韩青厚道,不肯杀你!”
韦行愣了愣,冷颜道:“这话是你说的,我再向你重复一次,不算泄密。”
韦行问:“你什么意思?”
冷颜道:“这句话,会要了韩青的命。所以,你回去时,一定要留心。”
韦行觉得一股寒气自头顶直贯下来,他愣了一下,马上醒悟自己的表情太过直露,回过神来:“冷颜,你说这话,不太合适。”
冷颜道:“我知道,不过,韩青对冷家太重要了。我不该参与意见,我实在喜欢韩青带来的平静。”
韦行盯着冷颜良久:“小心,你的舌头!”
冷颜沉默一会儿:“会遭天谴。”
韦行瞪他一眼,天不见得会谴他,不过冷秋听到这话,他的舌头百分百是保不住的。
门外有人等着,冷颜点头,来人进来禀报:“已经引开了。”
冷颜点头,回头向韦行道:“你可以回去了。”
韦行看了冷颜一眼,似有话说,可是又觉得冷颜并不是合适的倾诉对象,只得住口,再一次吩咐:“看住了韦帅望!”
冷颜道:“一定。”
冷秋有事,会放出火箭来,韩青有事呢?他临行时竟未交待!韦行大恨,自己怎么会这样粗心?
韦行随即也明了,自己受了冷颜的话的影响,如果他不信任韩青,不信任冷秋的话,如果他们之间没有信任,许多事会变得更糟。如果他疑心冷秋会害韩青,那么,对冷秋的命令会怀疑抗拒,导致的结果必然是失败。一场战役只能有一个指挥官,指挥官也不可能把每一个命令都解释给每一个人听,没有信任,就没有胜利。
冷颜暗示他,应该先去看看韩青,可是冷秋的命令里却不包括保护韩青,冷秋让他返回,是回到秋园!
韦行应该做何选择?
冷颜吩咐:“好好看住那孩子,寸步不离跟着他。”
手下答应而去,一秒钟后惨叫一声,跑了回来:“大,大,大人,那孩子跑了!”
冷颜面如玄铁:“谁看的他?”
“田际!已经被打昏了!”
冷颜气冲冲走到韦帅望的房间,看见田际刚被救醒,□□着爬起来,气得他过去就是两记耳光:“混帐!你竟能被一个娃娃暗算!”
田际捂着脸,差点哭出来:“小人该死!”他同那孩子玩骰子,输的人被弹脑壳,他胜了几次,在韦帅望的脑袋上弹了几个包出来,输到韦帅望赢了,那孩子气势汹汹,捋胳膊挽袖子,比划几次不下手,让他低头再低头,田际一边笑一边低头,结果被韦帅望用拳头狠砸在脑后重穴,眼前一黑,当场昏倒。
冤枉,没有人告诉他照顾孩子能照顾出这后果来!
没有人同他说危险!要当心!
真他妈冤啊!
冷颜顾不得他,到处察看,小帅望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他必须把韦帅望追回来,否则项上人头不保。韦行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终于在前门五十米外的雪地上找到小孩子的脚印,幸好这个时节小孩子往荒山野岭跑的不多,小孩子的脚印很容易就找到。
韦帅望的脚印往西边的一座山上延伸,冷颜疑惑:韦帅望要跑也应该是往冷家跑,冷家在北方偏西,帅望当然可以走个直角,先往西再往北,可是犯不上爬到山顶上去啊!
疑心归疑心,冷颜还是重证据,怕自己的估计错误,把韦帅望跟丢了,不管韦帅望怎么绕圈子,总之跟着脚印走,以他的功力一定会追上韦帅望。所以,他还是决定,爬山。同时,也没忘派人到冷家山下堵截。
冷颜——可怜的人啊,穿着家常的一层棉的长袍子,也顾不得换上登山服,就开始在冰天雪地里爬山,手下喃喃:“颜大人,您何必亲自去,我们上去找就行了。”
冷颜暴骂:“丢了韦帅望,不但我会死!你们一个也活不成!还做梦呢!?想尽一切办法,把那孩子活着找回来!!!!”
还有人不服:“一个小孩子!”
冷颜很想抽他,可是他没有空,一个小孩儿!明明被小孩儿给打昏了,还敢说一个小孩儿!!这群饭桶手下,该集训了,他一向对手下太宽大了,应该送到韦行那儿,让韦行集训一下子。
冷颜不时地在这儿或那儿,找到韦帅望的小脚印,韦帅望似也未加掩饰,只顾赶路。
不过,从脚印看,冷颜对韦帅望的轻功大表敬佩,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脚印如此轻盈,落点准确,看脚印的跨度,那双腿也煞是有力。
爬到半山时,冷颜已看到韦帅望的衣角,仰头叫了一声韦帅望之后,山上忽然滚木乱石齐滚,冷颜虽伏身避过,身后却惨呼不断。那孩子一边往上爬,一边随脚踢下石头来随手扔下冰块雪团断木,逼得越急,那些东西来势越猛。
冷颜虽然一直看着韦帅望的背影,跳来跳去如一只兔子般的背影,可就是无法捉到他,冷颜忍着气:“帅望,你马上回来,我不同你父亲说,否则,我告诉你父亲你逃走,他会打断你腿!”
韦帅望大笑:“人的命天注定,我才不会改变决定!”
冷颜气苦:“既然天注定,你回不回去都没有用!”
一块巨石“呼”的一声从冷颜头顶飞过去,再没了声响。
韦帅望以更快的速度,飞一样向山顶跑去。
冷颜几乎就要捉住韦帅望的足踝,可是着手住忽然一松,身子顿时向后仰去,冷颜惨叫一声,被身后人挡住,连滚带爬才一只手抓住块大石顿住身形,帅望在山顶笑道:“我挖松了石块,你们上来要小心喔。”
冷颜怒吼:“韦帅望!我捉到你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韦帅望没有回答,山顶上传来石头与铁器相击的声音,冷颜不知韦帅望又要放什么暗器下来,只得回头吩咐:“小心!”
不用他说,他身后的人,一个个面色惨白,如临大敌,随时准备跑路,再没人提一个小孩儿的事了。
可他们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冷颜只得慢慢露出个头来,只见韦帅望正往脚上绑什么东西,韦帅望看见冷颜,回头一笑:“别过来啊,过来我就跳下去。”
帅望站在山顶,下面是几乎90度的徒坡。
冷颜愣了愣,他实在看不出韦帅望想干什么,既然帅望已经跑不掉了,他也不太着急:“帅望,你想干什么?趁你父亲没发现,快跟我回去。”
韦帅望问:“那狗东西,啊,我是说我爹,真的说过那话?”
冷颜愣了会儿才明白,韦帅望敢情那么早就已经跑出来了。
韦帅望咬牙切齿地:“他这不害韩叔叔吗!”
冷颜轻声:“帅望,这不干你事,韩掌门自有计较。你你你,你脚上绑的什么?”冷颜此时才发现韦帅望的佩剑已断成二截,一边一截绑在脚上,脚尖处都翘起来弯成个弧度。完了,光是弄断自己的剑,就是天大的罪过,冷颜想,我这下子是无论如何都得向韦行做出解释了。
帅望回头一笑:“劳您远送了,您回见吧。”
冷颜大惊:“你去哪儿?”扑上去,指尖抓住帅望衣角,衣角撕裂,韦帅望向山下直落下去,直落了三五米,脚才着地,他脚下的剑是光滑的金属,落在雪地上如何能站住,顿时风驰电策般地向山下滑去,奇在韦帅望也不摔倒,张开双臂,如一只展翘的苍鹰。
冷颜大急,如果韦帅望以这个速度直滑落山,如果不摔死的话,从这个山彼下去就到冷家山脚下,他派出的人手还在半路,韦帅望是铁定回家无疑了,韦帅望回家了,正赶上一场大战,刀剑无情,那种战场不是一个小孩子凭一点小聪明就能应付的事。韦帅望如果死了,除非韦行也死了,否则后果就是他人头落地。
冷颜大叫一声:“韦帅望!”就要向上跳,却听手下人惊叫一声,一把抱住他,然后山上一阵轰鸣,隆隆声不断。
冷颜站在山顶只见山坡上陡然出现一个裂纹,然后一块巨大的,大到十几间房子一样大的雪块缓缓地从山坡向下滑去。
雪崩!
冷颜听到身后人惨叫:“雪崩!是雪崩!”
冷颜也惨叫:“快跑!韦帅望!雪崩!”
更大更多的雪崩裂滑下。
帅望回头,只见身后一人多高的雪浪正汹涌着扑下来,韦帅望气得,心说,你叫唤什么?你不叫能雪崩吗?你倒底是让我快跑,还是要报仇雪恨杀我于当场啊?
还快跑,我现在比飞都快。
巨大的雪浪就在韦帅望身后追赶,总是比韦帅望慢一点,韦帅望伸着双臂如在浪尖上滑水一般,引领着雪大的雪团向山下扑去。一路所过之处,当者立靡。轰隆隆的声音震得韦帅望耳朵痛。
渐渐,一人一堆雪,越滑越远,激起来的雪雾挡住冷颜的视线,再也看不到韦帅望是死是活。
冷颜呆呆地,半晌手下人问:“要不要过去看看?”
冷颜摇摇头:“不必了。”如果死了,韦行回来之前是挖不出尸体了,如果活着,他们也再追不上韦帅望了。
别说雪崩之后巨石突现无法滑下去,就算能滑,谁有胆子那么滑下山,当时滑雪运动尚未普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