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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席慎之在私家医院里躺了几天就被抬回了席家, 抬回去那天, 正好是08年的最后一天,12月31日,那天, 据说是08年最严重的一次寒潮来袭,冷空气翻越秦岭大巴山到达南城的时候, 整个城市都快被湿冷空气从头到脚拎了个透,天气预报在零度左右徘徊, 对于常年生活在北方的人永远都没办法理解南方那苦逼的冬天。

席慎之被抬回席家的时候, 席家所有人都在,席谨之和席行之从李医生手里接过她,席公权本来坐在太师椅上, 却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他行动有些不便,拄着拐, 那拐在地板上一声一声地敲击着, 让席慎之觉得压抑,“爸......”她轻轻喊了声,这是几个月出走以来第一次喊他,席公权两鬓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些,在席慎之的印象里, 似乎他从来都不会老,永远高高在上,永远都是那个不可侵犯的权威。

席家很早就没了女人, 在席慎之两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关于母亲的记忆,几乎为零,只是为难席公权一个大男人将三个女儿拉扯到,他一直忙,教育女儿的事都教给了保姆和管家,长姐如母,这也成了席慎之总有些怕席谨之的原因。

“到点就开饭吧。”席公权拄着拐对琳姐说道,年迈体衰,每到寒气来临,那关节就像泡在酸菜潭里拧都拧不干地痛,他坐在沙发上,从兜里拿出眼镜盒,低头看报纸,再也不说话,那手有些微的颤抖,他是老了,三个女儿都已成人,天太寒,那镜片上都有着氤氲的白气,他一直担心,三个女儿里,他最担心慎之,谨之是长女,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特别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东西,所以她学建筑,学音乐,出国游学,他都由着她,甚至无端消失了四年,只要她不说,他亦不问,只是因为他知道谨之这个孩子,最独立,独立的女人也最坚强,心无所依,也就会越心狠手辣,为自己追寻的东西去努力,这没什么不妥,就像在慎之小时候,贪玩,跌进水沟,三个女儿的表现方式就全不相同,慎之自己刚跌落下去,有些痛,干哭了几声,而后竟在臭水沟里玩了起来,在路面上的行之一边急一边哭,只谨之观察四周,让行之在那好好地看着她,不知从什么地方要来的绳子,将席慎之拉了起来,席慎之全然不知道自己身处危险之地,倒是被谨之狠狠训了一顿,那年,那年谨之十岁,行之八岁,慎之才六岁,所以嘉禾集团交给席谨之,席公权最放心,行之性子太柔,不够狠,而慎之,太感性,太任性,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一壶茶,席公权望着在一旁的三个女儿,竟有些唏嘘,人老了就是爱回忆,有些事还是永远都不要再想起的好,脑海中竟无端浮起那个人的面容,那是他这么多年挥之不去的噩梦,有时他甚至在想,今日的荣华换来从无真正的安宁和心安,是否值得,他觉得有些泛,让管家明叔扶进了书房。

“李医生,我还得休养到什么时候啊?”席慎之微仰着头问着李盛研。

“至少还得一个月,虽然只是轻度烧伤,但是依然很痛,是不是?”李盛研柔声说道。

李盛研跟在席行之身边久了,连那温柔的口气都学会了。

“一个月?那我这一个月都得像个残疾人似的?”席慎之若有所思地皱着眉。

这种感觉很不好,除了能说话能自己吞咽唾沫之外,所有的事都需要有人在一旁协助才能完成,比如喝水吃饭甚至上厕这样私密的事都必须要让人陪,这让她有些烦躁。

这是席慎之经历的最为麻烦的一次惨痛,所以她有些不适,这种不适表现在莫名的心烦,以往她心烦的时候还可以去拿画笔,只要倾注在那个世界里,周遭的所有一切都会安静下来,可是现在,她连画笔都还不能拿,除此以外,身边总像少了些什么让她不舒服,当她意识到身边换了一拨人的时候,她有些失落,有些生气,那气又是生自己的闷气,没法发泄出来的,所导致的结果就是她额头上冒了一颗痘痘,像暗疮,碰着有些疼,又拿她没办法,这几日,她对手机异常的敏感,她没什么朋友,真正出走之后遇上夏念文两姐妹之后才和她们做了朋友,其他还有三两个网上认识的一起写生的朋友,可是除了夏念文几天关心的短信,再无其他,她无法理解情窦初开这样的事会在这样的时候发生在自己身上。

席慎之是学金融与证坏模墒钦飧鲋驹甘窍u娑ㄋ匦胩畹模幌不叮懿幌不叮簿褪窃谀歉鍪焙蚩迹不渡狭嘶鞘卑滋煲不砩弦不蝗痪醯谜业搅俗约阂恢毕胍哪歉鍪澜纾材埠茫肿畎耍衔苏媸乔e税偬模啃叩呐耍鼋康呐耍酶疽话悴嫜呐耍闪返呐耍荻镜呐耍牡呐耍蛑址缜榈呐耍擞钟心媳敝郑鞘兄郑环剿烈环饺耍刑嗵啵髦痪醯媚鞘且桓龆嗝磁哟蟮氖澜纾晌u阑缓孟哪铙希灰ド习嗟氖焙颍芑崮盟恼掌宰呕勺苁怯胁欢缘牡胤剑撕芏喾挥幸环猓哉獯紊樟艘踩樟税桑土透哪铙系睦裎镆踩忌樟耍鞘撬谏虾;沟玫慕北鞘撬玫牡谝桓鼋保上衷谝裁涣耍髦胱挪挥傻胤2鸫衾础

她一直画女人,可也从未想过要和一个女人恋爱,确切地说,她没想过要找谁谈恋爱,甚至,她觉得,这辈子,是不会和任何人谈恋爱的,她也从来没有过意中人,那意中人只在画里,那平面的画笔下,那一勾一勒中,罩着红光,出水芙蓉地浮出表面,她只觉得那多简单啊,她愿意喜欢哪幅就哪幅,她们都是安静的,她在画架上可以摸摸这,摸摸那,每一幅,都知寒知暖的,不像某些人,竟连着几日再不来看她。

第二天就元旦了,按照规定,公司也放了假,一家人顿时聚齐了般,其乐融融起来,只席慎之总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一如既往的,手机里依然没有她想要的信息,那个人,像突然沉寂般,从她的身边抽离了,2009年1月1日,中午吃过饭,席公权就进了书房,席行之找人在外面花园安顿好,将席慎之推出去晒晒太阳,因为她的关系,李医生最近来席家的频率也多了很多。

很自然为席行之拉过椅子,又给席慎之调整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席谨之在一旁冷眼旁观。

“李盛研,你是不是还应该为我准备烟灰缸,还有打火机,李盛研,我有时真觉得你体贴的像个圣母似的。”

一席话,竟逗乐了几个人,慎之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被细心的席行之发现,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困了?想睡?”

“还好。”慎之冲她笑了笑。

岁月枯荣,冬季枯萎了秋天的萧索,像在做一场蓄势待发的准备,南城有着南方城市的所有特色,阴霾,潮湿,只是比起夏天来说,席慎之更喜冬天多一些,那漫天漫天的寒气,温暖得来就会特别容易,一壶茶,一个拥抱,一个眼神,冬日恹恹的午后,南城难得的阳光细碎地拢在身上,她眯缝着眼,不由地又想起那天,在柏家的婚礼上,在卫生间,那并不是好闻的味道,只那么突兀,腰间突然有一双手揽过她,她的脸那样近,她的唇上微微颤抖,只那唇齿间一腔清香之气,那是她的初吻,二十五年第一次,她张大了瞳孔,却看到夏念笙眼底里有泪,那么快,被她掩藏了起来,她揽过她的身子,对着曾经的前女友如今的柏太太笑颜如花,她又怎会不气呢?她是席家三小姐,竟被人无端端当成了道具,一巴掌扇在夏念笙脸上,她太用力,手掌火辣辣地痛,她还记得夏念笙骂她狠,她骂夏念笙贱,从没见过那么傻的女人,后来看她经历失恋的两个阶段,不知何时竟渐渐地在意起来,有人说失恋总会经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就是听到对方的名字,暴跳如雷,骂骂咧咧,第二阶段,是装着毫不在意,心里却烂掉了渣似的,第三个阶段,则是听到那个名字,哦一声如路人,不过是个名字,没有任何的意义。慎之只觉得夏念笙迈到了第二个阶段,眼前突然有阴影挡住了光,她不由地睁开眼,抬眼处,竟是席谨之拿过一张毛毯盖在她身上,她柔声唤道:“姐......”

“她最近在忙电视台的工作,所以没时间来看你。”席谨之不咸不淡地说道,席慎之身上的毛毯滑落在地,心事被说中,一张俏脸顿时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