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 一百……多斤啊。”大黄看着瘪了半边的锅底,面有愧色, 块头太大了,似乎真的不大好。
“一百多斤?你还真好意思说。”高长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这个有胆量长没胆量承认的家伙, 好容易弄了口锅回来,就这么被压垮了,他们一行三个人一条狼,这锅压扁了之后容量大大减小,以后每顿煮一锅怕是不够吃了。高长端着锅研究,企图用手把它变形的地方掰回来。
“就是一百多斤,不行吗?”大黄一屁股坐到高长对面, 看着他鼓捣。
“行。”这种没营养的话题, 高长觉得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大黄觉着没趣,哼哼两声没回话,过了一会儿,他又按捺不住了:“刚刚送你出来那个女的是谁?”
“哪个女的?”高长随便应了一句, 关于自己跟何韵的关系, 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跟大黄说,对于自己曾经重生这件事,高长还没有对大黄提起过,何韵的事又应该从何说起呢?要是对别人,高长随随便便就糊弄过去了,偏偏他又不太想对大黄撒谎。
“哼,我都看到了, 这口锅也是她给的吧?”
大黄这些年都没怎么跟高长分开过,平时高长在哪儿它就在哪儿,有时候高长坐在马桶上解手,他都要蹲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陪着说说话,如今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高长一个人进那个村落,大黄就只好守在村外,两眼瞪着村子的围墙,就光等着,除了等着,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啥。然后他就看到高长跟一个女的一前一后上了墙头,那女人的笑声清脆,他隔老远都听到了,觉着真是刺耳,一点都不好听。
“我刚刚用盐跟她换了床被子,来,摸摸,软吧?”高长把锅放在一边,打开那床蚕丝被让大黄看。
“不就是条破被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大黄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看不上啊?那你别盖啊,林帛,来,睡觉。”高长选了块干燥地方,把衣服往地上一铺,两手一抖,软乎乎的大被子就摊开了。他向林帛招招手,这时候的林帛还很好糊弄,只要高长肯搭理他,他就很高兴,咧着小嘴颠颠就过去了,在高长的指导下躺在被窝里,像模像样地摆出睡觉的架势,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高长看。
“谁说我不盖?不盖白不盖。”大黄三两下扒了外套,用爪子掀开被子的一个角,一拱一拱地钻进被窝。
“这被子还真挺大的哈,三个人盖还有富余。”对这床蚕丝被,高长真是越看越满意。
“呜……”被遗忘的头狼心情不太好。
“你丫那么厚的皮毛,还要盖什么被子?”大黄视乎已经不记得自己犬形的时候,睡在高长被窝里的情景了。
“皮毛再厚老子也要盖被子,你管得着吗?”头狼围着被子绕了几圈,最后把林帛身边的干草刨开了一点,刨出一个坑来,倒退着钻进坑里,勉强也算是睡在了被窝里面。
“我媳妇的被子也就是我的被子,你说我管不管得?”大黄一边掰着高长的手指玩,一边跟头狼拌嘴,相当惬意。
“呲,媳妇?还不知道谁是谁媳妇呢。”相处这么几天下来,头狼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只叫大黄的笨狗根本就不当家。
“你丫光棍一条,懂什么?”对于这头狼的话,大黄根本不以为意,连老婆都没讨上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的。
“别吵了,快点睡,天亮了继续赶路。”这都已经是下半夜了,这一狼一犬偏偏还精神十足,林帛倒是睡得快,刚刚还精神奕奕的,刚沾上被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你们晚上都吃了吧?”
“吃了。”头狼逮住一只鸡,跟林帛一人一半生啃了,大黄给自己烤了两条蛇,技术不太熟练,一条焦了一条没熟。
“那就快睡吧,明晚给你们煮汤喝……”高长的睡意也上来了,他真是好长时间没睡过这么软的被子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一条舌头在自己身上乱舔,那两只手也不老实,到处瞎摸,高长自然知道肯定是大黄这家伙又有点憋不住了,年轻人需求旺盛点,这也是可以理解的,高长也不老,也不是没有需求,只是对于他跟大黄的那点事,他心里还是没拿定主意。
两个男人要做那事,总得有一个在上边有一个在下边的,高长当然是想在上边,可问题是,他第一次见到大黄的时候,对方才是一只比巴掌大点的小狗,这些年看着他一点一点地长起来,又看着他化形,真要对他下手的话,高长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太像话。
那要不他自己在下边?高长觉得大黄要是听自己的话,这化形后的形象能矮点瘦点,起码比他自己矮点瘦点,再加上一副好皮相,他搞不好晕乎晕乎心里一软,就依了。可这家伙竟然背着自己整了这么大一个块头出来,高长每每想到这个,心里都觉得很是膈应,让这傻大个骑到自己身上?哼,想都别想。
第二天早上高长起床的时候,大黄和头狼早都已经起床了,林帛还摘了不少桑葚放在他床头。高长一边打哈欠一边收拾行装,不想承认自己年纪大了体力不济,便安慰自己说那三只都不是人,跟他不具有可比性。
他们沿着大江的方向一直往西走,偶尔遇见一两个小镇城市,也都绕着走,如今每一座城镇都显得绿玉盎然,但是高长却能轻易嗅到那其中腐败和阴暗的味道。在灾难面前,人类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美好的,齐心协力共度难关,相反,同类之间相互倾轧的情况比比皆是。
如果说,蓝色阳光给人类带来的是生存的挑战,那么人类本身,却给自己带来了死亡和恐惧。
大江两岸的地势并不总是平坦,高长他们常常要翻山越岭,这一天他们就来到了一片深山之中。因为这条江在这个位置,修建着一个巨大的水坝,高长猜测这个水坝应该还有人驻守,担心那里有什么先进的设备,到时候他们一行人大白天里大喇喇走在阳光下的情景要是被发现了,那事情就大条了,于是高长选择绕道。
照理说这附近区域的原住民都已经迁走了才对,当初修大坝的时候,曾经发起了一次大规模的移民,基本上这水坝周围的人都走光了。但是后来随着政策的渐渐放松,有些人在外头找不到活路,就又渐渐回去了,一些房子被淹了的人,就在附近修建新的村子。
高长一踏入这片大山,就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大黄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头狼很焦躁,从喉咙底发出成串成串的低吼,林帛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一路上十分安静。
傍晚十分,高长在一个朝阳的山坡上点起了篝火,这片大山透着诡异,眼下这情景,草木都长得十分茂盛,山上却嫌少见有什么野物,就连虫子都比别处少很多,这根本不合情理。高长估摸着他们起码还要花两三天时间才能走出这片大山,大晚上的赶路也不安全,这地方鬼气森森的,谁知道能遇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索性停下来休息了。
大黄和头狼各自出去转了一圈,就抓了两条瘦不拉几的毒蛇回来,根本不够他们塞牙缝。
不一会儿,高长就感觉到山坡西面有个人正朝他们这边走过来,抬头看看山头上的落日,这时候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平常人根本不会出来活动。不过人家既然来了,而且还是直直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的,高长想想还是决定让他来吧,反正该来的早晚都得来,这片大山这么大,轻易走不出去,要是被人盯上,早晚都是要打照面的。
“客人远道而来,到我们村里去住一晚可好?”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着没什么稀奇的,衣着也十分朴素,文质彬彬的样子,倒像是个教书先生。
“不用了,我们在这儿睡一个晚上就走。”高长按住蠢蠢欲动的大黄,回答道。他对这个人也很没好感,但是他们毕竟不认识,没理由第一次见面就要动手,而且他并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高长从来没觉得自己傍上个犬神后裔,从此就天下无敌了。
“村里有米有菜,泉水清澈,总好过在这里忍饥挨饿。”那人又说。
“不用,我们很快就出山了。”毕竟是人家的地头,高长说这话,就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要是没有巫师的允许,你们是不可能走得出去的。”那男人扬起嘴角,神态中带着赤|裸裸的蔑视,和拥有着强大靠山的优越感,仿佛高长他们几个,已经被他轻易拿捏在了手里一般。
“那你能不能跟他说说,让他放我们出山?”高长皱着眉头,一脸为难地问,他们一踏进这片大山,那家伙就派人过来请,果然是有两下子,说不定这片大山真被他动了什么手脚,轻易走不出去。
“巫师请你们到村里去住两晚。”那人不快的神色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了,大概是觉得高长太不识抬举。
“那行吧,你在前面带路。”既然已经躲不过去了,高长决定还是去会会那个传说中的巫师,他踏入修行这条路之后,也知道了道法的存在,只不过他一直只专心修行自己的那一套心法,旁枝末节的东西,就没有花许多精力去研究。大黄就更别说了,他那脑袋根本就是一根经,道法这东西弯弯绕绕的不消耗点脑细胞都闹不明白,跟大黄完全是气场不合。
巫师这玩意儿,就是讨厌,玩道法他们俩肯定玩不过那个传说中的巫师,那家伙随便使点五行之术,就能把他们困在大山里。既然玩不过,高长就想直捣黄龙,到时候跟那个巫师干上一架,打赢了就让他放他们出去,实在不行就灭了他,没这么个祸害到处搅和,他们多花点功夫好好翻一翻大黄脑子里的那些记忆,早晚有一天能找出破解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