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端木晨缓缓地睁开眼。纯白的天花板上只孤零零地一盏吊灯。吊灯有点复古的欧式风格,和房间角落那衣橱是一款的。
这里是哪里?端木晨觉得全身都像被车碾过一样痛,双肩更是一丝都动弹不了。现在她唯一能动的就是眼睛。
她回忆起她和刑事科的人一起去酾百赌场想找警督的女儿蒋舟,可是才到人家赌场门口就全军覆没了。然后……端木晨一惊,“然后我是不是也被杀了?”
“你睡糊涂了吧!这像是地狱吗?”突然江莱从门口走进来,冷冷的声音,禁欲的脸孔,手中却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
端木晨看到江莱突然就想起了在水里见到人鱼的事情。原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美人鱼,就是活生生的江莱啊!这么说来,是江莱救了她?那这里就是江莱的家了?
“本来是不像地狱,但是看到你我又怀疑了。”端木晨一说话把自己吓一跳,怎么自己的声音沙哑成这个鬼样子?
江莱把粥放在床头柜上,斜端木晨一眼,说:“都半死不活了还跟那贫。”
端木晨想笑,却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她全身剧痛,伤口又撕裂了般。江莱无奈地看着她,也没办法帮她。
“咳咳,你,你你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你自己被空气呛到,我怎么安慰你啊。”
端木晨只好自己把疼痛给压了下去,平静了一下,觉得肚子好饿,眼巴巴地看着床头那粥,再看看江莱,发现江莱完全没反应。
“我,睡了多久?”
“今天是第三天了。”
“都三天了啊,难怪我那么饿。”说完又瞥一眼江莱,发现她还是不为所动,一副“你饿啊,哦,我知道了。”的神情,跟尊佛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喂!我说江小姐!你就不能跟我有点默契吗?”
“默契?”
“你看我的双眼,你看到了什么?”
“……眼屎。”
“是饥饿!我饿啊我饿……”
“那你吃啊,我粥都给你弄好了。”江莱看端木晨真是打不死的小强,这都昏迷三天了,一醒过来就可以开始抬杠,嚷嚷。
“我都废了我怎么还能自己吃东西啊!你就是记仇,你就记得我以前怎么欺负你了!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干嘛要救我!”端木晨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悲凉,为什么要救她?救了她她仍然是孤单一个人活在世上,没有人心疼没有人照顾。
江莱叹了口气:“好啦。”然后坐到端木晨的身边,小心地把她扶起来,靠在床沿,端起粥,说,“张嘴。”
端木晨也不客气,张嘴就吃。
两个人离得很近,端木晨能闻到江莱身上的气息。江莱的身上柚子味的香水很浓,却也很好闻。端木晨想到之前她有嘲笑过江莱身上都是尸体的臭味,是不是这一说她开窍了?仔细一看江莱长得其实挺漂亮,皮肤白皙,高鼻梁大眼睛,嘴唇很丰盈,十指尖尖……可是这样一个美人就是太瘦,而且那白皙的皮肤中隐隐透着一种病态。
不过端木晨现在没体力欣赏这又冰山又病态的美女了,此刻她才是重病患。
“我怎么全身无力。”端木晨觉得她连咀嚼动作都很艰难。
“你失血过多了。”江莱慢慢地舀一勺粥喂到端木晨的嘴里。端木晨看着江莱平静的脸,那温和的动作让她心里有一丝悸动。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端木晨还是一个小孩的时候身体非常不好,她妈妈就总是这样喂她吃饭,一勺一勺,无论她怎么淘气拒绝,妈妈总是含着笑,耐心温柔地安抚她。
江莱还是那个冷淡的江莱,没有端木妈妈那么温暖的母性光辉,却也让这个孤单许久的端木晨心里有那么一点触动。
江莱抬头看见端木晨正用一种莫名又炙热的眼神看着自己,她问:“你看什么?”
“没什么。”端木晨闷闷地低头,说,“我吃饱了,我好累,我还想睡觉。”
“嗯。”江莱放下碗,说,“那我出去了。”
“你帮我向王组长请假,我要休息一个月。”端木晨说。
“王组长死了。”
“……那,那新头是谁?”
“你放心吧,督察说了你这算是工伤,给你一个半月的假期。”江莱推门就要出去。
端木晨突然想到什么,叫住江莱:“你等一下。”
“怎么?”江莱回头。
“为什么你不送我去医院?要把我留在你家里?”
江莱听到她的话,转身,双手抱在胸前,说:“你还记得你受了什么伤吗?”
“枪伤,还有……”端木晨回忆了一下,说,“还有那怪物咬伤了我。”
“没错。而且我相信你现在应该知道他们是什么怪物了吧,你并不陌生。”江莱双眼直盯着端木晨,让端木晨有种无形的压力。
“对,我不陌生,他们的确是僵尸。”六年前她曾经和一群的僵尸抵死纠缠,最后逃过一劫。
“那你也应该知道,被僵尸咬伤是会中尸毒的,如果我把你送到医院去你的结果就只有和那被你烧死陈民一样,中了尸毒,变成一具极有攻击力的僵尸。”
“变成僵尸?”这句话让端木晨浑身一抖,往事突然浮现!姐姐满脸的血,泪,抓住端木晨,颤抖地说:“杀了我,晨晨,杀了我……”
不行!不行!不行!
“喂,端木晨。”江莱看端木晨发呆,唤了她一声。
端木晨像是灵魂出壳般全身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抬头,看向江莱,问:“为什么僵尸又出现了?为什么?当时,当时我明明把他们全杀死了啊!全杀光了啊!”说到后来端木晨突然激动起来,喊了两句却开始不停地咳嗽,本来她还想问江莱把她接到家里就不怕自己变成僵尸把她杀了吗?可是剧烈的咳嗽让她无法再开口。江莱叹了口气,坐到端木晨身边,帮她拍着背。端木晨全身瘫软,被江莱一扶顺势就倒在她的怀里,这倒不是她想占江莱的便宜,是她真的支撑不住。
江莱黑黑的眼珠滑向她的眼角,那神情有几分说不上的鬼魅,对着她怀里气喘吁吁的端木晨说:“六年前僵尸都被你杀光了,你怎么杀的?用枪吗?”
端木晨摇头。
“那是用什么。”
“一把木剑,我姐姐给我的木剑。”
江莱眼睛突然放光,声音却压了下来,有些急促地问:“那,那把剑现在在哪?”问完后顿了一下,补了一句,“可以用那把剑对付现在的这些僵尸。”
端木晨摇头,说不上话。
江莱有些急躁,不似平日的沉稳老练的她。她摇着端木晨问:“你摇头是什么意思?说啊!那把剑在哪里?”摇了两下发现端木晨不动了,原来是又晕了过去。江莱无奈地把端木晨放平在床上,帮她盖上被子,走出了房门。
走到门口时江莱一阵头晕疼痛,靠着门缓缓倒下。她按着右腿,咬着下嘴唇,强忍着痛楚。虽然那些黑西服向她开枪的时候她已经作势跃入桥下,但是还是右腿还是中了一枪。伤口开始渗出红色的血液,那血液的颜色与其说是红色倒不如说是有些偏向粉红色。
“果然不行了……”江莱看着自己的伤口流出的血,冷汗禁不住地直冒。汗水划过她瘦削的脸,尖尖的下巴,滴在地上。她仿佛自言自语地说,“要再快点才行……分刻……”然后她眼前一黑,倒在了门口。
江莱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这是之前端木晨躺的地方。江莱转头,不见端木晨。她惊坐起来,却一阵晕眩,又倒下了。
“是失血过多吗。”江莱手背抵在额头上,闷闷地说。她动了一下受伤的右腿,发现伤口被重新包扎并上了药,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疼了。江莱自嘲地笑笑,她自己是医生,却要一个病人帮她包扎。
“你是逃不了的,哼。”江莱把自己陷入那柔软洁白的床中,枕头里似乎还有端木晨的味道,有一丝烟草的甘甜和淡淡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