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
客厅的正中央坐着一位大腹便便的年轻妇人,这妇人模样清秀,虽不是京中最常见的美人儿,但她英挺的神态,令她略显普通的五官带着几分难能可贵的美。
这位女子,正是大雍最年轻的大将军夏耿的夫人,名唤冉清。
此时的冉清已怀孕将近七个月,腹中是一对双生胎,正在给她把脉的正是大雍最近声名鹊起的神医甄修明。
甄修明一身月白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英俊的脸上更是光可鉴人,这皮肤,就连女子见了都要羡慕的不得了。
这不,站在冉清身边的那个年轻女子,正一脸愤愤地望着他,眼中的嫉妒之火都要冒出三丈高了。
“哼,一个大男人居然长得跟个女人似的,小白脸儿!”
哼哼了一句,冉燕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儿,她才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是在嫉妒这个小白脸儿比她还要白皙细腻的皮肤!
虽是自己的嘟囔,但是这声音可一点儿也不小,正在闭着眼睛认真把脉的甄修明眼皮子微微一颤。
冉清抬头嗔了小妹一眼,赶紧笑着跟甄修明道歉:“我这堂妹从小被我惯坏了,说话总是口无遮拦的,还请甄先生念她年纪小,不要跟她计较,回头我会好生教导她的。”
“姐!”
冉燕显然是不喜欢姐姐这样的做派,那小郎中有什么厉害的,也值得她姐姐这样低三下四地道歉?
要知道,冉家在江湖上可是一等一的大家呢!
甄修明睁开了眼睛,手也从冉清手腕上拿开,十分恭谨地抱拳说道:“夫人言重了,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郎中而已,不敢劳动夫人如此。更何况,夏兄与在下虽然相交不久,却十分投缘,在下怎会为难他的小姨子?”
小姨子,小姨子!冉燕最讨厌听到的就是这三个字了!
说得她好像是块儿皂胰子似的!
甄修明显然没有在意某个人快要吃人的目光,继续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在下跟夏兄总归是朋友,有句话还是要提醒嫂夫人。”
“甄先生请讲。”
甄修明眯了眯眼睛,遮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正色道:“京中多是讲究那些繁文缛节的闺中小姐们,冉小姐初来乍到,又如此性格豪爽,最好还是尽量收敛一下,不然很容易惹了一些人的忌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夏兄虽有赫赫功名在身,但朝中毕竟有不少嫉恨之人,还望嫂夫人谨记。”
“你这是什么意思!嫉恨?我姐夫为了大雍出生入死,那些人不说感激,居然还嫉恨!哪里有这种不要脸的人!”
冉燕心直口快,又从小在江湖中长大,哪里懂京城的人际关系?听了这样的话立即就张嘴反驳了。
“燕儿!闭嘴!”
冉清脸色微变,这次是真的训斥了。
这话若是五年前告知冉清的话,她定然不会放在心上,甚至还会跟冉燕一样十分不以为然。
但是嫁入京城这四年来,她算是看透了京城中的那些尔虞我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太多,前一刻还对你笑脸相迎,后一刻便拎着刀子在背后捅一刀的更是大有人在。
她相信甄修明的话,并不认为是在危言耸听。
更何况,如今夏耿正带着夏家军在外抗击北戎,此时夏家军刚刚建立,战斗力还不是很强,夏家军刚刚出站,朝中立即就有人站出来提出了反对意见。
什么北戎野蛮却粗俗,只要每年给点银子就能打发了。什么夏耿小题大做,故意带兵抗击北戎,只是为了给自己建功立业寻找一个借口。
呵,这些人都是瞎子吗!北戎日日骚扰边境,他们没有见过其中惨相,居然还说得这么轻描淡写!难道边境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们,都是夏耿为了建功立业故意安排的戏子?
真是笑死了!
冉清眼睛眯了眯,其实她曾经不止一次地说气话,让夏耿不要管朝中那些事,跟她回归江湖活得恣意潇洒。就让那些北戎蛮子们攻入京城,将挑拨离间轻描淡写的官员们都吓得尿了裤子才好!
“甄先生所言,我记住了,多谢先生提醒。”
冉清是江湖中人,对人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根本不像京城里那些说一句话绕三弯的女子们虚伪矫情。
甄修明正是因此,也十分乐意跟夏耿夫妻交好。
“夫人也不用忧思多虑,眼下还是以自己的身子为重。”
说到肚子里的两个小娃娃,冉清脸上变多了几分温柔,忍不住抚摸着肚子问道:“他们可还好?”
好,好的不得了,能吃能睡能喝的!
甄修明点头笑道:“两位小少爷十分安好,夫人放心便是。”
“恩。”
冉清笑着点头,突然神色一僵,惊奇道:“你说,这是两个,儿子?”
甄修明医术高明,自然是能够通过把脉看出腹中胎儿的性别的。
冉清愣了愣,好笑地摇了摇头:“已经有了远儿了,却不想这次又来了两个儿子,看来耿哥想要女儿的愿望还要再等一等才能实现了。”
冉燕性子直,年纪又小,对人亲疏完全依靠心中好恶而定。
虽然对甄修明这个小白脸儿不怎么待见,但是对于将自己一手带大的堂姐却是十分亲热的。
“姐,儿子好啊!远儿是长子,你扔给了姐夫带去了军营历练。这次这两个,可提前说好了啊,一定要交给我带回到冉家堡才行,我要亲自教导他们武功,将来做咱们冉家堡的继承人!”
冉家堡堡主只有冉清一个女儿,本想着让她跟自己大弟子成亲的,结果谁知半路杀出个夏耿俘获了女儿的芳心。
这下好了,堡主只能将目光投在侄女儿身上了。
这个侄女儿是自家亲弟的女儿,亲弟和弟妹英年早逝,只留下这么一点儿血脉,他自然是当成亲生女儿看待的。
只是,别看冉燕年纪小,不过跟她姐一样,也是个不容人摆布的烈性丫头,冉堡主无奈,只好任由她胡闹了。
不过对于冉燕提出让小儿子回冉家堡继承家主之位的建议,冉清只是一笑而过,儿子还没有出生,她不想替儿子们决定什么。
更何况,大师兄为人宽厚,武功高强,由他继承家主之位,也是十分合理之事。
甄修明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告辞离开了。
冉燕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抱着肚子叫嚷着要去上茅房。
冉清哭笑不得:“进了京城就要讲些规矩,什么上茅房,那叫出恭!行了行了,赶紧去,我都闻到你放屁的臭味儿了!”
噗!
抱着肚子的冉燕差点儿笑出声来,她家堂姐虽然在京城待了几年了,但是终究是没能磨灭性子里的根儿啊,还放屁呢,人家京中小姐们也会说的这么直白吗?
找借口出来上茅房的冉燕根本没有往茅房去,而是抄小路赶到了甄修明前边,一甩手,灵活的鞭子捆住了优哉游哉的甄修明,将他拉到了自己面前。
“冉小姐,好久不见啊!”
此时的甄修明哪里还有方才的严肃正经?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悠着,嘴巴都快要咧到后脑勺儿去了。
冉燕一愣,要不是这家伙身上的衣裳没有变,还是一副小白脸儿的德行,她都要以为自己错抓了人。
咳咳,咳咳。
咳嗽了一声,冉燕立即板起了脸,做出一副凶狠的女匪模样:“少他妈跟我嬉皮笑脸!老娘可是绿林好汉,不是什么京城里娇滴滴的小姐,你还好心提醒我?我呸!老娘可不怕他们找上门来单挑!”
一想起方才甄修明在姐姐面前告自己的状,还故意说些有的没的吓唬姐姐,冉燕就气不打一处来!
甄修明眨眨眼睛,使劲扭了扭身子,将一只胳膊从捆缚着自己的鞭子里伸出来,还伸出一根手指头戳到了冉燕的肩头,笑眯眯道:“冉小姐故意靠我这么近,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吗?”
企图?
被甄修明戳到的肩头一僵,冉燕的小脸儿顿时就红了。
冉家堡少有女子,几乎全都是大老爷们儿,她天天跟这些男人混在一起也没有脸红的时候啊,怎么今儿被这个小白脸儿一笑,她就脸红了?
而且,心跳也加速了,太他妈奇怪了!
“滚蛋!谁他妈对你有企图!”
冉燕恼羞成怒,一把甩了鞭子,被鞭子捆着的男人也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砰!
好沉重的落地声啊!
冉燕哈哈一笑,望着地上四仰八叉的男人笑得肚子都疼了。
“小白脸儿,让你占老娘便宜,现在吃亏了吧!哈哈!”
笑了好半天,冉燕都没有听到那嘴贱的小白脸儿反驳她的声音,不由得心中一颤。
姐姐说过,这个甄修明是个医术高超的郎中,只是很遗憾地,不会武功。
该不会,被她这么一摔,给摔死了吧?
不要死啊!
冉燕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了甄修明身边,果然,这小白脸儿闭了眼睛不动弹了!
“喂!喂!你快醒醒啊,你不会真的死了吧!”
冉燕急匆匆地在他鼻下探了探,天哪,居然出气多入气少了!
坏了,坏了,她刚到京城就把神医打死了!还是个难得的小白脸儿,好可惜啊!
“你别怕你别怕,我这就找人救你,你放心,我会救你的!”
一边说着,冉燕抬手就要去抱甄修明,只是手刚触到他,便听到甄修明嘴贱地说道:“冉小姐啊,原来你连病人都不放过啊,就算是再心急,也得等我身子爽利了才行,不然,一直被你压着可不舒服呢!”
都什么玩意啊!
冉燕又气又羞,一巴掌拍在了甄修明胸口:“你他妈少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娘撕了你的嘴!”
以前在冉家堡的时候,虽然男人们多,大家也都经常开一些荤段子。但是碍于冉清和冉燕两个小姑娘,冉家堡是不允许他们当着自己闺女和侄女儿的面说这些的。
不过冉燕性子叛逆一些,偷偷地也听到了一些。只是听那些男人开荤段子,她只是觉得好笑,怎么这会儿听了却羞羞的?
咳咳,咳咳!
甄修明剧烈地咳嗽起来:“冉小姐啊,我,我怎么说也是个病人,还是被你打倒在地的病人,你,你能不能不要再谋杀我了?”
冉燕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心里暗骂一声弱鸡,便要扶他起来。
“别别,我骨头好像断了,不能动了。”
骨头断了?
冉燕自告奋勇地拍着胸脯:“没关系,我帮你接骨!以前在冉家堡的时候,我经常帮一二三四接骨的!”
一二三四?这个名字真奇怪啊!
“一二三四是四个人吗?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为了转移注意力,不去想身上的疼痛,甄修明故作轻松地跟她聊天。
冉燕摩拳擦掌,活动着手腕:“不是人啊!一二三四是四条狗,都是我养的,可厉害了!”
噗!
甄修明艰难地抬起胳膊拉住了冉燕的手,苦涩一笑:“别,在下皮糙,不敢劳烦姑娘动手,还请姑娘为我请一个郎中来吧!”
“郎中可没有我的技术好!”
冉燕活动着手指头,关节间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
甄修明欲哭无泪,早知回落的如此下场,就不该作死地自闭穴道了,现在好了,马上要做刀俎上的人肉了。
“冉小姐,我想起来了,我不是骨头断了,是,是有些血气受阻了,这样吧,你帮我针灸一下就好了。”
之前为了逗逗这个小丫头,甄修明在被鞭子捆住的时候悄悄地封了自己的穴道,他是个郎中,这样的事还是挺容易做到的。
只是,现在让冉燕帮自己解穴是不可能了,因为解穴的位置有些隐蔽,实在不适合女子所为。
不过用银针针灸却是可以的,至少能够让他上身先恢复知觉,这样自己就能动手解开下身的穴道了。
总之一句话,他甄修明就是想占这个小丫头的便宜,谁让她说自己是小白脸儿了,谁让她长得好看又可爱了!
“这样啊,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