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看似糊涂实则精明得很的奶奶起了疑心,我只得磨磨蹭蹭地磨到办公室里继续插科打诨,同事发扬了十二分的同事爱把我从头到脚问候了个遍,光是撩起袖子展示狰狞的伤口我都做了九回,至于惨不忍睹的腰伤,我秉承不走光不露肉的原则,捂得严严实实,任谁想要一睹风光都没门,怎么说咱也是黄花大闺女嘛!
好不容易从同事友爱欢乐的关怀包裹里脱身,我扯着笑得僵硬的脸颊趴在桌上呼哧呼哧直喘气……
小身板它弱,实在是经不住众人热力十足的顺毛安抚啊!
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一声比一声来得高亢,我有气无力地按下免提键,刚哼唧了声,李大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南,来了?来我办公室。”
浑身一激灵,我混沌的脑袋再也不混沌了,就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可是也别这么快嘛,人家气都还没喘完,r(st)q
猛地拉开椅子,我深吸了口气,在众同事充满疑问的眼神中,抬着下巴挺起胸膛慢腾腾地往门外挪——
真想此刻天上劈下道响雷,直接把我劈死得了……
挪再慢,终点还是会到的,我还是挪到李大人的面前。
李大人抬了抬下巴,我转着眼珠子缩了缩脖子。
李大人瞅了我两眼,我点着脚尖在地上画了两圈。
李大人说,“王小南。”
我立定站直想应得响亮,最后还是蚊子般地嗡了声,“在。”
这心,它虚嘛,不让我理直气壮!
一室静默,我耷拉着脑袋等待着李大人在沉默中爆发,然后,我就会在沉默中灭亡。
“伤口愈合得还好?”风平浪静,李大人温柔好听的声音传到我耳朵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压了压耳骨,落差太大,没点真实感。
李大人起身,站到我的身侧,说,“我看看。”
于是,我第十次撩起了我的袖子,这一回,心里各种滋味齐上阵,格外的让人不知所措。
“怎么拆线了?不是还应该多几天吗?”把我光着的胳膊瞧了个遍,李大人拧眉问我。
“要回家,奶奶知道了要骂的。”我讷讷地说,也不管李大人听没听懂。
李大人又问,“身上的呢?”
掀开贴身衣物,我早把誓死捍卫我清白的身子不受人窥视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伤得这么厉害。”李大人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抚上我受伤的腰身时,我受不住地想把身子蜷起来,真是奇怪,不疼,就是麻得要死!
“擦药了吗?”估摸着看出了我的闪躲,李大人缩回手,又问。
我点了点头,这才敢抬头看她。
还是一样的李大人,鼻子眼睛脸蛋都一模一样,不过这回李大人看我的眼里有了我一直想要而要不出口的东西——
疼惜。
我不由自主地看着李大人笑没了眼。
李大人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在我即将得意忘形的时候气定神闲地扔了颗重磅炸弹,“王小南,我不知道你属狗的,更不知道,原来还是只没事儿喜欢傻笑的笨狗狗。”
我一下子没了表情,只是无意识地反驳说,“谁说的,我属牛,才不属狗。”
“也对,现在的牛吃的不是草,反倒是喜欢吃人了!”李大人状似自言自语,可音量还是足够送到我的耳朵。
“我哪有吃人?就咬了一小口!”话刚说出口,我就想把自己的舌头吞回肚子里,可是来不及了,再悄悄地扯开眼皮子看了眼李大人,要死,脸黑了一大片了。
果然,想让李大人忘记,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儿。
“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边说边倒退着准备再一次拔腿就跑。
李大人轻盈地转了个身子就堵住了我的去路。
我遮着脸就开始语无伦次地胡乱检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也没想咬的,就是你老提不要,不需要的,还赶我的,我一生气,才会一不小心,恩,就是不小心,咬了下下,就那么一下下,看着不也好好的,没留疤吗?我这伤口好了还不知道疤得有多大呢!说不定还祛都祛不掉呢?算来算去也是我吃亏好不好?你又……”
“王小南,这么说,你这是存着心思想打击报复了?”李大人截着我的话,眯着眼看我。
啊?我一下子傻眼了!什么打击,什么报复,李大人这帽子扣得也太大了,我哪有这心思啊!
“没没没,才不是……”连着否认,一再摇头,可李大人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反正就是眼睛发亮地盯着我,不动声色的让人猜不透。
心理拉锯战什么的从来都不是我的强项,我很快地败下阵来,以视死如归的态度咬牙问,“好吧,到底要我怎么办吗?你说好了。”
李大人的嘴角弯了弯,脸上迅速地勾出了一抹让我完全看不明白的笑痕,又是瞅着我看了许久,才扔出了句,“我是看出来,你这人,没错的事儿让你认错儿你也能认!真想敲开你脑袋看看里面除了装糨糊还装别的没!”
我松了口气,随即又憋了口气,李大人什么话啊?脑子装糨糊的人能有我这么聪明,明白事理吗?
要不是想和李大人你化干戈为玉帛,尽快进入“和平共处”时期,好让生活回归正轨,否则想让我低头,除非天上太阳掉下来,还刚好砸我脑袋上!
“王小南,没有错的事情以后不要胡乱认错,不是好习惯!”李大人端出她领导的架势训着我。
我勉强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李大人接着又说,“那天晚上是有点醉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再次点头。
“不过,小南……”
我很讨厌说话的时候各种转折,可往往说话的时候唯有这个转折才是重点,所以我还是抬头看进了李大人的眼里,听着她说,“有句话不是醉话,我是真的不需要谁为我挡在前头,不管是你还是别的什么人。这点,我希望你从今天起记在心里。”
我无条件的点头并在心里开始设想未来做到言行一致的可能性。
我想,我大致是可以做到的,我怕疼,还有,做了一回不被感激的傻瓜就不应该再做第二回。
我想,李大人是喜欢我的大彻大悟的,所以她毫不吝啬地给了我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然后以玩笑的口吻对我说,“好了,反正我也记不起是狗啊,牛啊,还是其它什么动物把口水涂我脸上的,不过嘛……”
我的心又一次被绝对有理由怀疑李大人恶意为之的长长停顿吊在了半空中……
“还是得罚你——替我跑腿买点胃药吧。”
心落回了原处又悬了起来,我这才注意到,李大人今天除非必要否则一直交叠着搁在肚子上的双手。
“胃痛吗?”明知不是自己该问的,我还是忍不住关心地问了。
李大人轻点了点头,又极为漫不经心地说,“老毛病了,不碍事。”
我一下子想起了去古邱兜的时候李大人说过的早餐没吃,又想起了她家比样品房还干净整洁的厨房,还有那空空如也的冰箱……
有多不会照顾自己的女人,才会让胃痛成了老毛病啊?
难道不知道老毛病一日不治终有一天会成为大毛病的吗?
我越想越觉得不能让李大人就这么没点警觉性的对待自己很有可能成为“大毛病”的“老毛病”,所以,我以十分坚定的口吻告诉李大人说,“胃痛要治!我知道有中药可以根除,我给你熬了喝。还有,以后我每天带早餐给你吃。绝对不可以不吃早餐,那和慢性自杀没两样,真的!”
“嗯?”李大人把询问的眼神投向我,显然无法接受我的跳跃性转变,她只是想让我帮买点药而已。
我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的决定。
“不用,没有必要这么麻烦。”李大人毫不犹豫地拒绝我的好意。
我找着理由说,“当是我跟在你身边学习教给你的学费。”
“不需要。”抿着唇,李大人比我更坚持她的拒绝。
“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需要不需要?也许吃了药你就好了呢?也许你以后就会习惯每天都吃早餐呢?我又不是要贿赂你钱,你干嘛要拒绝?你不收我学费,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尽全力带好我?从今天开始,我要成为追求进步的好干部了!您好好带,我就好好干,绝不给你丢脸,也不丢咱自己的脸,多好啊!”我继续不死心的游说。
其实,李大人应或者不应,对我都没影响,我想做的事情,总是会去做的。
“我说不用就不用了,算了,药我自己会去买,你忙你的去。”又是斩钉截铁地拒绝,李大人一点都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我抢过她写下药品名的便用笺,被驱逐就被驱逐吧,时日好多,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验证到底是需要还是不需要,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