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银突然抬头, 司徒根本不会知道身后的门打开了。
那门像是和人捉迷藏似的,司徒一转头, 门停住了,但是那种诡异的感觉弥漫进办公室来, 让人觉得背脊发冷。
司徒很缓慢很缓慢地站起来,伸手摸身后的枪,一边掏出电话。
胡叶正在楼上的档案室里找小李问资料呢,就听到口袋里电话嗡嗡震动起来。
“头儿?”胡叶看一眼屏幕,有些奇怪,接起来:“喂?”
“有东西……”
话筒那头,司徒几乎只有吐气的声音, 嘴唇因为贴到话筒上, 呼吸声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
胡叶一愣,随即瞪大眼:“头儿你在哪儿?”
“办公室。”司徒慢慢移动到和门相对的办公桌后面,眼睛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你打电话给邱骆, 让邱骆过来。”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小道士邱骆正面临人生的第一个巨大挑战。
“呃……”邱骆有些茫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解应宗两手撑在邱骆身后的墙上,将人几乎困在了怀里。
“你刚才说什么?”
解应宗和善的笑着问邱骆,但邱骆却觉得这笑容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我说……我陪你去……派对……”
顿了顿,邱骆又道,“是殷先生嘱咐我……”
“我做什么还需要他来安排?”解应宗压低头,两人之间只剩下呼吸的距离,邱骆闻到男人身上好闻的古龙水味道。
“你可能会有危险。”邱骆觉得男人锐利的眼神几乎让自己无法和他对视, 但他还是坚持道,“那个盒子有不干净的东西碰过,你碰了,也会沾到不干净的东西。”
“你跟了我几天了?嗯?”解应宗抬手捏住邱骆耳边一缕黑发,在指尖摩挲:“那天从警局出来你就跟着我了对吧?你有看到我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缠住吗?”
邱骆摇头:“再没有确定之前,不能下定论。”
解应宗眯了眯眼:“你知道要陪我去参加派对,会是什么下场?”
“下场?”
邱骆不明白:“什么意思?”
解应宗盯着男人清澈的黑瞳看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做我的……”
嗡嗡——
邱骆牛仔裤里的手机响起来,因为紧贴在身上,震动时两人都感觉到了。
“……接电话。”
解应宗话说到一半被打断,十分不爽的收回手站到一边。
邱骆拿出手机,解应宗发现那是一只非常原始的手机。是真正意义上的原始,翻盖、蓝屏,只有接打电话和短信的功能。
解应宗像看老古董似的打量邱骆,邱骆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干脆背过身去。
“喂?”
“邱骆?我是胡叶。”
“啊……胡大哥……”
邱骆还没来得及问好,胡叶便急吼吼打断他:“别说那么多,先到警局来!快点!”
“啊?”
邱骆一愣,但听胡叶的声音似乎很紧急,心里也一下紧张起来。
“好好,马上来。”
说着挂断电话,背起被丢到地上的书包,一溜烟从解应宗面前冲了过去。
只是他刚冲了几步,衣领就被提住了。
解应宗:“胡叶打来的?什么事?”
“警局好像有什么情况,让我马上去。”
“殷晟那小子呢?”解应宗话是这么说,却已经迈开步子提着邱骆朝门口走去。
……
殷晟和乐章两人在龙门山头上坐着,日头正好,两人像郊游似的。反正拍卖会也没了。
“佟家和殷家一直以来不都是对手。”
殷晟仰头看着头顶的树杈:“他们养小鬼很厉害。”
“佟伍……”殷晟在记忆里模模糊糊搜到一个相似的身影:“小时候是不是见过?”
“那我就不知道了。”乐章耸肩,“不过从认识你开始,那小子就一直在给你找麻烦。”
“哦。”殷晟点头,脑海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张牙舞爪的,像是在说着什么,可是想不起来。
他忘记的事情不是和刑侦队有关么?为什么这个人的事也不记得……
——你害死我哥哥,你倒是忘得干净!
他想起佟陆说的话,心里有些堵。
难道是因为佟伍的死……说起来……佟伍到底是怎么死的?
“殷晟?”乐章拿手在发怔的男人面前挥了挥:“怎么了你?”
“没……”殷晟伸了个懒腰,“乐章你知道佟伍的死因吗?”
“呃……”
乐章眨了眨眼:“意外。”
“意外?”殷晟看他,随即眯起眼,“你知道?”
“呃……”
“你确实知道。”殷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冒起了火气,“你知道,司徒知道,胡叶小二知道,佟伍知道,解应宗好像也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
“这个没办法。”乐章耸肩,“司徒应该跟你说过吧?如果跟你提起往事,你会头痛到晕倒。”
“所以呢?”
“所以除非你自己想起来。”乐章摇头,“否则我们也没有办法。”
殷晟很想说,这是什么歪理!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可是想到之前司徒激动的想说出一切,自己却无法承受头痛欲裂的痛苦……
刚刚冲起来的怒火又蔫了下去。
殷晟朝山脚下看了看。
“回去吧。”
“嗯?”
“算了,回去吧。”他道,“东西没了,只有另外想办法了。”
“招魂术不能随便乱用。”下山的路上,乐章不放心道,“就算你是想找佟伍……”
殷晟没答话,只是兀自看着远方浅色的天空,空缺的记忆从来没有妨碍到过他,可是当司徒出现,所有的东西都变了。
原来从不曾觉得重要的东西,此刻却让他烦躁心慌。
是不是所谓的感情就是这样?想要不顾一切的去填补其中的空洞,总觉得缺少什么,总觉得无法和那个人联系起来。
还是说,只有他有这种感觉?因为失去记忆……
他自己能感觉到,司徒的一举一动对自己隐隐有着无法替代的重要性。
那种安心感,触手可及的温暖。
可是中间却好像又隔着什么,如果说拥有全部记忆的自己和司徒有不寻常的关系,那么如今的自己就显得十分陌生。
好像看着镜子,又好像再看一段录下来的影像,总觉得看到的是别人……和自己无关的另一个人。
“司徒是好人。”上短途车前,乐章突然蹦出一句:“不是每个人都有耐心去重新走一遍感情的路,尤其在对方完全忘记自己的时候。”
殷晟看了乐章一眼,对突然这么文艺的小青年有些不适应。
“我和司徒以前真的是……?”
乐章眨眨眼,事实上司徒和殷晟在之前已经是公认的一对了,两人也已经默契到心有灵犀,只是还没有捅穿那层窗户纸。
没记错的话,司徒本来是想告白的……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殷晟就恰好出了意外。
乐章难得的对司徒起了点同情心,便干脆点头:“是啊,你们本来就是一对。”
那层窗户纸终于被捅破了。
只是下手的人不是任何一方当事人。
司徒在办公室里打了个喷嚏,邱骆站在办公室里脸色难看。
“那家伙把灵魂出卖给了鬼师。”
邱骆斩钉截铁道,“这件事要赶紧告诉殷先生。”
“什么叫出卖给鬼师?”解应宗在旁边不解,“不是出卖给恶魔?”
邱骆没空理他的玩笑,严肃道:“鬼师是可以驯养属于自己的鬼使的,强大的鬼师能够驱使很多种不同等级的灵魂做自己的鬼使,鬼使能做很多事,人类能做的,不能做的……这就像是双刃剑,好的鬼师不会用鬼使做坏事,而坏的……”
邱骆自己也有些茫然,按照道家和鬼师向来势不两立的阵营,从很早以前,他被灌输的就是鬼师的种种恶习和劣根性。
从来没有例子证明过,会有“好”的鬼师这个说法。
解应宗和司徒见邱骆说到一半就独自发起呆来,颇有些无语。
“喂?!”
解应宗伸手弹他额头,“回魂了!”
邱骆吃痛的捂住额头,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解说呢:“哦,呃……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在抓的嫌犯,将自己出卖给了一个鬼师,他的灵魂□□控了,而且力量比以前强大了许多。”
“□□控?”
司徒纳闷,“他不是要害习兰么?”
“这应该是交换条件吧。”邱骆道,“告诉主人自己的要求,驱使他的鬼师能做到的话,让他的灵魂变得强大,害死习兰……说不定是想要将习兰的灵魂也夺过来……”
胡叶表情像吞了个鸭蛋:“这……这到底是什么心态……”
“变态呗。”
司徒一手撑着下颚,一边拿笔在刚刚胡叶拿来的关于李力的资料上戳了戳。
“这就是变态的证据。”
这其实是一个大街上到处都有的故事,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为那个女人做了很多事,而女人却并不领情,甚至拒绝了男人的告白,男人在一场酒后驾车出了车祸,距离情人节刚好一个星期的时间。而之后,他的魂魄依然舍不得女人,每日每日在阳间逗留,每次临近情人节就送礼物,直到这个女人突然要结婚了。
前半截当然是通过询问习兰得知的,后半截是通过男人的死亡档案得知的。
而再后来,很多事便不难猜测。
因爱生恨,大街上到处都是的例子。只是没有多少人会做得如此决绝。
抵多是从此陌路人,相看两相厌。司徒说着说着,也有些走神——从此陌路、各不相干,这大概是爱情里最残酷的结束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