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扶着老祖宗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而后跟着一大波女子浩浩荡荡的朝着水榭走去。
如今,正值暮春,草长莺飞,春光无限。
沐歌跟着众人慢慢悠悠的走着,蒋所宜凑过来挽着她的手,说道:“流云妹妹,我们一起走。”
沐歌连忙点头笑道:“好啊,所宜嫂嫂。”
“现在妹妹住的是听雪居吗?”
听着蒋所宜没头没脑的问题,沐歌一愣,侧脸瞧了她一眼,回答道:“如今却是住在清伊居。”
“哦,呵呵……”蒋所宜摸了摸耳上的赤金镶翠耳环,笑了一下,“原来是听雪变清伊了。”
嗯?沐歌待要再问,蒋所宜却又改了话题,她给沐歌指点着国公府的景致,二人相处倒也是其乐融融。
转眼间便来到了水榭。这水榭建于国公府明湖中央,远远看去,那明湖如同一块绿玉,翠绿透明。水榭明亮阔朗,挂着一个精致的牌匾,上书“饮绿”二字,自是十分切题。
“都来啦。”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沐歌闻声看去,只见穆婉瑶站立在水榭台阶前。她笑着迎了上来,身后一众丫鬟们正忙的不可开交。
“唉哟,我的老祖宗腿脚真是越来越麻利了,走的那么快,都快赶上我啦。”穆婉瑶亲亲热热的挽起老祖宗的手说道,“我看啊,这水榭风光真好,就擅自决定一人一张席面,大家选些自个喜欢吃的,赏着这湖光春/色,也是惬意。”
“嗯,就属你这小妮子心思活。”老祖宗笑着拍了穆婉瑶的手说道,“如此安排甚得我心。”
穆婉瑶恭敬的扶着老祖宗上座。
“云儿,来。”老祖宗朝着沐歌招手,“坐到我旁边来。”
“这……这么多太太奶奶还在呢,哪里轮的到我呀。”沐歌连忙推辞道,“我还要给各位太太奶奶布菜呢。”
“哈哈。”老祖宗闻言笑道:“云儿啊,我们霍家可没有那么大的规矩。老国公爷当年是绿林好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最看不得人磨磨唧唧了。”
李夫人也在一旁笑着说:“云儿这孩子真懂礼貌,是个好孩子。快别拘礼了,老祖宗叫你呢。”
“今天你可是娇客,别推辞了,快去坐吧。”蒋所宜推了推沐歌说道,“你坐了我们才能坐啊。”
“是啊,快来吧。”穆婉瑶在老祖宗背后也笑着冲沐歌招手。
看来实在推脱不过,沐歌冲着众人歉意的笑了一下,然后靠着老祖宗坐下了。
随后,其他众人也都按次落座。
穆婉瑶站在中间,指挥着一群丫鬟抬上来几个巨大的食盘,上面放置了许多精美小碟。她指着小碟说道:“人家都说啊,这新婚三日无大小,我这次就放肆一次,擅自安排做了七十二种吃食,各位太太奶奶姐姐妹妹们,看着喜欢的就让丫鬟取。”
众人皆点头称赞,沐歌抬眼朝着穆婉瑶看去,却见她美目倩兮、巧笑盼兮,真真是八面玲珑,面面俱到。
“七奶奶,有什么喜欢的吗?让小慧帮你取来。”耳边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沐歌侧头一看是一个十分娇俏的丫鬟。春燕如今也站在一旁服侍,只是有些拘谨的模样。
看着其他人都让丫鬟取用吃食,沐歌也朝着食盘看去,俱是精致的粉色骨瓷小碟,摆成桃花的模样,一层围着一层,远远看去好似桃花盛开,美不胜收。
再看里面的吃食,都是十分小巧的小吃。听着小慧的介绍,沐歌不由的咋舌,小吃不光精致,还种类繁多。
沐歌看了一会,指着了几样小吃让小慧取来。吃了一口,也是十分美味。
这时,蒋所宜突然说道:“流云妹妹,听说你当年被皇后娘娘御赐过十指春风的称号,这是真的吗?”
沐歌闻言一愣,随即点头道:“那是皇后娘娘抬爱了。”
蒋所宜抿嘴笑了一下,又说:“你也知道啊,我就是个粗人。在家时,我娘常骂我蠢笨,绣块帕子十个手指头都要戳烂了,那时啊,我就对十指春风好生向往呢。我就想啊,我什么时候能够见见这十指春风,定要好好讨教一番。”
沐歌听了此话,心头一惊,丝丝冷意爬上心头。
那就是她根本不会刺绣!
想当年,有一次沐歌在江南水乡苏州看到了著名的小猫双面绣,那活灵活现的小猫让猫奴沐歌恨不得立马把这幅绣品搬回家去。
但是,一看价格标签,沐歌便萎了。心想着,这她要码多少字才买得起啊。
虽然,最后沐歌没有买回苏绣,但是在她的心里也打下了对刺绣艺术的向往。在那段日子里,沐歌翻阅了大量的资料,看了大量的实例,对刺绣绝技真是崇拜的不要不要的。
后来,基友想看宅斗文,沐歌就索性把女主一家设定为刺绣世家。对此,沐歌还洋洋自得了许久,你看从前看的资料如今都派上了用场吧。
但是,看资料、写小说与真实的自己刺绣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遥想当年沐歌曾写过一次古流云出场与外国友人斗刺绣针法的剧情。古流云绣的花可闻其香,绣的鸟可听其声,被当朝皇后御赐“十指春风”的称号,由此可见其绣工的精湛。
如今,沐歌穿了,穿到了顶着古家刺绣绝技梨花针传人头衔的古流云身上,莫说让沐歌拿针刺绣了,光看,她就连各种针法都叫不全啊。
这可如何是好啊?!
沐歌心念急转,正想着如何应答时,耳边传来一声惊呼。
“哎呀,辰宿怎么出来?!”穆婉瑶看了一眼外面,惊讶的说道。
沐歌闻声朝外看去,只见一道袅袅婷婷的身影,拢在春光中,她慢慢的走来,如同扶风摆柳,如烟似幻,让人见之忘俗。
“是辰宿吗?快快去扶过来。”老祖宗紧张的说道。
“辰宿姐姐,我来扶你。”霍俭玉闻言,从席面上跳了起来,赶忙跑了出去,一把扶住了辰宿。
辰宿怯生生的走了过来,站在中央朝着众人行了一礼。娇声朝着老祖宗说道:“辰宿在绣星阁听说七嫂嫂来了,我仰慕嫂嫂绣技许久,便任性的过来,老祖宗可不要生辰宿的气啊……”
“哎呀,你这个小讨债鬼,还真是让人不省心。”老祖宗戏谑的说道:“你七嫂嫂已经进了我霍家又不会再跑了,你晚些见也没关系。来来来,坐我旁边来。”
沐歌听的这话,自是稍稍让了让,让小丫鬟搬了一个席面放在自己与老祖宗中间。
沐歌回座,抬眼却见对面张菁兰脸色微变。她看到沐歌的眼光,垂首只当不知。
嗯?
沐歌侧头看去,众人脸色也是各异,十分奇怪。
老祖宗看着辰宿落座,问道:“今日感觉如何了?”
“早上喝了一碗碧梗粥却是好了许多。让老祖宗担心,辰宿真是罪过。”
“嗯,我也看你的脸色可比昨日好些了。等下找阿婉拿些燕窝过去,那可是最养人的。”
老祖宗说完,又略侧了头对沐歌说道:“云儿,这是你的辰宿妹妹,也算三房的人,以后你可要好好照顾于她啊。”
沐歌闻言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老祖宗看着沐歌点头似是很高兴,便絮絮的和沐歌说起了辰宿的身世。这辰宿姓薛,她的父亲薛力,从五品上的骑游将军。原是霍景行,也就是霍破虏的父亲霍常的得下手下。
在一次对抗敌军的战役中,薛力为救霍常死于非命,而后薛母也殉情而亡。而那时,薛辰宿尚在襁褓之中。为了报答薛力的救命之恩,霍常变把薛辰宿认作了义女,抱回了国公府与霍破虏一同养大。
哦,原来是青梅竹马啊。
如此吃了一会,沐歌感觉这辰宿侧着头一上一下的打量自己,让人十分难受。
对于这也不知道从哪来跑出来的人物沐歌表示很无奈,又怕这些人突然问起刺绣的事情,沐歌借用尿遁,便出了水榭。
小慧引着沐歌往外走。花园里羊肠小道,曲径通幽,沐歌感觉自己只晃了下神,出来便再也找不到小慧了。
沐歌找不到路倒也是不急,反正自己不见了,过会自有人来找寻,于是,她便在找了个花园里的石凳上坐下了。
国公府的花园布置甚美,如今正是花团锦簇、繁花似锦。
许久过后,真当沐歌准备起身自己寻找道路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终于有人来了,沐歌闻声站了起来。隔着一树开到茶蘼的紫藤花,见到一个白衣人悄然而至。
远远的看见那人身材颀长,眼眉如画,沐歌不由的叫道:“这位姐姐,你可知道这水榭如何走呀?”
那白衣人闻言一顿,随即便是一阵笑声传来,伴着一个爽朗清雅的男中音说道:“姐姐?是叫我吗?”
说着,那白衣人便从紫藤花后中转了出来,沐歌一看,竟然是一个翩翩美少年,映衬着迷离的一片烟紫色,他长眉斜飞入鬓,眼角眉梢满是风流。
“你看我长得像女子吗?”那人问道,轻摇纸扇,朝着沐歌越走越近。
浅浅的阳光洒在那人的白衣上,竟有一种柔和的光芒,衬的他好似谪仙,仿佛下一秒便要白日飞升、羽化登仙而去。
随着那人走近,沐歌有真真扶额的冲动。下意识的她便要道歉。
谁知,那人挑眉又说道:“这位姑娘也是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说着,那人微眯着狭长的桃花眼,就要用自己手中的白纸扇去抬沐歌的下巴。
沐歌余光瞥见,立马侧头避了开去,心中暗骂,纨绔子弟!没想到这国公府竟然还有如此的登徒子。
这时,那小慧突然不知从何处转了出来,见到沐歌大出了一口气说道:“七奶奶,总算是找到你了。”
抬眼看到那白衣人一愣,又连忙福了福说道:“八爷,你怎么来了?”
“哦……”那人拉长了声调,语气间隐隐有些许的遗憾,他啪的一声收拢了扇子,躬身行礼说道,“原来是七哥的新嫂子。是承廉唐突了。”
沐歌听得此言,便知那人即是国公府最小的少爷,大房李夫人的老来子霍承廉。听说这人平时极为风流,又爱流连江湖,连现任陈国公霍常都奈他不何,心中惺惺只得作罢。
沐歌敛襟朝着他福了福,便要随着小慧往水榭走去。
这时,突然一阵疾风吹过,漫天的紫藤花花瓣随之吹起,碧蓝的天空中烟紫的小花洋洋洒洒的飘落在二人身上。沐歌一阵呆愣,只觉得花瓣吹打在脸上,还带着春雨的气息。
那人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与左脸上一个小小的酒窝,他上前一步展开纸扇挡在了沐歌的头上。
沐歌只觉得一股淡淡的草木香萦绕鼻尖,看着纸扇外扑扑楞楞的紫藤花花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沐歌立时回神,低头便走,走了一半,也不知怎的,她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人还站在紫藤花前,繁花与白衣相衬,甚是好看。
看到沐歌回头,那人唇角略弯,朝着沐歌作了一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