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龙, 不, 现在已经失去了裁决银龙之名的安博特仰躺在椅子上,身上缠满了绷带。
“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门开了,从外面挤进来一名身材高挑瘦长的男人, 晃动着一头细密卷曲的头发,盖上一定插着两根羽毛高帽, 对着安博特微笑,“受伤的幼龙。号称不成功, 毋宁死的耶梦伽罗, 伟大的暗影六匕之一。啧啧,你的匕首呢?”
“别以为我不是暗影六匕,我就没办法杀了你。”安博特强撑起身体, 努力忽略着伤口的痛楚, 慢慢地站了起来,“你这混蛋, 你又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败给了天启钢牙, 还被他拿走了匕首。”那高瘦男人信步走到茶几前,后仰身体跌坐进宽大的沙发内,将细长的腿都搭在茶几上,咧嘴笑的样子像是在呲牙般难看,“而且, 我和他交过手,一点都不像传闻当中的那样……”
“你这个蠢货!你以为他第一击就会用尽全力吗?”安博特喘着粗气冲过去扯住那个男人的衣领,过于激动的情绪掩盖了他崩裂伤口的痛楚, “你根本不知道暗影行者的可怕!”
“暗影行者也没什么可怕的。”那名高瘦的男人想要伸手推开安博特,突然感觉脖子上一麻,一名年轻的女士踩上他的肩膀,而麻痹的感觉来源于她手上的匕首。这匕首闪着幽幽的紫色寒光,同这位女士眼眸的彩色一样。
“银龙说得对。不过,我不希望你道歉,那样我们就没有战斗的理由。”她说。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照在她笑眯眯的脸上,她看上去很年轻,脸蛋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她的身材十分娇小且灵活,可能还不到五眨厍暗囊欢匀獾创蟮孟湃恕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道歉,好吗?”那名男子举起双手,向外展开,“可以从我肩膀上下来吗?战争雷霆。”
她跳到地板上,扶着银龙准备离开,临走的时候用手指打了个响指,揶揄道:“帽子不错,是钢牙的礼物吗?”那名男人脸色一变,双眼死死盯着目前暗影六匕当中唯一的一位女士。
她的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殷红的嘴唇里吐出来的话也不够动听,“希望你下次还有这种运气从天启钢牙手里逃掉。我知道他从不随意杀人,但那并不妨碍他清除障碍物。对了,我认识一名帽匠,或许你应该找他去把你烧焦的那根羽毛给换掉。说是我介绍的,会算你便宜点。”
还未等战争雷霆关上门,那名高瘦的男人恨恨地一把扯下帽子,仿佛丢掉什么不祥之物一般,狠狠地将帽子到地上。
“一群肮脏恶臭的小鬼!只知道在泥地里打滚,钻下水道上房梁的垃圾。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刺杀的艺术。等着吧,暗影六匕!”
战争雷霆扶着一瘸一拐的安博特走出这栋房子,来到星山城的大街上。他们的目标是位于城内喷泉广场后的传送阵。在赶往传送阵的路上,安博特忍不住开始最他最擅长的事情——抱怨。
“我们为什么非得和‘血手’的这些白痴合作?”安博特鼓着脸颊,呈现出一名十七岁的少年应有的任性模样。
“我不知道莎芭丝提安在想些什么。”战争雷霆扶着安博特,“但是你本来可以不来。死亡渡鸦也不希望你来,他很担心你。”
“得了吧,是你们都不愿意来,我才来的。我才不是想要打败天启钢牙,以获得吹嘘的资本呢。”安博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轻松一点,用手肘撑着战争雷霆的肩膀,“毕竟莎芭丝提安现在是耶梦伽罗的头儿,我们表面上还是要听她的不是吗?半身人小姐。”
“我要宰了你。”关于这位女士的身高,千万不能随意讨论,不然就会像现在。她的额头上爆出青筋,用力捏住安博特的脸颊拉扯,“我现在就要宰了你!反正你任务失败,就应该以死谢罪!”
“嗷——!坎蒂丝,我道歉,我道歉。别打了,你说过不希望世界蛇兄弟会消逝于内耗的!”
“谁是你兄弟,我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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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轮滚滚向前,夹道林退后两边。
圣骑士冷着一张脸,赶着马车坐在前面。阿尔瓦与罗兰坐在马车里,而按理说应该站在马车后箱的车轴上的提摩西,人却并不在那里。
三十分钟前,提摩西说要前去探路,现在都还不见踪影。
自从上次给罗兰讲过故事之后,倍感旅途乏味的罗兰就一直缠着阿尔瓦让他讲各种故事和奇闻。阿尔瓦尽量从脑海当中搜索可以让一名十二岁孩子接受的故事,毕竟不是每一个故事都适合讲给孩子听。
他的每一个故事,罗兰都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问东问西。阿尔瓦以过人的耐心和深入浅出的解释,给罗兰一一解答。我或许有教书的天赋,他想。
他们走在大路上已经过了五天,一切太平。除了路过高森林场的时候发生了一点争执。
那时候马库斯说:“我们还是应该去林场,已经走了一天的大道。如果有人跟踪,我们应该可以看到他们,现在走林场,正是最好的时机。”
而提摩西也不同他争辩,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当即打下一名如同松鼠一般蹲在树上的弓箭手。
自此马库斯明智地选择了闭嘴,像一名车夫而不是圣骑士,做着赶车生火之类的杂活。
提摩西突然出现在他们前面的土坡上,他跑得比马车要快很多。暗影行者轻易地滑下土坡,灵巧地抓住车辕,如同猿猴般翻身上了车顶。“不止一人跟着我们,但他们暂时不会动手。马库斯再快一点,天黑之前我们要赶到岛拉文镇。”
“岛拉文镇?你疯了!”马库斯立即表示了反对,声音拔高了几个度,“我们不能去那里,在荒野露宿都比去岛拉文要安全很多。”
“我说,去岛拉文镇,马库斯。”提摩西蹲在车顶,平视前方,“如果你害怕,你可以就此返回加圣斯通城,而我要带着罗兰去岛拉文镇。”
作为斯刚第王国的边境城镇,岛拉文本来只是坐落在边境上的一个渔村。然而自从末代国王驾崩,这个小渔村边陷入了尴尬的境地。渔村向着界标石外发展,导致它既无法完全属于斯刚第王国,而这样的渔村也不会是某位贵族的封地。
经过两百年的时光磨砺,这个被遗忘的角落,开始以邪恶为养料滋生着城镇的扩张。它游离于法律与国家的边缘,斯刚第王国无法完全管辖,接壤的泽蒙王国选择置之不理,没有哪位贵族愿意接受这个烫手山芋,枢密院曾多次派遣镇长和治安官到这里,最后他们都消逝在了黑暗之中。
在这个特殊的地方,成为了罪犯的温床,地下组织的天堂。很多知名和不知名的地下组织,都在这里建立了相应的基地,在黏糊糊的浮板上行走的,也全非渔民。
当马库斯站在山坡上,俯视着处于低洼处的岛拉文镇的时候,他的心情无论如何都无法愉悦起来。整个镇子看上去似乎就像三岁小孩捏的泥巴团,杂乱无章的建筑随意修建,东一团西一团的放在沾满了各种能够想得到的一切秽物的沙盘上。
城镇的道路如同一团乱麻,大道根本无法贯穿全镇,很多地方都被突然出现的高墙堵塞,小巷弯弯曲曲如同蛛网般的迷宫,不熟悉道路的人进去之后根本就出不来。如果马库斯有两个选择,进入岛拉文镇或者是进入米陶诺斯的致命迷宫,那么他会欣然前往后者。
他们并没有在山坡上过多的停留,时光静静流逝,黑暗即将到来。而跟在背后那些鬼鬼祟祟的阴影,藏着阴郁的、野蛮的、贪婪的的欲望,紧紧地尾随在他们脚下,仿若是拉长的影子的延伸。
他们在至少两打的眼睛的偷窥和注视中,进入了个恶名昭彰的地界。怀揣着淬毒匕首的斥候,装作晒太阳的样子,懒洋洋地靠在镇口的酒吧椅子上。这里的酒客至少有六名受过专业的训练,他们的目光装作是不经意地瞟过这一行外来人。若非是提摩西这样的同行,否则很难看出他们的伪装。
提摩西带着他们来到一间旅店,门口的招牌既脏又旧,上面画着一颗常青树。旅店的大厅里没有多少人,除了壁炉以外,似乎也不需要多少照明。黑暗中的酒客似乎大醉聆听,长着一对凸出眼球的肥胖老板,抬起重重的眼皮打量着几位陌生人。提摩西走到吧台前,变戏法似的手里就多出一枚金币。
金迎春花在他指节间翻滚,迎春花的图案如同在节日的加圣斯通上空般飘荡,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黄金于提摩西的手指上闪闪发光。
“两间卧房。尼克。”提摩西停止旋转金币,轻巧地捏到指尖,按在吧台上,向吧台内部推过去。
金币发出的脆响,让某些酒客抬起头来看着他们,那些饱含恶意打量着他们的视线,让阿尔瓦浑身都不自在。
“是您呀,大人!”认出来人,尼克略微有些欣喜地说,“上好的房间一直空着,这边走。”他拿着蜡烛走在前面,烛光照着他那张憨厚的胖脸。
“是要先洗澡,还是吃晚餐,要不要女孩?你们要住几天?”他带着他们前往卧房,一边走一边殷勤地提问。
“明天一早就走,不洗澡,尽快准备好晚餐,好好照顾那匹马,不用女孩。”提摩西瞥了一眼马库斯,冷冷地说,“我们有女孩。”
尼克连连点头,放下蜡烛,不停地搓手,最终还是十分为难地开口说:“大人,不是我贪得无厌,我也并非多嘴多舌,这,另外几位大人的意见,或许他们会需要……”
“我说过,我们这里有女孩。”提摩西不耐烦地打断了尼克说,“去准备晚饭吧,我需要的时候会摇铃的。”
尼克点头退出房间,而马库斯突然发怒,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斥责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女孩在流血,血腥的味道隔着三十码我都可以闻出来。”提摩西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鼻尖,“而追踪者们的鼻子比我要灵敏很多,他们追随着鲜血的味道而来,现在,把门给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