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平静淡然的静月, 痛苦不堪的赵谦,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他扑过去将静月抱在怀中, 紧紧的,紧紧的, 似乎想要把自己的恐惧慌乱,迷茫悔恨,后怕和忧虑,全部交付给静月,让静月来抚平他此时的伤痛。。
“不,我绝对不会原谅这个狗王爷,绝不会让我姐姐的亡灵在九泉之下饮恨而泣, 狗王爷, 除非你杀了我,否则这一生我与你不死不休!”
云娘恨意滔天的话,就那么的绝决,就那么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看着那毫不掩饰的, □□裸的恨, 赵谦的心震惊了。
权势,可以得到很多东西,甚至有一度,他曾经以为,权势可以得到一切,所以他敢无法无天,他敢草菅人命。
而现在, 看着云娘那怒红的象火一样的眸子,赵谦终于知道,有的东西,真不是能靠权和钱就能摆平。
面对着恨他几乎疯狂,连性命都不要了的云娘,他心虚了,他害怕了。
如丧家之犬一样,赵谦急急的逃离了寻梦阁。
“小尼姑,她要我的命,她只要我的命。。。”赵谦抱着静月,埋首在静月的肩窝,浑身打着哆嗦,战栗不停。
静月回抱住赵谦,歪歪头,轻轻的用脸颊蹭了蹭赵谦的脸庞,试图给他一些安宁。
赵谦抱着静月,感受着静月的体温,那温暖的怀抱,有着一种别样的安心。他忽然抬起胳膊,猛的捧住静月的头,对着那温暖的唇,疯狂的吻了下去。
他害怕,他惶恐,他不安。。。
只有在索取静月的时候,只有在静月回应他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有人陪伴的,是有人疼惜的,是有人喜欢和爱着的。
静月已经习惯了赵谦的脆弱,有时候,这个家伙,就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受到伤害时,必定要找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而现在,这个安全的地方,就是她的怀抱。
赵谦紧绷了半宿的情绪,终于在这个安全的怀抱中,彻底爆发了。
“小尼姑,我已经忏悔了,已经改过了,为什么她还要我偿命?我念经拜佛,我做善事,积阴德,有用么?有用么?这些都有用么?”赵谦喘息着,不住声的问静月。
“难不成,一个人一旦做错了事,这一辈子就再也翻不了身了么?你说佛门广大,没有不可度化之人,你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瞎说,都没用的,统统都没用,她还是不放过我。。。”
“我做了那么多善事,念了那么多的经,还救了那么多的人,都消不清我所做过的罪孽么?我是伤了许多人命,让许多人哭过,可我也让许多人笑过啊,你看到过的,你看到过的啊。。。”
“你说功过不能抵消,功是功,过是过,那么,我行善积德还有什么用,早晚是被人索了命去,早晚是下地狱,索性这个坏人当到底算了,也省得别人指着鼻子骂我,咬着牙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小尼姑,小尼姑,静月,静月。。。”
害怕与失望,不断在赵谦的脑中交替,赵谦紧紧的抱着静月,泪水滚滚而下,狂乱之中他失去了分寸,抱的紧的,都快将静月的腰都勒断了。
望着已经失去理智的赵谦,静月静静的伸出手,用温柔和安静,包容了赵谦的激动和不安。
轻拍着赵谦的后背,静月柔声道:“不要急,不要害怕,有我在呢,没人能带走你的命,你不信我么?”
赵谦似乎是相信了静月的话,激动的情绪略有平息,望着这个世界上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人,赵谦难以自持,他低下头,一口亲在静月洁白的脖颈上,用劲的吸吮,似乎要将静月整个人,连同灵魂都吸进自己的身体里,和自己合而为一。
静月如同哄孩子一样,不断的轻拍着他的背,话语也尽量的放的很温柔:“看你,还不如你儿子呢,佛生都没这样哭过,看你这个样子,让人看去多丢人啊,看你到时候羞不羞,都三十的人了。。。”
在静月绞尽脑汁的哄劝中,赵谦终于平静了下来。
刚才的激动与哭泣耗去了他已经被云娘折磨的所剩不多的精神,当这股冲劲消弥不见了,他整个人也就委顿了。
将身体的重量移交给静月,他全身无力的瘫软在了静月身上。
静月扶正他,牵着他的手,慢慢将他带到床边,倚了个枕头在床头,让赵谦斜靠好。
安顿好了赵谦,她坐在床沿上,握着赵谦的手,轻声道:“你坐好了,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赵谦知道静月是要开解自己,顺从的点了点头。
“佛陀时代,在印度摩竭陀国,国王频婆娑罗王的皇后怀孕了,占师预言这个孩子长大后会弑父。频婆娑王和皇后十分害怕,在孩子出生后,就把他从楼上扔了下来。没想到,婴儿只是摔断了手指,却顽强的活了下来,他就是后来的阿^世王。由于结了这恶缘,长大之后,阿^世为了取得皇位,受了提婆达多的挑唆,将频婆娑罗王幽闭于七重室内而死,而且还疯狂的加害佛陀。
当阿^世王登上皇位后不久,提婆达多因犯五逆重罪而灭亡,阿^世王也由于杀死了父亲而备感悔恨,可惜已经晚了,他全身长满了恶疮,死亡指日可待。臣子们想尽了办法,却没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他。一个叫耆婆的名医告诉阿^世王,只有佛陀才能救他的命。阿^世王惭愧的问耆婆,佛陀会救他吗?因为他曾经做了很多伤害佛陀的事。
耆婆道:‘诸佛世尊,大悲普覆,不限一人;正法弘广,无所不包,怨亲平等,心无憎爱,终不偏为一人,令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余人不得。’
听完耆婆的劝告,阿^世王就去见佛陀了。佛陀当时正在竹林精舍为众人讲法,阿^世王很惭愧的来到佛陀面前,长跪佛前道:‘慈悲的佛陀,我因为曾经的愚痴犯下罪不可恕的事情,杀害了可怜的父亲,请佛陀接受我的忏悔。’佛陀微笑着为他治了病,并对阿^世王说:‘世界上有两种人可以得到快乐和幸福的结果。第一是修善而不造罪的人;第二是造罪而来忏悔的人。’
佛陀还说:过错,谁没有犯过?知道错而去痛心改过,就是一个好人,我的法门就是广大无边的。。。罪业是没有本体的,是空幻的,把心意忘掉之后,罪业也就消失了,发心改过而不再犯此造罪之心,这才是真实的忏悔啊。。。
阿^世王听了佛陀开示之后,很是感动地跪在佛陀面前哭了起来,然后发心皈依佛陀。他因为忏悔改过自新,为此他的身和心都得救了。”
静月讲完故事,拍了拍赵谦的手,对着蔫蔫的赵谦道:“按照佛陀的说法,造罪而来忏悔的人就可能得到快乐和幸福,你已经是个能得到快乐和幸福的人了,还有什么不开心的?还有,你怎么可以说出不行善的话来呢,只要你一动善念,早已有护法神报知佛祖了,你做善事,怎么可能是白做呢?窈娘的事再解决了,你就又少了一桩罪孽,离地狱又远了一步,正该高兴才对,还生什么气啊。”
听静月如此用心的劝慰自己,赵谦心里好受了许多,觉得自己刚才的发火,确实也有些过了,他摸了摸静月刚才被他亲的又红又肿的颈子,心疼道:“疼了吧?”
静月蹙眉道:“疼啊!”
赵谦一听静月说疼,连忙趴在静月的颈子旁,先对着伤口吹了几口气,然后道:“吹吹就不痛了,你等着,我去叫大夫给你上点药,马上就好了。”
静月失笑,这家伙,当是在哄孩子啊,还吹吹就不痛了。
见赵谦下床要去找大夫,静月拉住他的手,眨了眨眼睛,倒很有些俏皮的样子:“脖子不疼,我心里疼啊,你竟然置疑佛法,我快心痛死了。”
赵谦还是第一次看见静月如此如小女儿般的可爱样子,他登时就将刚才的委屈和愧疚扔到一边去了,他伸出禄山之爪就向静月的胸口探去了,满嘴不正经道:“心痛?快躺下,我帮你揉揉。。。”
和赵谦笑闹了一会儿,见赵谦已经从刚才那种失控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了,静月这才拉着赵谦的手,两人枕在一个枕头上,躺在床上安静的说话。
赵谦道:“好你个小尼姑,你竟敢糊弄我,还说是好事,我兴冲冲的去了,结果差点让那云娘害死了。。。哎呀,我想起来了,那个女人在我腿上割了一刀,哎哟,小尼姑,疼死我了。。。。”
静月连忙起来,就着灯光一看,可不是吗,血肉模糊的,好长一个大伤口,刚才这厮光激动了,竟然忘了疼!
静月赶紧找来伤药,帮赵谦把伤口洗净上药。
赵谦见静月心疼他,一个劲的拿乔卖乖,哎哟哎哟的叫唤的好似野猫闹春。
上好药,包扎好,静月吹熄了灯,又一次上床休息。
赵谦怀抱小尼姑,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不用怕了,两人相依相偎的躺好,又开始了夫妻夜话。
静月道:“我也算不上是糊弄你,你若是取得了窈娘家人的原谅,这份冤仇就有化解的可能了,这还不算是好事么?”
“什么好事啊,你没看见那个疯女人,差点就要了我的命了,你明知道她要害我,也不早给我提个醒,我好做个防范啊。”赵谦在静月光滑的背上轻轻掐了一把,似乎是出气了,掐完后又抚摸了两把,想来是又心疼了。
静月笑道:“怕你出事,我不是让水征跟你去了吗?”
一提起水征,赵谦的心抽着疼,他郁闷道:“还说水征呢,救人不及时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要挟我,要把小丛丛带走,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静月听他气呼呼的语气,劝慰他道:“风丛早晚是水征的人,水征带她走,也是理所应当的,他们的缘份不是你能挡得住的,你还是不要枉做小人了。”
赵谦嘟着个嘴,小气道:“我闺女,凭什么便宜水征那小人,我可是出了血的。咦,小尼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水征要带走小丛丛了?怪不得你要做荷包给她呢,说,你是不是早知道了没告诉我?”
静月道:“嗯,我早知道了。”
赵谦一翻身趴到静月身上,轻松了身体使劲的压住静月:“好你个小尼姑,有事情就会瞒着我,说,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静月被他压的连声闷哼,趁赵谦抬起身子的机会,连忙说道:“没什么了,你有折腾我的这会儿,赶紧想想怎么解决云娘的事吧。”
一提到云娘,赵谦立刻成了下了锅的面条,彻底软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