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斯迪和赛门对视一眼。
比斯迪缓缓道:“我们要考虑一下。”半夜被叫醒,头脑还没完全清醒就遭遇这样离奇的故事,他们必须先冷静冷静。
梅塔特隆点头。他并不指望他一口答应。
比斯迪和赛门起身出门。
拜尔德盯着朱利安,一字一顿道:“你不怕城主知道吗?”朱利安和希培的关系别人不太清楚,但他作为希培身边的第一亲信,多多少少都能猜出些端倪。朱利安今天的所作所为和背叛无异!
朱利安看了他一眼,姣好如少女的面容沉静无波。他看着门的方向,淡淡道:“比斯迪和赛门可能很快就会达成协议。”
拜尔德心头一紧,连忙朝外走去。
主城四大势力,执务局、监察局、欢乐之都和城主。现在欢乐之都叛变,他必须要紧跟执务局和监察局的脚步,绝对不能让他们连成一线把自己当做牺牲品。想到这里,他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想着怎么找个机会回去把这件事禀告城主。
门在他离开后,重重关上。
房间又剩下四个身影。
隐形结界撤去,希培显露出身影。
他的眼睛还残留着震惊的痕迹。刚才的真相对他来说显然也是一种刺激。
梅塔特隆和玛门确认,希培只是这个世界的暂时管理者,他的身后应该还有一个真正的操纵者。
他会是谁呢?
是被禁锢在密室里的利卫旦?
还是……
玛门看着梅塔特隆。
他虽然没有问过他,但可以确定的是,梅塔特隆心里一定也有着同样的疑问。
这个简单到简陋的世界,其实隐藏着繁复到繁乱的故事。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个密室里的天使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了吗?”玛门低头,右手悠然地抚摸着左手。他的动作优雅,优雅如按着键盘的钢琴师,但这样的优雅落在的希培的眼里,却有种鞭子抽在身后的凌厉效果。
“我不知道。”他沙哑着声音,难掩激动。
玛门抬头道:“那么,我告诉你。”
希培迷茫地望着他。
“他是我的伙伴。他叫利卫旦。”玛门微笑着。
朱利安对密室和利卫旦很感兴趣,竖着耳朵默默地听着。
希培吃惊道:“你的伙伴?”
玛门点头。黑色如夜幕的羽翼从他身后展开,旭日之辉洒在一侧,华丽炫目。
希培震惊地身体一抖,贴着墙壁的肌肉微微收紧,好半晌才道:“你是来报仇的?”
“报仇?”玛门眯起眼睛。
希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嘴唇立刻像抹了强力胶一样,紧紧地闭合在一起。
玛门凝神想了想,“我想起来了。”
希培背上的肌肉僵得像块砧板。
“利卫旦有个很忠心的属下,在利卫旦消失后没多久就消失了。”玛门见梅塔特隆看他,特地解释道,“他在消失之前正在我的工厂里打临工,由于矿工三天,他的领导扣光了他所有的薪水,但他一直都没有来抗议。”
以玛门在地狱的地位,他能够这样记住一个员工矿工的事情,可以看出这个员工并不寻常。
梅塔特隆道:“他叫什么名字?”
“彼伏利。”
梅塔特隆并不惊讶。
彼伏利和利卫旦的关系可以追溯到天堂。利卫旦对大多数天使都保持敌意,唯一例外的就是那个其貌不扬,被誉为最不像天使的权天使彼伏利。在那场大战之中,他先听闻彼伏利堕天的消息,并由此推断,利卫旦一定加入了路西法的叛变大军。
所以,就算地狱其他魔王不知道利卫旦消失,彼伏利一定会察觉。
希培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肩膀明显颤了下。
“他去了哪里?”玛门问。
希培看着地板,咬牙摇了摇头。
玛门施施然道:“我知道你不怕痛。”
希培抬眸。
“但你怕分肢吗?”玛门问得一脸平静,“就是,把四肢去掉。”
希培脸色发白。
“或是剥皮。”玛门道,“地狱有很多行家。”
这次连朱利安都不忍去看他的脸色。
希培下巴抖动着,脑袋因为眼前巨大难题而拼命地运转着。
“嗯?”玛门倏地靠近。
希培的嘴唇终于分开,“他死了。”
“谁动的手?”玛门又问。
希培垂头,“利卫旦。”
玛门和梅塔特隆同时愣住。
咚咚,轻而有礼的敲门声。
玛门收起翅膀。
门推开,露出比斯迪的身影。他笑容可掬道:“我们讨论了很久……”
玛门和梅塔特隆等着他的答案。
“还是没办法决定。”他摊手叹气,“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我们必须要禀告城主才能决定。”
玛门侧身,将身后的希培露了出来,“问吧。”
比斯迪笑容僵住。
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希培的处境相当不妙。
拜尔德和赛门久久听不到比斯迪开口,都忍不住朝房间里面看去。
希培的头依然低得很低。作为城主,被下属看到这样狼狈的一面,真是丢脸以极。他只喜欢身体上的被虐,这种精神上的羞辱依然会让他无地自容。
“城主。”收拾好心情,比斯迪恭敬地走进来。
拜尔德和赛门跟在他的身后,对眼前一幕都摸不着头脑,脑海不停地闪过各种疑问——
他们为什么要抓希培?
朱利安是因为希培不得不妥协,还是这两个不速之客的帮凶?
他们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
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做?
最后这个问题是最关键的问题。
比斯迪不禁回头看了眼唯二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的战友。
赛门一贯的无表情。
拜尔德则看着希培,仿佛想得到他的指示。
比斯迪认清形势,这个时候依靠这种战友显然是不靠谱的。“城主?”他又唤了一声。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个城主了吧?虽然他看上去好像自身难保。
希培心里也是一片茫然。梅塔特隆的故事离奇又完美,完美得找不出破绽。他知道自己必须在这个时候做下决定,究竟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如果相信的话,那么这个维持多年的神话就会崩塌……
他瞳孔一缩,深埋在心脏深处恐惧争先恐后地翻涌出来,让他的背又隐隐作痛起来。
玛门看着他晦暗的脸色,悠悠然道:“我的威胁至今有效。”
威胁?
分肢吗?
他突然笑了,比哭更加难看百倍的笑。
“我,”希培抬头,用这样的笑对着玛门道,“拒绝。”
他的话让比斯迪、赛门和拜尔德同时紧张起来,做出戒备的姿势。
希培转头看向梅塔特隆,道:“如果你真的来自于你说的天堂,如果你的神真如你所说的仁慈,那么,就给我一个痛快吧。”
梅塔特隆目光深邃,“你并不是不相信我的话。”
希培没答。
“你在顾忌什么?”梅塔特隆轻声问,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击他的心房。
希培干脆闭上眼睛。
拜尔德大喝道:“你们放开城主!”
没人理他。
玛门看向比斯迪和赛门。
比斯迪犹豫着,希培不能再指望。那接下来是放手一搏还是彻底叛变?玛门和梅塔特隆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我同意。”赛门突然回答,打破一室沉寂。
比斯迪转头看他,松口气之余,又有几分嫉妒。谁都知道,这种时候,第一个说话一定是得到最大的好处的。而第二个就算用一样的语言一样的态度也一定不会再打到这样的效果。他想了想,决定静观其变。
拜尔德怒斥道:“你居然背叛城主?”
赛门冷冷道:“我只是不想当个被愚弄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