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受罚
乾隆的脸黑沉沉的, 屋里的人都不敢说话, 瑟瑟发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看到此情此景,紫薇心中因见到乾隆而产生的激动顿时烟消云散, 她痴痴地凝视着乾隆依旧魅力不减的英俊面孔,这是她的爹啊, 是她娘念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的人啊!可离自己如此遥远。金锁急得浑身冒汗,一狠心, 伸手拽着紫薇的裙摆把她拉到地上跪下。
明月彩霞等人更是使劲磕头, 磕得额头见红,心里更恨小燕子了。
偏偏小燕子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见到乾隆居然亲自来看她, 立即兴高采烈地道:“皇阿玛, 我好想你,你来看我了吗?”她蹦蹦跳跳地往乾隆身边凑, 手里还拿着骰子, 逍遥自在几个月的她,只随随便便地甩了一下帕子当行礼了,对风倾玉更是横了一眼,鼻子里重重一哼。
这是什么姿态?居然如此不守规矩!还不向皇后行礼?乾隆狠狠地瞪着小燕子,亏自己还因为夏雨荷对小燕子心存愧疚, 谁知她书香门第出身,却如此粗俗,难怪平时不去坤宁宫请安, 光看她现在对皇后的态度就知道了。
乾隆决定,坚决不能承认小燕子是他的种,她只是个义女,义女,义女!
瞪了小燕子半天,小燕子表情还是十分无辜,睁着圆圆的大眼睛道:“皇阿玛,这可好玩了,你和我一起来玩吧!小邓子,小卓子,快下注,我们再来赌一把!”
谁敢和她再赌啊?奴才们都吓得使劲磕头,不敢接口。
小燕子皱眉道:“你们都傻啦?你们放心,输了钱,我管你们吃饭!”
听到小燕子的话,金锁更是恨得不得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小燕子连累到紫薇,本来就是小燕子对不起紫薇的,金锁对小燕子磕了一下头,泣道:“格格,求你饶了奴才们吧,奴才们都不愿意赌啊,这在宫里是杀头的罪,您不能威胁要奴才们的脑袋让奴才们赌钱啊!”
“是啊,格格,奴才们请格格饶命啊!”金锁的话一出口,明月彩霞他们立刻对金锁生出几分感激。虽然在皇上盛怒之下也许没用,但是金锁肯为他们脱罪,明确地告诉了皇上,他们赌钱是因为小燕子威胁他们的性命,而他们是奴才,不得不听主子的吩咐。
“你们在干什么?快点起来,我不是说过你们不用磕头的吗?我只是要你们和我继续赌钱而已,放心,我虽然说要你们的脑袋,可不会真要你们的脑袋的。”小燕子不解地看着他们,他们怎么变得这么奇怪?她有说过要他们的性命吗?她只是想赢钱开心一下而已。
小燕子这么一说,他们都使劲磕头,却不再说话了。
有些话,说到点子上就得住嘴。
主子的是非,不是奴才们能随意开口说的。
乾隆被气得七窍生烟,怒道:“小燕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还有没有皇后?有没有规矩?”她活泼可爱带着民间味儿让自己觉得很新鲜,可现在竟然敢挑衅皇权之威!当初永琪那一箭真该射死她算了!
“皇阿玛,我眼里当然有你了,我最崇拜皇阿玛了。皇阿玛你在生什么气?干嘛对我大吵大叫的?我都好几个月没见你了,心里好想皇阿玛,可皇阿玛一回来就生气。”小燕子觉得很疑惑,她没做什么值得皇阿玛生气的事情啊,赌钱又不会死!
乾隆现在才觉得和她说话真是说不通,冷冷地扫视了周围一下,目光落在金锁身上,这倒是个机灵的丫头,看来比另一个守规矩,知道赌钱是死罪,不过不是自己见过的明月和彩霞,便沉声问道:“朕听说,朕不在宫中的时候,你这里多了两个宫女?”
金锁被乾隆冷冷的目光逼得浑身一颤,紫薇心中却激动了起来,她好想抬头,好想抬头看皇上一眼,只要皇上看她一眼,说不定会认出来,父女亲情啊,不就是本能吗?
小燕子立刻得意起来,笑道:“皇阿玛,这是紫薇,那个是金锁!紫薇可厉害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一定要记住她啊!”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哼!”乾隆眼里露出一丝不屑,要说才华,宫里谁能比得上皇后?而且一见到这副柔弱的模样,乾隆就会想到白吟霜和令妃,心中更起了几分膈应,冷声道:“把头抬起来让朕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胆敢混入皇宫,看来得去叫人调查调查。
紫薇颤巍巍地抬起一张清丽的脸庞,泪珠莹然,娇弱柔嫩。
若是之前乾隆或许会起保护欲,但现在他最讨厌这等无辜的女子。
看到紫薇眼里的惊喜,乾隆多了几分不屑,和白吟霜没什么不同嘛!想了想,乾隆便对风倾玉道:“皇后,你说怎么样?”
风倾玉一直作壁上观,听到乾隆询问,便笑吟吟地道:“叫金锁的倒是懂规矩,这个叫紫薇的,听着耳熟,不过长得还算清秀,很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看来不像是心怀不轨的人物。只是听口音,似乎是山东人?”
“是的,皇后娘娘,奴婢夏紫薇,和金锁是山东济南人氏。”望着乾隆陌生的眼神,紫薇心里异常的痛苦,为什么皇上没有认出自己?她明明和娘长得一样啊。
乾隆目光一眯,山东济南人氏?而且还姓夏?
“本宫听说,你原是还珠格格在宫外的结拜姐妹?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进宫的?好好儿的一个大家闺秀模样,偏进宫做了奴才,倒是有些新鲜,咱们宫里还没有包衣三旗以外的宫女儿呢!”风倾玉慢慢地开口道,腮上似笑非笑。
进宫,穿的再光鲜亮丽,也是奴才。
想必紫薇进宫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奴才的自觉,现在自己来告诉她好了。
紫薇听了脸色顿时一白,奴才?她居然成了奴才?为什么?她只是想认爹啊,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告诉自己,自己当宫女就是当奴才?宫女不也都是旗人吗?旗人不都是高贵的吗?不也是能做妃子的吗?怎么会是奴才呢?
“娘娘容奴婢禀报,紫薇和奴婢本是主仆,从山东济南进京寻亲,因为盘缠用尽,认得了小燕子,啊,不,还珠格格,所以紫薇小姐和还珠格格结拜做了姐妹,还珠格格进宫后就把紫薇小姐和奴婢带进宫做了宫女。”金锁一边低头说着,一边恨意陡生。
她的小姐啊,明明是真格格啊,为什么会成了小混混的奴才?还不能说出真相?金锁隐约觉得,五阿哥是故意不跟小姐说清楚的,他好像对小燕子态度很不同。
风倾玉虽然极不喜欢紫薇,但对金锁倒真有几分欣赏,能做到她这样对紫薇始终不离不弃的忠心,天底下很少有,而且她说话也真是周全,除了没说紫薇的父亲是乾隆外,其他的其实都已经交代了。
“哦,也是济南的,倒也巧。”乾隆面上无嗔无喜,眼神却有些深沉,望了风倾玉一眼。
风倾玉立刻开口道:“既然是进宫的汉女,没嬷嬷教过规矩吧?这宫里上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叫好比今天的赌钱,一般人家禁止赌博,何况宫里?此乃死罪!你们两个,就跟着容嬷嬷学规矩,等学好了,再将你们送回漱芳斋。”
“就这么办吧,容嬷嬷,这两个宫女可交给你调、教了。”乾隆满意地点头。
就说和皇后心有灵犀,果然如此。
来历不明的人,不能留在漱芳斋,还是送到坤宁宫好好看着才行,山东济南人,姓夏,这也未免太巧合了,乾隆心中生出几分疑惑,不得不叫人调查清楚,不然后宫里有这样的人,让他怎么也睡不安稳。
“皇阿玛,你为什么要把紫薇交给皇后?我不同意!”小燕子顿时炸毛了,紫薇是真格格啊,皇后那么恶毒,欺负紫薇怎么办?她心疼极了,连忙朝风倾玉吼道:“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要了紫薇去,一定是想折磨她的!”
风倾玉淡淡一笑,开口道:“小燕子,本宫是后宫之主,本宫要人,无需你的同意。”
缓缓走到紫薇和金锁跟前,俯瞰着她们两个,一身尊贵的气息逼得两人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风倾玉才笑道:“宫里的人都是内务府把来历都记得清清楚楚的,现在两个不明来历的汉女,本宫是需要调查清楚后才能放心地留在漱芳斋。”
紫薇眼眶微微一红,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她好想说,她不是奴才。
金锁死死地攥着紫薇的手,指节泛白,也把紫薇捏痛了。但金锁聪明地知道,与其让紫薇冒险拿什么免死金牌再认父,不如让皇后娘娘调查清楚来历后自然而然地和皇上相认,毕竟后者有皇后做主更为方便也更为名正言顺不是吗?
“奴婢谢皇后娘娘,奴婢愿意和紫薇跟随容嬷嬷学规矩。”金锁立刻磕头道。
“嗯,是个聪明丫头。”风倾玉很满意,没看错这个丫头啊,不过也看出了紫薇的不情愿。
小燕子立即惊慌起来,连连挥手道:“你好恶毒,紫薇是我的好姐妹,什么来历不明?”
“小燕子,你竟然对嫡母不敬,你以为朕当真非宠溺不可是吧?”乾隆眼睛一瞪,皇后善解人意,自己很是满意,小燕子如此言语,皇后一定会很伤心,这是在挑衅她身为国母的威严啊?“来人,将还珠格格拖下去,重责三十大板!”
第二章:事发
“喳!”太监们立刻鱼贯而入,将小燕子拖了出去。
皇上的威信绝不容任何人冒犯。
小燕子痛得大喊大叫,哭道:“皇阿玛,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皇阿玛,你饶了我吧!好痛啊!娘啊,娘你在哪里,娘你走了,皇阿玛都不疼我了!”
金锁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紫薇也是一呆,旋即有些心痛,对乾隆使劲磕头道:“皇上饶了格格吧,格格只是刚刚进宫,不懂宫里的规矩,稀里糊涂地就赌博了,并不是心存恶意,也没有丝毫对皇后娘娘不敬的意思啊!”
又对风倾玉磕头道:“皇后娘娘,您是如此的仁慈,如此的高贵,您宽宏大量,您会饶了小燕子的是不是?小燕子真的没有对您不敬啊!”
风倾玉冷笑了一声,抚摸着衣袖上精美的刺绣,道:“倘若本宫不饶了她,是不是就不仁慈,不高贵,不宽宏大量了?紫薇,夏紫薇,你听着,你只个奴才,奴才不能随意做主主子的事情,后宫有后宫的规矩,皇上的旨意大如天,不容任何人对皇上的旨意有什么怀疑!”
奴才二字,刺耳之极。
紫薇苍白着脸,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对于小燕子受到的惩罚心痛得不得了。
怪不得小燕子说皇后好恶毒,她真的好狠心啊,小燕子多善良天真的一个人啊,竟然因为做了格格,就被皇后如此地责打,那一下一下的板子声就像是割在自己的肉上。小燕子这都是为了自己才受到这样的罪啊!
金锁不屑地看了外头受罚的小燕子一眼,转而死死地捂着紫薇的嘴不叫她说话。
“在宫中赌博,漱芳斋的所有奴才,各打三十大板,革去一年钱米!”乾隆将各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尤其是那个叫金锁的,既然是小燕子结拜姐妹的丫头,为何对小燕子如此不屑一顾甚至有几分恨意?看来其中大有猫腻。
“谢皇上不杀之恩!”奴才们磕完头,乖乖地去受刑。
至于紫薇和金锁,自然也在奴才的行列里。
风倾玉想了想,开口道:“皇上,方才那个叫金锁的丫头是一直劝着还珠格格的,而且也没参加赌博,再说,两个水灵灵的姑娘家挨板子,怪叫人心痛的,她们不懂宫里的规矩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新来的么,不如就免了她们两个吧。”
“也好,那两个宫女就由皇后做主吧。”乾隆觉得有道理,现在还不知道她们的身份呢!
金锁连忙拉着金锁磕头谢恩,心中对皇后感激不尽,小燕子皮厚肉粗挨打不要紧,她可不能辜负了太太的嘱咐,叫小姐也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
“皇后你好恶毒!你是蛇蝎心肠!紫薇,金锁,我们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小燕子痛得大喊大叫,心里恨死了金锁,她为什么不叫紫薇给自己求情?
金锁面无表情,只狠狠地阻止紫薇开口求情,将紫薇的心痛看在眼里,心里更恨小燕子。
乾隆冷眼看着太监一板子一板子继续打小燕子,对她口里叫唤着夏雨荷也不起丝毫怜惜,刚想叫风倾玉带着兰馨永z回去,就见到永琪和福尔康福尔泰闯了进来,尤其是永琪,更是挡在小燕子身前,阻止太监继续打她。
“皇阿玛,为什么您刚刚回宫,就要打小燕子?小燕子是无辜的啊!”永琪大声喊道。
乾隆目光一冷,不敢相信永琪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指责自己,甚至还不行礼,而福尔康更是一下子扑到紫薇跟前,上下其手,不断地询问道:“紫薇你怎么样?紫薇你还好不好?你怎么哭了?是谁惹到你了?”
“岂有此理!你们这是干什么?永琪你这是对你皇阿玛的态度吗?福尔康,谁给你的资格擅自闯入后宫,纠缠宫女?”风倾玉目光瞬间冷若寒冰,就是二十一世纪也没有青年男女当众如此卿卿我我的吧?不知道该说他们豪放呢,还是说他们不知羞耻!
乾隆目光阴冷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他们貌似极是熟悉,看来其中当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燕子和令妃关系极好,福家和永琪极是亲密,福尔康又对一个宫女表现出这等关心,乾隆心思急转,渐渐地连成了一条线,决定立刻就派人去查探这两个宫女的来历。
永琪抱着小燕子,眼里充满了指责,又夹杂着种种敬仰,悲痛地道:“皇阿玛,小燕子是您来之不易的开心果,得之不易的沧海遗珠啊!您这么打她,不是让她对皇宫更加心存畏惧吗?皇阿玛,您这么伟大,这么仁慈,一定会饶了小燕子的是不是?”
“是啊,皇上,有什么话,有什么误会不能说清楚呢?非要打这些娇滴滴的姑娘家?这是要了还珠格格的命啊!”福尔康激动地扇着鼻孔,还好他的紫薇没事,还好啊!
小燕子被打得哭个不停,永琪更是心痛至极。
紫薇依偎在福尔康的怀里,永琪紧紧地抱着小燕子,他们完全没有察觉到四周惊异和轻蔑的眼神。这阿哥对格格?奴才对宫女?一个是乱伦,一个是无耻,也太胆大包天了吧?皇上和皇后娘娘可在上头看着哩!
乾隆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永琪,朕对你很失望。”经过某些事,乾隆很清楚地发现了,和他们计较,纯粹是浪费自己的精力,索性也不和他们讲道理了,因为根本讲不通,他们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认同他们自己的道理,完全没有道德观念。
永琪心中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纳头拜倒,哭道:“儿臣惶恐。”心里更加埋怨起了皇后,要不是她处处和小燕子作对,皇阿玛怎么会惩罚小燕子?
“朕没看到你惶恐什么,朕只看到你不问青红皂白,进门就指责朕!”乾隆也不生气了,上一回气得头痛了好几天呢,年纪大了,更加不能生气了,免得气坏了自己不划算,“来人,将永琪重责三十大板,禁足景阳宫!福尔康、福尔泰擅闯后宫,各打五十大板!”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之后,乾隆再也不多看一眼,拉着风倾玉即刻离开!
继续面对他们,乾隆自己都觉得头痛了。
风倾玉忙忙地吩咐闻雪将带给小燕子的东西放在漱芳斋,随着乾隆回坤宁宫。
“气死朕了!”乾隆一坐下,就将桌上的花瓶推到地上摔得粉碎,使劲喘了几口气,半天后道:“景娴,将那两个丫头叫人看好,朕要派人去调查她们的身份!至于小燕子,也叫人禁足在漱芳斋,朕是再也不去看她了,看一次气一次。”
风倾玉替他顺气,柔声道:“皇上放心吧,我叫容嬷嬷带她们两个呢!”
说到这里,皱眉思索了片刻,微带一点懊恼地道:“我总听着夏紫薇这几个字很耳熟,偏偏却又想不起来了,不知道在哪里听说过。”
乾隆闻言一怔,奇道:“景娴你鲜少出宫,怎么听过这个名字?”
“啊,想起来了!”风倾玉忽然抚掌一笑,道:“就是上香那会子,似乎有人在街上闯了公主们的队伍,兰馨,你还记得吗?”那时候兰馨也是在后面的,但在小燕子之前,离得不远,要说记得,她也未必见过,但是今日之前母女两个是合计过的。
兰馨顿时恍然大悟,道:“儿臣想起来了,真有这么一回事,远远地听着,也听得不太清楚,当时是被福尔康私下带走的,并没有押入大牢,也没治他们不敬之罪。”
使劲地想了想,兰馨开口道:“好像听过什么烟雨图,什么雨后荷花。”
乾隆顿时吃了一惊,霍然站起,紧紧地盯着兰馨道:“你说什么?怎么不早说?”
兰馨吓了一跳,不解地道:“皇阿玛怎么啦?这里头有什么玄机吗?”
“没,没什么!”想起烟雨图和折扇兰馨也没见过,当然不知道上面的诗,不知道其中的玄机倒也是情有可原,乾隆皱眉想了想,又问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皇阿玛说?”难道小燕子当真不是自己的女儿?
“皇阿玛,当时人多声杂,儿臣也没听清楚,当然不敢告诉皇阿玛了,只告诉了皇额娘。”兰馨微微带着一点委屈地开口道,然后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风倾玉。
乾隆听了,立刻看向风倾玉,意似询问。
风倾玉叹道:“当初得知之后,我倒是生了几分疑惑,那烟雨图皇上是拿给我看过的,我想一般人怎么会知道烟雨图皇上留下的诗?偏偏小燕子竟是大字不识,因此就派人去调查了一番,谁知……”说到这里,神色间颇有几分迟疑。
乾隆忙对兰馨道:“兰儿,带永z去御花园里玩去。”
“是。”兰馨急忙带着永z出去,顺便也带走了在场的奴才,功成身退。
“景娴你查到了什么,直说吧,朕知道你从来不说什么没意义的事情。”乾隆叹了一口气,要是皇后真想瞒着自己什么,也就不会自己亲自来说了。
第三章:真相
风倾玉咬咬牙,握着手里的帕子,一副既为难又刚直的表情,对乾隆道:“这件事儿,还请皇上息怒,并非我知情不报,而是不得不为皇上着想。”
“什么事儿,说吧,朕知道皇后一向都是为朕着想的。”乾隆直觉这一定是件大事。
“就是这个夏紫薇主仆。”风倾玉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当初得到有人擅闯公主的队伍的时候,我倒还没在意,后来听说那女子嘴里念叨着烟雨图雨后荷花什么的,我才吃了一惊,觉得有些不对头,立刻派人去打探。谁知竟得到了一个极离谱的消息,那个夏紫薇主仆是年初进京寻亲的,山东济南人,来自大明湖畔。而小燕子则是在京城里卖艺五六年了,住在一个叫大杂院的地方,皇上还记得那日咱们遇见的卖艺兄妹吗?就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
“朕记得,他们似乎收养了很多孤儿老人。”乾隆的脸,已经黑了。
风倾玉点点头,道:“我得知这些,就觉得不对劲了,小燕子不是说夏雨荷去年六月过世后才叫她进京寻亲的吗?怎么可能在京城中卖艺五六年了?而那夏紫薇倒是符合进京的时间和姓氏、来历,也像是个大家闺秀。可魏清泰回来禀报皇上时,说夏雨荷生的就是小燕子,我就更加疑惑了,可又不敢跟皇上说,毕竟皇上是昭告天下认的义女,倘若真说她不是了,民间岂不是说皇上的不是?因此,只好叫我极信任的几个奴才秘密去打探真假。”
乾隆的神色极是平静,问道:“后来呢?打听到了什么消息?”皇后说得对,要是当时说小燕子不是夏雨荷的女儿,指不定自己怎么生气怎么降罪了,在民间的影响还真不好,打探清楚再告诉自己,倒也符合皇后的一贯风格。
对乾隆的反应微微有些诧异,风倾玉叹道:“到了济南的大明湖畔,却得知夏家早就没人了,而且那里的极多人也都说夏雨荷的女儿叫小燕子,并非是夏紫薇。这倒是有些奇怪了,若真是叫小燕子,又怎么可能在京城里住五六年?他们不敢回来,只好继续追查。”
风倾玉不得不感叹魏清泰办事,还真是不怎么牢靠。
先别说夏家的人都被自己的人给救了,就是散播谣言你也聪明点儿,光散播是小燕子,这么做不是欲盖弥彰吗?夏家在济南的名声不好,很多人都不屑认识他们,你只要改了墓碑上的名字,然后将夏雨荷的女儿是紫薇的所有证据都毁掉不就是万事大吉了?
偏偏办事没办利索,令妃又想依靠紫薇上位,结果两头可都不落好。
而且,风倾玉还听说了,这几个月里魏清泰特地派心腹跑了济南一趟,就是想把紫薇的身份给扭过来,好叫令妃容易行事。啧啧,真以为什么事情都按着他们的主意发展啊?
这件事情,是要窥伺先机,有先机,才能随机应变。
“最后查到了什么?”乾隆额头隐隐浮现几根青筋,就是皇后不说,他也能猜到。
“在济南没有头绪,他们便去查阅户籍,查到户籍是新改的,原名是叫夏紫薇,不知为何被人改成了夏小燕子。他们细细打听许久,找到了夏雨荷给女儿聘请的西席先生顾先生,才知道夏雨荷的女儿的确是叫夏紫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且自幼还习学满文,又搜了一些夏家变卖的东西,想回京作为证据。谁知归途中他们撞见了一批流落异乡的男女老幼,一问之下才知道不是别人,竟是夏家的族人,被人追杀,又得人所救,想进京告状。那些奴才不敢擅自做主,也怕惹人耳目,只好暗地里保护他们进京。”风倾玉严肃地一一道来。
听到这里,乾隆往身后一靠,脸上流露出一丝冷笑,道:“看来是有人杀人灭口呢!”
风倾玉并不做评论,道:“那些人拖家带口,近日才到京城,我得知之后,一下子就懵了。一面派人看好所有的证人,免得他们宣扬出来,一面赶紧派人去找真格格,谁知真格格竟被福家送进宫里给小燕子当宫女来了。所以皇上今天来的时候,我才提着去漱芳斋,原就是打算顶着给小燕子送东西的名儿,把真格格要到坤宁宫来,再请皇上做主的。”
娓娓道来,不急不缓,说完后,风倾玉立刻跪下道:“原本,这件事应该早早告诉皇上的,只是当时我也不知真假,又唯恐有人造谣生事,打着民间出了格格自己也想做格格的主意,所以就擅自做主叫人去打探了,万万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现在我实在是六神无主了,又怕夏家的人告状弄得风风雨雨,若是所作所为有失妥当,还请皇上降罪。”
风倾玉静静地跪在地上,说完后,就不再说话了。
“朕岂能怪你什么?你做得很好,的确不宜宣扬。”乾隆起身扶起她,叫她坐在自己身边,冷笑道:“他们这是把朕当傻子耍呢,竟然胆敢混淆血统!不过紫薇是怎么进宫当宫女的?她难道就不知道宫女是奴才?朕的亲女儿,给个卖艺的民间女子当奴才?”
风倾玉迟疑了片刻,低声道:“我只叫人看着大杂院和夏家的人,紫薇是怎么进宫的,我还不知道。皇上若是想知道,莫若叫了金锁来问问?我瞧着紫薇很有些耳根子软,倒不如这个丫头忠心耿耿。”
“宣。”乾隆冷冷地道,他也看出了紫薇貌似很护着小燕子。
片刻后,金锁跟着容嬷嬷胆战心惊地进来,低眉顺眼,不敢乱看,跪倒磕头道:“奴婢恭请皇上圣安,奴婢请皇后娘娘金安。”
风倾玉柔声道:“金锁,你起来回话。”
“是,奴婢谢皇后娘娘。”金锁站起身,依旧低着头,神态很是恭敬。
乾隆看了颇有几分满意,懒懒地开口道:“朕听说你和你家小姐也是山东济南人?”
金锁吃了一惊,不知道皇上现在问这个干什么,但她还是恭恭敬敬地道:“回皇上,奴婢和紫薇小姐的确是山东济南人。”
“什么时候进京的?”
“太太六月去世,奴婢和紫薇小姐七月启程,今年二月份到京城的。”
风倾玉微笑听着,真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比紫薇精明十倍,看似什么都没说,实际上什么都说了,除了太太是夏雨荷之外,但是她毕竟又不能直呼太太的名讳。
乾隆忽然道:“你知不知道犯了欺君之罪会怎样?”
“死,死罪!”金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磕头不敢再说话了。
“很好,你知道是死罪就好。朕现在问你,你和你家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为的是什么进宫当宫女?”乾隆语气冰冰冷冷的,颇有几分压迫的气势。
金锁悄悄抬头看了风倾玉一眼,见她目光柔和,意似鼓励,心中不知道生出了什么样的勇气,战战兢兢地道:“奴婢金锁,是夏家的丫头,奴婢家的小姐紫薇,是济南大明湖畔夏雨荷的女儿,我们进京是奉太太的遗言,来寻小姐的父亲。”
说到这里,金锁闭上眼睛,一口气地道:“我家小姐才是格格,小燕子是假格格!”
金锁的话音一落,四周寂静极了。
没人说话,乾隆也没有反应,金锁脸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地往下落,不敢再说什么了。
乾隆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半日才淡淡开口道:“很好。那朕再问你,你们是怎么认识了小燕子?为什么小燕子会出现在围场?为什么你们又进宫当了宫女?”
金锁松了一口气,急吼吼地道:“皇上,这一切,都不关小姐的事!小姐涉世未深,奴婢开始也不懂人情世故,当初我们到了京城,去太常寺找梁大人,想由他见到皇上,可是他不受理。后来我们盘缠用尽,就遇见了小燕子,她在偷东西,还假扮梁大人家娶的新娘子,不过那时她很有几分侠气,收留了小姐和奴婢,住在大杂院,认识了柳青和柳红。”
金锁越说越流利了:“后来皇上围猎,小燕子说那里能见到皇上,我们就去西山围场,可是小姐和奴婢身子弱,怎么翻也上不去,只好让小燕子拿着小姐的烟雨图和折扇去找皇上。不知道为什么,从此以后小燕子就再也没出现过。小姐天天哭,奴婢也没办法,然后就看到了上香的小燕子,小姐去闯,被福尔康少爷带人拦住了,送我们到了福家,一住就是好久。小姐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好像没什么动静,直到有一天,五阿哥来了。”
乾隆眼中精光四射,沉声道:“你是说,永琪也知道紫薇的身份?”
“是啊,五阿哥带了小燕子的信给小姐。”金锁咽了一口唾沫,道:“信中画的是图,大概的意思就是她受伤进宫,不是故意抢了小姐的爹,还说在宫里挨了打,最后要将格格还给小姐。五阿哥请求小姐说,千万不要伤害小燕子。然后福家的福晋私底下说小姐配不上福尔康少爷,小姐就离开了,结果还是被小燕子他们找到了,计划要小姐进宫当宫女,得到皇上的喜欢后再和皇上相认,这样一来,皇上离不开小姐,也离不开小燕子,是双赢的局面。”
“呵呵!”乾隆听到这里,轻轻一笑,已经无法形容自己心里的滋味,真格格进宫给假格格当奴才的事情,居然是得到自己儿子的首肯的。
金锁眼泪吧嗒一声往下掉,哽咽道:“奴婢不懂的是,福家明明是皇上的臣子,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皇上。更不懂的是,五阿哥明明是小姐的亲哥哥,为什么不说帮小姐告诉皇上,反而让小姐进宫当宫女,还一个劲地让小姐不要伤害小燕子,小燕子只是个小混混啊!奴婢是进宫之后才知道,宫女就是奴才,奴婢一直都不敢跟小姐说,怕小姐伤心。”
乾隆听完,对风倾玉笑道:“皇后,你说这样的事情稀奇不稀奇?”
看着乾隆惨淡的神情,风倾玉心中一酸,虽然和他没什么爱情可言,可毕竟相处好几年了,他也只是好大喜功而已,暂时还没有乾隆后期的腐败和昏庸,急忙靠近他柔声安慰道:“皇上,有什么火气尽管发出来,千万别闷在心里,叫我们看了都心疼。”
乾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皇后,朕只有你了。”
“皇上放心,我自会陪皇上。”风倾玉细细地替他按摩太阳穴,朝容嬷嬷使了个眼色,道:“容嬷嬷先带金锁下去吧,分配两个宫女伺候紫薇,如今西藏土司来朝,万万不能宣扬此事,金锁,你先好好地伺候你家小姐,等正事过了,再给你家小姐安排。”
容嬷嬷答应了一声,金锁使劲磕头道:“谢皇后娘娘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
乾隆疲惫地道:“嗯,容嬷嬷,你带那两个宫女照顾紫薇吧,叫她不要走出坤宁宫,也不要见永琪和小燕子,哼,这两个恐怕禁足了也不安分。还有,紫薇恐怕也不知道宫里的规矩,你好好地教教她们主仆两个,省得像小燕子一般无法无天。”
“喳。”容嬷嬷带着金锁正要下去,又听风倾玉道:“吩咐坤宁宫的针线上人给紫薇赶制几身素色衣裳出来,再从本宫的库房里取几件青玉、白银、珍珠的首饰给她,不能让她再穿宫女的衣裳了,等事情定了,再叫内务府按着分例给她安排。”
容嬷嬷听完,连忙答应下来。
风倾玉寻思片刻,似乎暂时也没别的吩咐了,便挥手叫她们退下。
随之,坤宁宫也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过了良久,乾隆才开口道:“景娴,你说这件事该当怎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