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却说展昭,他奉命办差,连日赶路,恰在开封府境内蔡县,天已擦黑,他观天时估摸赶不及关闭城门之前,便宿在蔡县。也是他身在家门口,艺高人胆大,浑然不察自己踪迹落在白玉堂眼中。一夜好睡不提。
却说展昭一夜好睡,清晨被鸟鸣惊醒,已经是满室明媚,跳跃而起,舒展筋骨,倍觉舒爽。
展昭不似白玉堂精益求精,挑剔嘴刁,吃馒头必有稀粥配小菜,吃鱼需要量尺寸,长了不吃,肉老了,嫩了不吃,不够鲜味。
展昭其人甚是公忠体国,生活简朴,自不会浪费本就贫困开封府一分一毫,不过跟掌柜要了两大白馒头,一碗白水尽够了。
他吃饱喝足,启程赶路,一路快行要回开封府,路过竹林,迎面瞧见一名妇人,拖儿带女,手举一把钢刀,左右张望,竟似个劫道的架势。
展昭心下好笑:哟,这倒新鲜啊,想我展某自出道一来,宵小无不闻风而逃,还没被人劫过呢,不想今日要被这老弱妇孺劫一回了!
展昭不由笑弯了眼睛,大踏步迎了上去。心里窃笑且划算,看这一妇人战战兢兢,却来劫道,定然遇到天大难处,不得已而为之。罢罢罢,我展某今日权变一回,也不必拘押归案了,待我问清情由,助她一二两银子,叫她子回家去也就是了。
熟料,秦香莲已成惊弓之鸟,见那展昭近前,吓得步步退缩,还要强壮镇定,威胁展昭:“你快些走吧,莫要欺我孤儿寡母,我恩公马上就到,我恩公武艺高强,可不好惹。”
展昭闻言暗哂,原来自己成了贼盗嫌疑了,笑问:“未知大嫂恩公姓甚名谁?大嫂为何在此?”
秦香莲提起恩公,脸色又增一分勇意:“是我恩公吩咐我在此等候,着人带我回开封寻找包大人。哦,包大人可是有名青天大人,不好惹,这位壮士还是快快离开吧!”
展昭闻言一愣,又把秦香莲母子看一遍,见他们一身孝服,面露愁色,看来身怀冤枉。眼眸顿时正色起来,关切问道:“大嫂何事这般打扮?为何要找包大人?这刀是?”
秦香莲见展昭话语关切,和颜悦色,知道此人非还是恶人,一颗心儿放下了,抹抹眼角道:“小妇人名叫秦香莲,乃是驸马原配,只因陈世美杀妻灭子,我母子被恩公所救。他叫我在此等候,他去去寻找猫大人,请他带我回去开封府。这刀便是驸马杀妻灭子证据。”
驸马爷展昭有印象,好学问,好相貌,也面嫩,怎么会有妻子儿女?因道:“大嫂可否借刀一观?”
秦香莲不敢不借。
展昭接刀在手,仔细观瞧,刀柄处赫然铭刻着驸马府印记。眸子一冷:却原来相貌堂堂驸马爷,竟是这样衣冠禽兽,今日犯在展某手里,少不得要管一管。
又把秦香莲仔细问了几句,记不记得恩公相貌如何。无奈黑灯瞎火,祈奕兄妹又做了装扮,秦香莲语焉不详,只说人有两个,声音年轻,约莫兄弟相称。
展昭听那秦香莲一口一个猫大人,心中已有八分肯定这是何人杰作,眼风四处一扫,知道那人应在附近,忽而心念一动,笑问湘莲:“大嫂可知杀手现在何处?”
秦香莲点头:“知道知道,他被恩公拿住,现在应该还在恩公之手。”
展昭心中暗忖,这人若是那人,定然知道自己打此经过,绝不会再现身了,定然会亲自将人犯押往开封府,倒也省了自己好些手脚。既如此,猫大人就猫大人吧。对着秦香莲拱手一笑,道:“大嫂请随我来,我护送大嫂回开封。”
秦香莲左右寻找一回,找不见恩公踪迹,甚是为难,汪着满眶水雾,看着展昭:“壮士愿意拉拔民妇,民妇感激不尽,只是恩公吩咐我在此等候,就怕错过了猫大人事有蹉跎。”
展昭拳头抵着鼻子一声咳嗽:“无事,展某保证将大嫂安全送回开封府,不耽搁大嫂告状就是了。”
秦香莲一想这话也对,回身对着蔡城方向盈盈一拜:“辞别恩公,湘莲但有三寸气,一辈子不忘恩公高义。”
这边白玉堂悠哉游哉看着展昭笑话,候展昭走得没影了,拦腰搂起祈奕,双□□身下树。
事出突然,祈奕仓皇之下紧紧贴着白玉堂,眼睛几乎贴上白玉堂脸颊。白玉堂长长睫毛忽闪忽闪的,似乎要扇着祈奕鼻尖。细□□嫩的脸颊近在唇边,祈奕瞧着心痒难耐,这样的粉嫩腮帮子,未知口感如何呢?
幸好飞翔的时间只在瞬间,落地一顿,惊醒了祈奕旖旎遐思,也及时将祈奕犯罪动机掐死在萌芽初始。
白玉堂却沉浸在作弄展昭的兴奋中,拉着祈奕一阵飞奔:“我们要赶在猫儿之前达到开封府才行,不然这戏就不好看了。”
祈奕见白玉堂懵懵懂懂根本被发觉自己杂念,顿时也理直气壮了,心中叨念,食色性也,我没错,错的是色。
这一想,祈奕不以为耻,反倒大声吆喝白玉堂,将自己扶上菊花青。
祈奕有了心病,未防自己再犯作风,拒绝白玉堂共乘的提议。白玉堂也不勉强。只是她骑术不精,不能快马加鞭,白玉堂虽然心急要回开封,却也很是体贴,悠哉游哉赶起驴车,引着菊花青慢跑,心里权当赏春观景了。
却是白玉堂一路控制车架速度,一边指导祈奕骑马技巧,放松腰肢,掌握马儿节凑,不要别劲儿。
祈奕人不笨,抓紧雕鞍,学着适应马上颠簸,勉强可以应付。
等祈奕慢慢适应马儿慢跑,兄妹一路拉呱闲话。祈奕有意跟白玉堂感叹着秦香莲身世堪怜,将她敬老养小,割股疗亲剪发换席,搓土为坟葬双亲等等切切拉拉杂杂说了一通。其实专门韩琦听的,意在激起他的公义之心,鼓动他反证陈世美,帮一把贤孝媳妇秦香莲。
不说韩琦在车里思绪万千,一时悔恨交加,觉得自己不该助纣为虐,一时又觉得大丈夫应该恩怨分明,滴水之恩涌泉报,自己知恩图报并无错处。真是天人交战,不说也罢。
却说兄妹进了城门,白玉堂跟门官一通寒暄,得知展昭尚未回城,兄妹相视一笑,按既定方针分头行事。
祈奕在城门口一茶搂坐下,临窗品茶等候展昭秦香莲。
白玉堂则赶着驴车去了开封府递交人犯。
不过一刻,白玉堂回转。
祈奕吩咐小二上新茶,一边悄声询问:“那韩琦可是亲手交给包大人了?“
白玉堂摇头:“谁耐烦见官,我留了字条,把人扔在开封府门口,由用石子敲了鸣冤鼓,亲眼看见差役将人犯带进去了。”
祈奕只是后悔:“早知道如此我就自己去了。义兄你干嘛不进去?包大人展昭知道他们欠了你的人情,改日行事也方便些。”忽然心念一动:“或许,你跟包大人有过节不成?”
白玉堂哑然一笑,闲闲倒茶,也给祈奕斟满,眯着眼睛美美嗅着茶香,直品了半晌,方道:“我曾经偷了他的三宝,又跟猫儿在开封府屋顶大战三夜,哈,踩坏了开封府不少瓦片呢,这回权当还他的情,赔他的瓦片子。至于过节嘛倒没有,我欠他一个交代,那回三宝案子销案,包大人想要我去衙门当差,就像展昭一样。你是知道的,为兄天马行空惯了,不耐烦那样方方正正的日子,衙门办案子这个规定,那个条款,缩手缩脚,叫人憋屈,我且不会为难自己。我敷衍他说会考虑,却乘机就跑回了陷空岛。”
祈奕呵呵失笑:“你的意思是怕这次包公见了你旧话重提,缠着你不放?阻碍你笑傲江湖?”
白玉堂挑眉:“什么都满不过你。”忽又叹气,明眸满含歉意黯然道:“唉,或许当初我该听从包大人留在开封府,那样范桐贼子也不敢恁得猖狂了。”
祈奕心头嗟叹:“这样子,我也不用来顶缸了。”嘴里却道:“牛不喝水强摁头也没意思,他要变坏,说也拦不住。爹娘的事情谁也料不到,要怪只怪范桐狗贼人面兽心,义兄不必自责。”
白玉堂一叹又一笑,兄妹相视了然,转开话题不提。
却在此刻,街面一阵骚动,雀跃不绝。
白玉堂探身轻笑:“不想这猫儿人缘还不错呢。”
祈奕闻言忙探身,果然见秦香莲并展昭一路进城,展昭一身白衣随风飘逸,拱手与人笑颜回礼,端的是仙人之姿。
街面骚动,正是因为人们争相跟展昭打招呼,拥挤寒暄所致。
祈奕兄妹后他们走过了,方才下楼,远远缀在人群之后,却见展昭引领秦香莲所走之路,并非通往开封府。
白玉堂不由嘀咕:“这个猫儿想干什么?”
祈奕也正疑惑,忽闻锣鼓喧天而来,人群顿时喧嚣起了:“快看,快看,包大人巡视来了。”
祈奕顿时了唔,这是叫秦香莲拦路喊冤避免廷杖。心中不免赞叹一声,展昭果然是个爱民好官儿。
果然,只见那展昭分开人群,将秦香莲推出人群。那秦香莲借势一路飞奔,哭声哀绝:“包大人,青天包大人,民妇有冤啊,陈世美杀妻灭子,民妇走投无路,哀哀上告……”
那边秦香莲一跪下,展昭再把她一双儿女往前移送,两个小家伙蛮有经验,甩开短退儿,一路小跑,噗通跪在秦香莲两边,搂着秦香莲就哭起来了:“娘啊,爹为什么不要我们,还要派人杀我们啊!”
她母子们直哭成一团,哀痛欲绝,真是闻者伤心,看者流泪。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却说那包拯问在轿中听得公孙策转告,说是秦香莲怀抱钢刀拦路喊冤,不由眉头一耸,若有所思,随即眼神一凛,朗声吩咐道:“接下她的状子,顺轿,回府!”
一时喝声赫赫:“是!”
那展昭见秦香莲告状成功,功成身退,一双似笑非笑眸子有意无意往白玉堂兄妹藏身之处一瞟。
祈奕做贼心虚,扬起折扇当面轻摇,遮蔽不提。
白玉堂却是堂堂正正,昂首卓立,微笑不语。
展昭只得隔着人群一抱拳:“有劳!”
白玉堂怡然一乐:“好说!”
却说秦香莲被带进开封府,祈奕也算是大功告成。接下来,祈奕便是一心一意等着五月十五去堵八贤王与包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