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向晚哪怕是再迟钝,她也意识到,他们之间因为元思引起了一个多么大的误会。
起码目前看来,赵容显也以为她一心要进王府。
元思已经预料到她会去通风报信,所以捷足先登,找了永川坦白,这么一来,苏向晚的通风报信,就会变成自导自演,是接近赵容显的一种手段。
而她不管说什么,都不再可信。
因为现在她在赵容显心里,跟元思两人一个要回王府,一个要进王府,活生生的狼狈为奸。
不管是小说还是电视剧,她曾经都看过很多种不过是一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的误会。
要不就是赌气,要不就是自作聪明,要不就是说的模棱两可,导致误会加深。
为了误会而误会,真的不能忍。
所以在苏向晚身上,她绝对不可能会犯这个错误。
“我……”她才说了一个字,赵容显就打断了她的话。
他不知道在看着哪里,反正就是没有看她,语气里像一贯的平淡无澜,正是因为太过平淡,反而觉得有些诡异的刻意。
“如果你老实承认你想进王府,本王可以答应你。”他低声道。
什么意思?
苏向晚唇抿得死紧。
这肯定又是一个陷阱,她莫名的想。
赵容显怎么会让她进王府,这肯定是试探?
“殿下不必试探我了。”苏向晚认真回答:“民女人微言轻,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进王府。”
清清楚楚,没有犹豫。
正如她所想的一样,误会就要明明白白地解释开来,她也是这么做的。
“试探?”他唇角上竟然扬起一个轻浅的笑来。
苏向晚打从第一次见他,就从没在他脸上看过哪怕一个类似和善的表情,更不要说笑了,当下汗毛一根根接二连三地竖了起来。
一个从来不曾和颜悦色的人露出笑容,就好像一个天性乐观开朗的人突然哭泣一样,两者都代表着巨大的反常。
“那便是试探吧。”赵容显眸色又冷淡起来,“本王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
信你才真的是有鬼了。
苏向晚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的用意,“哪怕是我再笨,我也知道殿下憎恶我。”
像喜欢一个人一样,讨厌这种情绪也是藏不住的。
“你让我进王府,不过是想要将我拿捏在手心之中,一既不会给我恩宠,二不会给我荣耀,你会眼睁睁地看着我身陷囫囵,奋力挣扎不得。”
突如其来的豫王妾室,毫无权势的商户背景。
这是要把她当靶子,恨不得所有人都朝她开枪。
赵容显若是喜欢她才说让她进王府,那定然做不出这种事。
他这么精明算计的人,最不可能的就是一时冲动。
这也是为什么元思找上她的时候,说的是要她讨赵容显欢心,没有得到他的喜欢,王府不过就是个牢笼而已,进了也没什么用处。
赵容显想区区几个字就哄她跳下坑。
大哥,她又不蠢好吗?
“豫王殿下,我说的对吗?”苏向晚朝他绽出一个虚伪的笑来。
马车就缓缓加快驶动,达拉达拉的声音越发清晰,永川应该是给自己解了麻药,这会已经没事了。
赵容显没有正面应她,显然因为苏向晚说中了大部分的事实。
外头看着王府风光,但其实踏进去就代表着半只脚踏进灾难和麻烦的中心,尤其他是豫王,权倾朝野却不得人心,正是众人虎视眈眈的点,谁敢站他旁边,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元思谋划得很好,他要借苏向晚回王府,但是他没有坦白的一点是,他回了王府,就绝对不会顾她的死活了。
苏向晚方才真答应了,等着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但这并不是全部。
赵容显让她进王府,还有另外的原因。
他破罐子破摔的想着,不过就是一个妾室的位置而已,她若是能挨下去,那便让她留在身边好了,要是没挨下去死了,那也是她自己的命。
就像集市上看见好看的花瓶,他要是高兴就买来留着,不高兴也随时可以扔了。
犯不着为没买到这个花瓶记挂着。
他隐约的又想,她进了王府,安守本分听话地待着了,不生出什么作妖的心思,他也还是能容得下她的,到底前前后后她救过他三次的命。
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异常,他也一并收拾了不必再去理会。
然而她却没有上当,很聪明地拒绝了。
赵容显的心中一阵阵地发紧,一种名为高兴和一种名为失落的感觉交叉汇聚了进来。
她果然一如既往地惜命又聪明,可为什么不愿意为他冒险?
这一刻太安逸了,除了马车飞驰着的声音,这方天地间两人面对面对着,哪怕是装作看不见,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她就在触手可及的面前。
这些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思绪,撕扯着他立得高耸入云坚硬的铠甲,瞧见了一丝缝隙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她到底是不是喜欢我?
他忽然变得很在意这个答案。
疾驰的马车就在此刻猛然停了下来。
苏向晚对着一阵巨大的惯性,下意识地朝前撞去,好在赵容显伸出手来扯住她,暂且稳住她,这才避免了一个扑出去的下场。
这个动作极其自然,自然到两人都没意识到什么不妥。
当然哪怕有不妥,两个人的心神也都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上。
永川扯着缰绳,外头的马传出一声尖啸,一阵动荡传来,苏向晚堪堪地扶紧了马车的墙壁才能坐稳,她有些担心红玉,第一时间就是挑开帘子去看。
红玉闭着眼睛,显然已经晕过去了,永川看也不看地解释道:“只是让她睡一下。”
赶车的一路上,红玉一直如临大敌地瞪着他,永川觉得烦人,所以一上马车就用药把人迷晕了。
苏向晚倒也没时间去想这些细枝末叶的小事,因为她看见路的正前方上,一群悍匪拿刀拿枪气势汹汹地横挡了去路。
为首的老大坐在一匹发色油亮的骏马之上,身形高大强壮,轮着一把板斧,沉甸甸地带出了手上厚实的肌肉。
被这样的手打上一拳,她可能会死。
霎时间她脑海里迸出一句话来——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欲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这些人不像是什么暗杀的刺客,一股匪气迎面扑来,更像在半路上等着拦路抢劫的贼寇。
苏向晚默默地退了回来,有些语重心长地道:“我们应该是遇上拦路的劫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