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儿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吉祥!”得,他们家就这老太太年纪最大,她又喜欢听人叫老祖宗,于是乎,这般叫上了。规矩礼仪是她这一个多月来让芳碧教的,当时她只跟芳碧说,病了那么久,规矩什么的都忘了,让她教一教,惊得芳碧差点儿想王嬷嬷禀报,她赶紧安抚,说,自己要是真的什么都忘了,她也是个侍主不力之罪,指不定还会被打板子或者撵出去以后不跟自己了呢,才总算把她安抚下来。
“大妞回来了呀,听说你病好了,可是全好了?”老太太容颜并不艳丽,五十上下的年纪,保养得并不十分得力,脸皮很是松弛,眼尾的纹路十分清晰,嘴角一圈的痕迹也十分醒目。只是,多年的安泰生活把她养得十分“丰满”,脸盘子圆圆的,身子滚滚的,看不出旧时半分风貌。眼中带着傲气,那种农奴翻身做主人的不可一世的傲气,不知道怎么收敛,不知道低调为何物。对她娘,真的是不太喜欢呢!懒懒的吩咐她娘做下,就跟一旁的艳丽夫人聊天去了,当然,也不喜欢她,她请安了许久才跟她说了一个话,一来还称呼起大妞。老天爷,这么悲催的名字怎么会落到她身上?这老太太也太没水准了吧!十足一个乡下丫头。
“回老祖宗的话,悠儿全好了,谢老祖宗惦记!”陈悠规规矩矩的继续说道。
“全好了就好,只是,规矩什么的,似乎都忘光了呢!怎么不给你二娘请安?她怎么着也是长辈呢!你来了居然不打一声招呼?成什么样子?感情生了一场病把祖宗的规矩都忘光了?没教养的东西!”刻板傲气的一张圆润脸庞上,吐出这么一段让人牙痒痒的话语。跟小妾请安?妾是奴才好不好!她一个嫡女用得着跟小妾请安还二娘呢!正当自己是平妻,被扶正了不成?
“是悠儿的不是,悠儿给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六娘请安!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六娘吉祥!”陈悠一一俯身行礼,成,想当老娘的娘是吧,让你们当个够!
这一串叫下来,二姨娘本来还理所当然的神色变得愤恨,三姨娘一例的毫无表情,四姨娘五姨娘一副受宠若惊的架势,而六姨娘最是镇定,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也不发话,艳丽的容颜并不损伤半分!
“老祖宗,大姐姐欺负娘亲,欺负倩儿,老祖宗,大姐姐该打,老祖宗,请家法才是。”二姨娘身旁的娇媚小丫头立马暴跳起来吼道。
“倩儿乖,老祖宗这就替你娘教训这不知死活的丫头!放肆!她们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惠巧相提并论?大妞病傻了是吧,来人,请家法,老身今天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丫丫个呸哟!你才是大妞,你才是傻子!倩儿,她的好妹妹呢!吐出来的话真是恶毒,让老祖宗请家法?老祖宗还真听你的了?
“请老祖宗原谅,悠儿病糊涂了,她忘了许多事,不是故意让惠巧妹妹难做的。”淑容颤悠悠的请安!今儿悠儿是怎么了?怎么这般放肆?在园子里头不是好好的吗?虽然,她们几个根本不配她叫娘,可是叫一叫又不会亏了去,她都叫了好多年了,现在居然这般,到底是为何?她的女儿会这般蠢笨?淑容心里打了几个转了,还是选择最安全的一个,请罪,这个老东西虽然是小妾,虽然偏心,可到底是老辈子,她,不能得罪,不能落个不孝的罪名,更不能让悠儿得了这罪名去。
陈悠调整眼神,使劲掐了自己一把,下跪磕头道,“老祖宗,是悠儿的不是,不关娘的事儿,娘身子重呢!老祖宗要怪就乖悠儿,悠儿病得迷迷糊糊的,忘了许多事情,悠儿还是从王嬷嬷处知道悠儿的娘是陈家的正房夫人,爹爹娶了六房小妾,老祖宗说悠儿该叫二姨娘做二娘,二姨娘是第二个小妾,那么悠儿不是该叫她们三娘,四娘,五娘,六娘吗?老祖宗,难不成悠儿弄错了,二姨娘被扶正,悠儿该叫二娘,其他的才是小妾,二姨娘不是?悠儿请二娘恕罪,悠儿错了!悠儿请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六姨娘恕罪,悠儿不该叫你们三娘四娘五娘六娘,悠儿弄错了!”陈悠眼泪珠子直往下掉,一脸苦闷,无助,要有多惨有多惨。
“娘,大小姐还小,您就别怪她了,大小姐叫切身二姨娘就是,切身当不起二娘这个称呼!”前头半句话说得乖巧娇嫩,后面半句话是对着她说得,话音不变,可是眼神变了,眼底划过一丝凶光,一丝杀意,当然很快被压制了下去,看起来,她还是那个乖巧可人的孝顺媳妇。
“淑容,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这般混账东西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你回去吧,生产前不用出来了。好好教一教,女儿家该怎么做!家里头的事物我这个老不死和惠巧担着就是!”这是要□□了?小妾当家,你老人家还真做得出来啊!看你们二位怎么当这个家!
“悠儿听老祖宗的,悠儿回去好好地学规矩!悠儿跟娘亲先告退了!”陈悠起身扶着淑容出去,不去管二姨娘幸灾乐祸的眼神和志得意满的骄傲,不去管三姨娘毫无存在感的站立,不去管四姨娘五姨娘滑不溜丢的眼神,不去管六姨娘若有所思的幽深。
回到淑容的院子,淑容放才不悦的看着悠儿说道,“你这丫头今儿这是怎么了?你这么冲撞老祖宗是不对的,你知不知道?你平时也是知书达理的,怎么一病就这般了?就是忘了事儿也不能这样啊!”淑容当然不会觉得自己的女儿傻了,只是,到底还是欠教训。
“夫人,大小姐也不是故意的,您就不要怪大小姐了。”涟漪一旁帮衬着说道。
“娘亲,林嬷嬷,悠儿只是看不过去了。娘亲,您真以为悠儿这病是上天的惩罚,是平白无故的生的吗?娘亲,悠儿回想起来,那日悠儿的屋子里多了一个香囊,闻着有一丝丝薄荷的清香,悠儿喜欢薄荷的味道,以为是芳沁那丫头做了给悠儿的,后来问了芳碧,她说芳沁未曾做过,那么那个香囊从哪里来的?指不定那个香囊侵了天花脓疮的水才把天花过给悠儿的呢!娘亲跟悠儿说未曾查到谁进过悠儿的房间,那么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东西放入悠儿屋子里,只怕是谁安插在悠儿身边的人做的呢!而能安插人的,府上也只有二姨娘和老祖宗不是?老祖宗大抵不会这般做,悠儿以为,是二姨娘借了老祖宗的手做的。只是,老祖宗安插的人,娘亲也不好就这么打发掉。悠儿今日这般,只是想纵这二姨娘,她想弄死悠儿,只怕也想弄死娘亲,好让爹爹把她扶了正呢!咱们这府上,自从老祖宗来了以后,娘亲做什么都会受到老祖宗的掣肘,这样的家,不当也罢!
娘亲现在最当紧的,是把弟弟好好地生下来,这一次,决不能让弟弟有半点子散失了。娘亲有了身子还要当家,对弟弟不好,悠儿这般,也是想娘亲名正言顺的养身子,好平平安安的生下弟弟。再说了,娘亲当了这么些年家,以为这家是这般好当的吗?各府都有邀请呢!咱们府上小妾当家的名头传出去,只怕会毁了爹爹的清誉,当时候,就是老祖宗再像让二姨娘当家,爹爹只怕也不会准的。老祖宗一口一个悠儿不是东西,悠儿就做一回不是东西的事儿。今儿的话,只怕还会传出去呢!那家的姑娘会叫小妾娘?就是二娘想让悠儿叫,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不是?”陈悠中间停了许多次,方才拉拉杂杂的说完,期间,淑容并未打岔。
“悠……悠儿,是谁教你的这些话?你什么时候有这些想头的?”这还是她那个什么都不在乎,一例规规矩矩的悠儿吗她怎么觉得,快不认识这个女儿了?
“娘亲,悠儿这一病,想了很多很多!娘亲听听老祖宗说得都是些什么话儿?悠儿她一句一个大妞的叫,而陈倩那丫头,她就一句一个倩儿,这真是天壤之别啊!悠儿再怎么说也是嫡女,她就这般容不得悠儿?想想,她来了这五六年,什么事儿不都是跟娘亲对着来,只从这二姨娘那一头吗?娘亲前些年一个还没成型的胎儿就这么去了,真的是就这么去的吗?那个胎儿,指不定是弟弟呢!爹爹只说娘亲不小心,半句其他话都没有说过,这是一个当爹的该有的样子吗?要不是外公那边可以帮衬着爹爹,只怕娘亲在这个府里早就无法立足了呢!娘亲,咱们该一辈子都让着她们不成?娘亲,您肚子里又有弟弟了呀!爹爹那厢,放出些话出去,只说爹爹有宠妾灭妻的架势,只说二姨娘一个小妾也想当嫡女的娘,也不是不可以,稍微控制一下,也不会毁了爹爹的前程,咱们是在杭州呢!离京城那般远,御史就是要参奏,也参奏不到爹爹头上来,有外公那厢压着不是?”她娘的外家是挺芳碧说的,芳碧芳沁都是家生子,是娘亲带过来的陪房生的,对她最是忠心,只是,这丫头还需要调/教调/教才成。她外公的品级比爹爹高上许多,已经是从二品官员,在京师坐镇,当初会嫁给她爹爹,只因被一个庶妹陷害,毁了不少名声,要不然,怎么也不会嫁给一个六品小官,还是庶子的。而她之所以敢这般放肆,也是因着芳碧说外送的品级很高,至少高爹爹许多呢!
“娘的悠儿长大了。”淑容这般说着,很是心酸。长大是要付出代价的,她的悠儿,这一次差点儿都死了!她这个当娘的真不称职!只想家和万事兴,做事都为了老爷为了这个家着想,都忘了自己的儿女了。其实她也不是不想替儿女着想,只是,这老太太太不着调了点儿。一个小妾出生,大字都不认识一个,只会挑她这个儿媳的不是,什么都是娘家侄女好,还让悠儿称她侄女二娘,说悠儿不是东西,她才不是东西呢!她知不知道,这般纵妾是不该的,这般纵着儿子宠妾灭妻会毁了这个家的?他儿子的前程也就什么都没有了?老爷之所以还会尊着她,不也是她爹爹可以帮着他吗?这老太太知不知道这个家这些年都是她打理,她们,上得了手?
要紧的东西,都再自己口袋呢!自己的陪嫁和陪嫁的出产,不知比她儿子的俸禄多了多少!当家?只怕会亏空呢!这些年好多好东西哪个不知她孝敬的?她老太太的私房里头,有吗?
哼!这个家只是勉勉强强的维持着收支平衡,她们二人要想从中扣钱,只怕不行吧!就听悠儿的,让她们当,这个家她们要毁,就毁吧,她会在一旁看着,不要不可收拾就是,悠儿以后还要嫁人,而肚子里的这个,不管是男是女,都要养活呢!
这个家,是该收拾收拾了!
她,就放纵一次吧!就是出格,也有爹爹看着,给爹爹和娘亲去封信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