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寒香,初佑康急忙跑回来,一进门就看见满地的碎瓷片和倒掉的博古架,吓了一跳。
“母亲!母亲!”初佑康连忙找她,终于在散落的珠帘后面看到了人影。
萧瑶华倚着窗,那些用来演戏的碎头发彻底凌乱下来,遮着她的半边脸。
初佑康见她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心里的大石头已经放了不少,紧着走来:“母亲,既然是太子传的话,那就不一定是真的,也许父亲可以……”
“不要想了。”萧瑶华气息奄奄,“太子若不是有着十足的把握,不会特地来演给我们看。初月晚身边的人替他来传话,你以为初月晚本人会不知情?”
初佑康不知所措。
“看来这次初月晚也已经放弃我们了。”萧瑶华苦笑,“她终于把那副伪善的面具揭下来了,哈哈哈哈。”
“母亲,我们还可以想想办法。”初佑康竭力想安慰她,可是到嘴边只有这些无用的话。
萧瑶华摇头:“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初佑康没想到真的还有办法,可她这样说,只让初佑康感到了恐惧。
“现在初永望是把刀架在我们的脖子上了。”萧瑶华抬起头,充血的眼睛十分骇人,“无论我们做不做,寒香一从这里出去,你以为初永望就不会继续让别人假装带着我们的话去找你舅舅?”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说,即便她去了,舅舅们也不会信的。”
“你舅舅们不信,皇上信了,那又有何用?”
初佑康被她吓到不敢吱声,萧瑶华拉住他的手,低头绞尽脑汁地思考初永望会继续做些什么,每想一步她便更觉紧迫。
寒香断不敢刚出去就转头去定南公府见萧敬,她一定需要先去摩天塔,确保在别人眼里自己是清清白白初月晚派来的人,而等去了摩天塔,她也不可以立刻回宫中或是去东宫。
皇上现在一定会派人盯着她的行动,确保她不会传递消息,太子也不会让她去传递消息,因为太子也担心自己被认为是为了初永年往来走动。
所以,寒香一定是要先回初月晚的身边,初月晚写信送回宫中,或是亲自回宫中告知初永望寒香的任务完成,初永望买通定南公府或肃亲王府曾经的爪牙,上定南公府拜会,并给萧家军传递消息。
这个流程并不会长,叛徒一定已经收买好了,初月晚的信也会在入夜之前到达东宫。
但是今日的定南公府,一定不会有任何外人突然造访。
留给肃亲王府和萧家军自保的时间,只有一夜。
初佑康的手被抓得麻木,一动也不敢动。
他最怕看到母亲这样的神情,一定意味着她在谋划什么惊天动地又无比紧急的大事。
“康儿。”萧瑶华抬头,“你……你今夜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带一些锄头铲子什么的……你还记得那口井吗?”
初佑康毛骨悚然:“母亲,那口井不是已经封住了吗?”
“封住了,只是为了让那边过来的人不会发现,不是完全通不开的。”萧瑶华眼神越来越锋利。
“可是我们不能从那里离开,若是肃亲王府的人少了,皇上一定会察觉……”
“傻孩子,我们不逃。”
萧瑶华松开手,摇摇晃晃地重新站稳,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你只管挖开,等我回来,我要去见你舅舅。”
……
寒香快马加鞭地回了摩天塔,立即上楼去见初月晚。
“小殿下,太子殿下交代的话,都说过了。”她过来跪在初月晚面前复命。
初月晚今日主持了一次请香会,正在拆卸复杂的头饰,看她安然归来便放了心。
“瞧瞧这妮子,倒像个斥候似的了。”芙蕖一边给初月晚整理妆容,一边打趣她。
“我倒想做个斥候呢。”寒香也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有什么不好?”
“那你不如问问应顺,愿不愿意多你一个分忧的。”芙蕖继续逗她。
初月晚让她们说笑了,扭头道:“寒香确实有这个才能,不过,今日二皇嫂和阿康他们怎么样?”
寒香叹口气:“奴婢已经尽力不带个人感情了,可是萧瑶华那女人实在是摆了一张让人不开心的哭丧脸,于是没有太客气。”
“二皇兄不在,她忧心也是正常的。”初月晚道,“你可不是把礼数都丢尽了吧?”
“那倒也没有,就是太子殿下让交代的话实在是没法客套。”寒香昂首挺胸地说。
“你还顶嘴。”芙蕖说她。
初月晚想想,太子哥哥让交代的事自己都听着,也知道这样的话必定是要有些气势地说出来才能唬人,可是想到阿康无辜受到这样的惊吓,还是难过。
“他们如何反应?”初月晚语气落下来。
“吓得半死。”寒香声情并茂,“不过在奴婢说到萧家军的时候,萧瑶华倒是很快就把关系撇清了,他们既然出不去,也不可能会反悔,想来不会出事的。奴婢啊,虽不喜欢萧瑶华,可是世子殿下和那么多无辜的女人孩子还在,奴婢也不忍心看着他们受牵连。”
“真这样就好。”初月晚点点头。
芙蕖为她打点好了日常的妆面,换好了衣裳,初月晚便站起来走向寒香。
“我想也是,二皇嫂无论多大的野心,都不会相信我们,把任何大逆不道的话交给我们去传。”初月晚说,“她聪慧又狡猾,必定是连威胁的话也不会说一句,可是此事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殿下的意思是……”寒香不懂了。
“她出不去,我总觉得不是那么保准。”初月晚低头自语,“事实上,二皇嫂最好的选择就应该是与萧家军割席,只等到我去将肃亲王府善后接济便是,可是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小殿下这次不是直觉。”芙蕖点破她的心思,“是出于对萧氏的了解。”
初月晚面露愁容。
太子哥哥的试探,也是这个意思。
他自然知道,如果这次放了那么多话给萧瑶华,那么萧瑶华必定会认为初永年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并且萧家军也已经成了皇上的眼中钉。她如果想要肃亲王府里的人继续存活,那么她就必须作出一副和初永年一起完全不知道也不关心外界事态的模样来。
以此彻底和萧家军划清界限,不论萧家军今后出事也好不出事也罢,都和肃亲王府无关。
这样,也给了初月晚介入的机会。
可是若萧瑶华还是从前的那个萧瑶华,那么她必不会坐以待毙。
等待被拯救?她不会相信的。
她即便可以放下自己的尊严和骨气让和他人达成条件,也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敌人拿捏,如此很简单,她不敢。
若是初月晚反悔了,失误了,错过了,那么她就会彻底地走投无路。
她宁可相信自己来救自己最宝贵的儿子初佑康,也不会把他的生死交给声称有情分的初月晚。
所以她,更可能表面上演出与萧家军割裂的决绝,给自己和肃亲王府留一条后路,而私底下做她最坏的打算。
太子哥哥此番赌的,就是她这一念之间。
初月晚想得心堵,低低地深呼吸。
目前不可能再进一次肃亲王府了,任何可能都会在这一夜之后见分晓。
难道自己也……只能一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