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陆陆续续地去了,宸极殿也送来了皇帝安抚的话,各处也都送了一些补品过来。
院落中,宫人们收拾着地上的血污。
初永望在寝宫中静静地坐着,不与任何人说话。初月晚又陪了半个时辰,远黛走进来,说驰俊侯在外面求见。
“裕宁,你跟他去吧。”初永望终于肯说一句话。
“今天说好陪着太子哥哥的。”初月晚道,“要不然,让小舅舅进来吧。”
“反正于事无补,他来又如何。”初永望仍不抬头,愁容满面,“这么晚了,父皇要担心你,快回去。”
“好吧。”初月晚起身。
关宪在门口看着她出来,那边云锦书在院中站着,好似身上披了一层霜。
初月晚走到门口,看见了他,垂头丧气。
云锦书接着她,看了一眼关宪:“关将军,辛苦了。”
“末将分内之事。”关宪说。
云锦书俯身看着初月晚:“这夜里臣不便再在宫中走动,如今关将军是小殿下的贴身护卫了,让他送小殿下去皇上那边,好么。”
“小舅舅,你可要劝劝太子哥哥呀。”初月晚挽着他的手臂央求,“孩子没了,还会有的。”
“臣会尽力的。”云锦书道。
他与关宪点了个头,便向初月晚告别。
等到初月晚的马车走远了,云锦书才重新朝着东宫寝殿走去,远黛已经站在门口接应,和他交换了一下眼神。
云锦书进来之后,远黛迅速合上了寝殿的门。
他近来却不见初永望,猜到是上楼去了,便也上了楼,来到卧房前。
门没有关。
云锦书试探着在门口站了一站,鞋尖在地上叩了几声,里面传来初永望的声音:“还愣着干什么,进来。”
“臣,叨扰。”云锦书进房。
那边初永望坐在床榻上,脸上全然没有了刚刚的颓势,反而有点笑意。
床上伸出一只手,掀开帐帘,葳蕤露出脸来,起身下床,没事儿人似的屈膝一拜:“给驰俊侯请安。”
“回床上去吧,你现在也是名义上的太子侧妃,不必这么卑躬屈膝的。”初永望说,“也别让人看见你在地上站着。”
葳蕤马上回到床上钻进被子里去。
“那个胎儿还真挺像的。”初永望道,“哪儿弄来的,该不会是杀了个人吧。”
云锦书平静:“臣做不出来那种事,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间这种悲惨事可多了。”
“谁家的死胎,处理好了吗?”初永望明白了。
“村里普普通通的人家罢了,他们不知道死胎被拿走。”云锦书道,“这寒冬正月里,冻了也不腐坏,就算有人开了天眼怀疑到,要倒着查日子也是查不出的。”
“可怜小裕宁,白白伤了心了。”初永望露出真切的神情,“本宫得补偿她。”
“太子殿下安然将此事了解,想必小殿下不会放在心上的。”云锦书淡淡地说。
只是晚晚那么聪明,会一直猜不到真相吗?
猜到了反而会是好事,只是会担心太子这一步太过惊险,伤及自身。
云锦书那时候听初永望让自己找孩子,第一反应也是震惊过了头,回头一想却觉得初永望让自己找的,未必是活的“孩子”。
毕竟葳蕤的怀孕是装的,什么时候“小产”也是可以控制的事。
于是,云锦书就找了死胎,南宫缪则提前埋伏在羽堤上,推了早有准备的葳蕤一把,三人合力演了这么一出戏。
为的,就是让初永年乱阵脚。
“只是太子殿下,主动暴露不伦之事……”云锦书有意提醒他。
“你都知道我要做什么,做就是了。”初永望倚在床头,双目空空看着房梁。
云锦书沉默片刻,昂首:“臣知道了。”
初永望挥挥手,云锦书退出门去。
寝宫中悄然无声。
……
宸极殿内。
“你说说太子,好不容易有个孩子,怎也不精心一点!”
老皇帝说着拍腿叹气:“那人好端端的怎么能从堤岸上摔下去呢?”
云皇后摇了摇头:“那堤岸上有积雪,经来往的人一踩就化了,到夜里结成冰,很容易滑倒,想是看灯的时候一个没注意……”
“方才他们说,太子妃一上来就喊自己是被人推下去的。”老皇帝严肃,“这件事恐怕不那么简单,查清楚,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刘存茂“喏”了一声,赶快叫人传令下去。
云皇后忧心忡忡地望向同坐在殿内的初月晚。
初月晚一直没说话,瞧见她看过来,便端坐起来。
“晚晚看见了什么没有?”云皇后问。
初月晚摇头:“晚晚上前的时候,侧妃娘娘已经被救上来了,不过……她说有人推了她,的确是有的。”
老皇帝看向她身后站着的关宪:“关将军,你比公主看得远些,可瞧见什么了没有?”
关宪想了想,说:“回皇上,末将看见太子殿下和侧妃娘娘在堤边看灯,侧妃娘娘突然就扑了下去,若是滑倒,不该是这样的。”
老皇帝登时眼神凌厉:“你确定?”
关宪表情非常认真:“皇上,末将不熟悉这边的天气,从来了京城,就经常被冰雪滑倒,若是一动不动地站着,脚下滑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张开手臂前后晃动,只有在走路的时候突然滑倒,才会没有晃动以求平衡的动作。”
“那你可看见她身后有什么人没有?”老皇帝瞪眼。
关宪摇头:“那时候羽堤上人太多,太子殿下和侧妃娘娘身边人员众多,末将没有看见。只是……后来太子殿下忽然对肃亲王暴怒,说是他干的。”
老皇帝露出不相信的表情,扭头看云皇后。
“臣妾也觉得老二没有理由做得这么明显,就算他想,好的法子也有的是,何苦要在这种时候推一下。”云皇后分析道。
初月晚觉得个中十分蹊跷,但也因为太过蹊跷了,她什么也不好说。
“不过这倒是个很有用的法子。”老皇帝明明不信,却反着说,“孩子这不就没了吗?”
“听说那胎儿都已经成型了。”云皇后伤感道,“还隐隐能看出来,是个男胎的。”
老皇帝烦躁,捶腿的劲儿更大了。
“已经没了再说什么也没用。”他一挥手,“都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