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规矩好麻烦，出来逛逛，还有一群人跟着。”
“用中原话说，‘既来之则安之’，‘入乡随俗’一下也没什么。”
言雁和阿娆用达沓话小声交流着，虽然初月晚听得懂，她们却因为之前大致摸了个底，没那么多顾虑。
一行人的确是不少，跟在旁边的宫人得有六七个。言雁平日里除了行军作战，身边很少会有这么多人，阿娆则在达沓王宫里也常有两三个人跟着伺候，还习惯些。
“方才见云皇后那么美。”阿娆凑到言雁耳边道，“怪不得裕宁公主生得如此冰雪可爱。”
言雁没接话。
漂亮是漂亮，但是也没有到让她觉得“可爱”的程度。
阿娆或许是太紧张了，一直说话：“言雁，你也多少和他们讲两句，不要总是憋着嘛。裕宁，至少裕宁听得懂达沓话呀。”
“你在担心什么？”言雁问。
阿娆让她说穿了心事，焦虑道：“我……我知道今日是为什么来的，可是若我表现得不好，岂不是……”
“你这么漂亮，还用表现什么？”
“这不是漂亮不漂亮的事，再说中原美人这么多，方才光是跟着咱们一起来的宫女就各个打扮得精巧，我穿得这个还是从那边带来的……”
“你穿的这是达沓宫廷的礼服，谁敢看不上？”
“但是毕竟不是新衣服了呀，我叫人新做的那一套还没做好，早知道就刚来的那天差人去做了。”
言雁无奈地看着她：“你不要想这么多好不好？”
阿娆红着脸：“可是，谁不想给未来的夫君留下一个好印象？”
言雁更生气了：“还不知道是不是呢，若他是个丑八怪，或是个品行不端的混蛋，我绝对不让你嫁过来。”
阿娆真给她说得清醒了一点：“不会吧……皇族会有品貌不端之人吗？”
有啊！虽然貌都很端正，品就不好说了。
前面走的初月晚早就听见她们在说什么了，不忍插嘴打断。
“还是不要想得太顺利。”言雁小声对阿娆说。
她们在假山附近的亭子里暂且休息，阿娆对这边的景色十分好奇，一直瞪大了眼睛观赏，却不敢东张西望，憋得好不难受。
“一会儿逛个够。”初月晚拉着她的手说。
“谢谢裕宁。”阿娆笑着。
言雁对陌生的环境无法放松警惕，初月晚和阿娆说话的功夫，她一直在小心地盯着周围的情况。忽然前方有动静，言雁马上察觉有人过来了。
“来了！”初月晚也发现了。
那边一名小太监先跑了过来跪安：“裕宁殿下金安，十一殿下这就到了。”
“十一哥哥难得起个大早。”初月晚说着，抬眼看见前方出现的身影。
只见那少年身着墨玉长袍，身形挺拔如松，步履开阔端正，有几分武家风采练就在身上。容貌鲜明俊朗，虽不露出什么表情，却只平静安然而不威慑旁人。眉舒目展，眼神清澈见底。
这便是，如今十七岁的老十一初永奕了。
阿娆顿时好似个木头人，猛得发现自己盯着人家看太久了，急忙害羞地低下头。
言雁有点意外，也有点不意外。意外的是这人长得的确还不错，不意外的是中原人果然都挺白的……除了在边塞暴晒过的云锦书。
“小十三。”初永奕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十一哥哥近来还好么？”初月晚寒暄，“我一直在东奔西走的，都没来得及到你宫里去问候。”
“没什么特别的。”初永奕道，“我也不怎么在內宫，主要是去经纬院习作，骑射什么的。母妃叫我带点心去摩天塔看你，我也没抽出时间来。”
他又想了想：“对了，小十三现在也不成日在摩天塔了吧？既然回了宫，就可以多走动了。”
“是呢，我也想淑妃娘娘了，昨日听说她身子不舒服，我差人送了两剂补药去。”初月晚说。
“母妃吃了说不错。”初永奕答道。
初月晚也不和他再说太多，赶忙引他来到亭子里，阿娆和言雁见他都站了起来。
“这位是连笳拉贡旗的言雁公主。”初月晚介绍道，“这位鹰王的胞妹阿娆公主，就是之前小舅舅向十一哥哥提起的那一位。”
“达沓要和亲的就是这位公主么？”初永奕半分不客套。
“十一哥哥。”初月晚给他使眼色，要他说话注意点。
阿娆不禁担心起来，硬着头皮用汉话道：“是我。”
初永奕看了看她，问：“你会说汉话。”
“会。”阿娆道。
初永奕扭头看着初月晚：“那我达沓话是不是白学了？”
初月晚发愁他这张嘴：“不会的，十一哥哥要是说达沓话，才能让阿娆公主更感觉到亲切一些呀。”
初永奕捋不出这个道理，沉默地思索着。
“别管这个了，一起走走呀。”初月晚忙说，“阿娆公主和言雁公主头一次来御花园，我们两个老熟人带她们玩一玩。”
“哦……”初永奕道，“其实御花园没什么好玩的，不过是一些花花草草亭台楼阁，到处有的东西，看多了就腻歪了，还不如骑马射箭好玩。”
这话说得阿娆和初月晚都有点下不来台，于言雁而言前半句没听懂，后半句却觉得有道理，还是骑马射箭好玩。
“阿娆姐姐，言雁姐姐，别介意，我十一哥哥说话就是比较直。”初月晚急忙弥补。
初永奕说：“好玩的地方也是有的，但是不在御花园。”
他扭头看着那些随从的宫女，道：“人太多了，看着眼睛乱，跟着两三个就够了。”
初月晚便叫一个在京中照顾两位公主的达沓的侍女留下，另一边带着芙蕖，初永奕根本不带人，连唯一的小太监都留在了御花园。
“十一哥哥，那地方我知道么？”初月晚问。
“小十三那么早就出去了，什么都不知道。”初永奕一本正经地调侃她。
“哼。”初月晚不服，好歹人家在这儿还多住过十五年呢。
不过不论这次和亲事宜谈得怎么样，初月晚再见到他都是开心的。
前世的十一哥哥，一定是经历了许多的不甘，看到了无数凄惨，才最终决心杀死所有人，将大皋扛在自己肩上的吧。
平日里，十一哥哥就是一个不爱说却会默默地看在眼里，默默地把许多事都做了的人。
初月晚忽然问道：“十一哥哥和之前内务的王世廉，熟悉么？”
初永奕愣了一下：“为什么问他。”
“听说他犯错了。”初月晚道。
“嗯，他已经死了。”初永奕回答，“不过他死了也活该，总是和我说些没用的话，我也听不明白。”
初月晚笑笑：“十一哥哥心里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见地的，不是那么容易被别人牵着走。”
“我不这么觉得。”初永奕说着，头也不回地疾步继续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