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品齐备,初月晚在众礼官的协助下穿戴起来扮作祭服。摩天塔来的巫祝也都拿来了礼器。
“公主殿下,在下长史蒟蒻,这是所需的几种礼器,还请公主殿下牢记用途和使用的顺序。”带头的巫祝前来介绍。
初月晚虽然对这些用法滚瓜烂熟了,但还是耐心地听了一遍对方的解释,确认这个年头的规矩和自己从前习得的没有出入。
来之前已经有专人向初月晚介绍过,现在松苓长史生死未卜,大国师被拘押之后,在摩天塔为巫二十载的蒟蒻长史暂时担负起了摩天塔的运作。
蒟蒻也已经提前得知了这次祭典的变动,忐忑不安了许久,考虑怎样向裕宁公主解释流程就已经焦头烂额。之前大国师还在摩天塔的时候,公主殿下头一次因为昏迷而送来医治,她曾搭过手。不想从那以后,这个面生的小公主就成了大国师平日里口头上的常客。
虽然不知道大国师从公主身上看出来什么神异的地方,但大国师似乎对这位公主十分感兴趣,也颇有赏识的意思。因而蒟蒻才在这次意外之后,觉得或许让裕宁公主顶上这个职责,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然而,就算直觉再稳妥,也不能掉以轻心。
蒟蒻一边向初月晚介绍,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担心她会有不理解的地方。可初月晚只是听着,完全没有吭声,神色也一直如常,好像是在听已经很熟悉的事情,不过在进行一番确认罢了。
她的平静反而让蒟蒻紧张万分。
“这一件,是天王斩妖除魔所持,舞蹈之中,应高举过顶,剑刃向西。”蒟蒻将那柄法器托起,要向初月晚展示使用的手势。
初月晚微微皱了一下眉。
蒟蒻注意到她的神色,心中忽然不安。
难道这个手势令她觉得不敬么?还是自己的介绍语气措辞出了什么问题?
她正紧张不已,忽然初月晚抬起手来指着她的动作:“蒟蒻长史,这件法器的用法,真的是指向西方么?”
蒟蒻一怔。
周围的几个礼官也都一惊。
“这件宝剑所斩的是东海海妖,所以剑刃应当向东才是。”初月晚指出,“不过我也是多年之前所了解到的,不知如今天王降妖的宝器是否在记载中查证出了其他的用途?”
蒟蒻顿时起了一身冷汗。
她说得没错。
自己方才太过紧张和注意着初月晚的反应,却不小心将礼器的用途说错了。而且她拿起来的时候,手上的姿势依然是准备指向东边,甚至若不是初月晚忽然说起,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
方才在场的许多礼官都注意到了,只是不敢说出来,大不了现在就这样过去。估计公主殿下一次也记不住那么多细节,回头再纠正一遍就好,既不会得罪蒟蒻长史,也不会让公主殿下觉得他们失职。
可是现在这件事竟然被初月晚亲口指正出来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有些惊慌。若是认罪,公主殿下要责罚,要圆谎,自然也不是能的,毕竟到时候祭典现场一定会有很多内行人来,看到跳错了,那就是丢的大皋朝的脸。回头皇上震怒怪罪下来,肯定还是他们摩天塔和礼部遭殃。
不过看到蒟蒻的神色,初月晚并未责备,只是道:“若不小心说错了,承认就好。”
蒟蒻实在瞒不住,颔首请罪:“下官一时口误,误导公主殿下,应当论罪。”
初月晚侧耳听了听外面的雨。
可以排演的时候不多了。
她不想耽误时间,道:“不必论罪,谁都有错的时候。早些错,总比真正上场了错来得后果轻些。接着说后面的罢,我只是一定得听听,确认一下……”
她没有说自己在确认什么。
蒟蒻连忙接着讲完了所有的法器,然后对初月晚道:“公主殿下,之后是祭奠的乐舞曲目……”
她还要继续全部演奏一遍,初月晚摇了摇头,问她曲目的名字,蒟蒻说完一遍,初月晚便心中有数了。
这几支曲子所配的故事她都十分了解,动作很熟悉,若直接开始,一遍过不是问题。
初月晚示意乐师奏乐,一旁的礼官都惊讶不已,但公主殿下的命令不能违逆,只能硬着头皮来走一遍试试了。
人群中,云锦书的眼睛盯着每一个走过的人。
他拥有过目不忘的能耐,无论是看书还是看人,都准得可怕。这不仅仅是他天生眼力就好,也少不了后天的学习训练。
从小,辅国公就是将他作为一个无所不能的悍将来培养的。
云家想要涉足武将的步伐从未停歇,奈何云国丈只有一个儿子。
也幸好只有一个……
今日来的时候,在场的礼官和摩天塔的巫祝就已经都在他眼里过了一遍。之前他刚回到京城的时候,专程去了摩天塔,观察那里来来往往的人。也在关押了岳清欢之后,去看过摩天塔剩下的人。
现在的摩天塔,依然对云锦书充满了敌视。
纵然巫师们无法反对皇上的旨意,却可以对云锦书这样的人发出质疑。若暴露在这群人眼前,恐怕会有潜伏着的岳清欢的信徒,做出某些偏激之举。
云锦书默默盯着初月晚的行动,确保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波及到她。
吴老在正前方等待着,他将会在这场排演之中记录所有的不足之处,然后加以纠正和重新的编排,任何不合规矩的地方,都会有他和周围几个礼官一起记录,确保万无一失。
尽管刚刚小公主让他们都刮目相看,但是具体的流程舞步可是件过于精细的事,公主殿下仅仅听了一遍乐曲有哪些,就能信手拈来吗?
乐师们开始奏乐,礼官托着盛装法器的托盘从大殿两侧鱼贯而出,最后的二人手持金瓜,将中心布置的铜锣敲响之后,扯下悬挂着的敬神图。
一袭宽阔长衣的初月晚,双臂高举长袖蒙面,出现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