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缪的筷子缓了缓,在认真听。
“女人是分不清爱慕与景仰,也分不清钟情与歉疚的。”初永年瞥着他的表现,“自古美女爱英雄,可有几个美女会在婚配之前与英雄日夜为伍?不过是片面所见。一个闺阁一个武夫,稍认识了对方的本性,心思也不能领会到一起去。那美人爱的,不过是一个英雄的名衔罢了。景仰一个男人,渴望被保护,想要和对方产生稳固的联结,自然是婚姻为好。”
“再言之,”初永年摊开手,“许仙救了白蛇,白蛇便以身相许,这是倾慕许仙其人么?非也,只是报答而已。但是为了让这份报答不那么勉强,女人会自己迷惑自己,让自己以为自己是爱着恩人,对她越好,她会觉得欠你越多,羁绊渐深,歉疚就慢慢成了钟情。”
南宫缪被他绕了进去,竟还觉得有几分道理。
“那驰俊侯云锦书,于裕宁公主而言,便是景仰的英雄。”初永年点题,“不过小王爷倒并不似许仙,也根本不必以什么恩情愧疚来束缚裕宁公主。你们本就年纪相差不远,也都是知书达理的世族出身,先前又有着不错的友谊。这,才是真正的情所能萌生的土壤。”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小王爷,事在人为呀。”
南宫缪低头看着酒杯里自己的倒影,心中动摇。
……
吃饱了饭,吃得却没什么滋味。
从酒楼出来,南宫缪照旧跟初永年同坐一车出来,挑起一点帘子看了看外面。
“这是哪个坊?”南宫缪没怎么来过这片。
“明嘉坊。”初永年道,“这边在京城西北,小王爷平日里应该是不会过来的。”
“为何肃亲王选这边的馆子?”
“怎么,吃得不开心,觉得本王招待不周?”
“绝无此意,只是听说,那达沓的鹰王殿下住在这一片。”
初永年笑笑,坦然道:“小王爷心明眼亮,原来本王是预备着,小王爷若真担心鹰王对裕宁公主有所动作,便顺道去他府上拜访一番的。不过既然小王爷并不在意鹰王的小动作,那也就不必专程去一趟了。”
南宫缪皱了皱眉。
初永年知道他心底是想去看看的,但没有明说,只是叫车夫去绕个道。
“这样。”初永年道,“本王今日闲得很,带小王爷去认认门儿也不妨事。”
南宫缪低头道谢。
这一片总的不算繁华,离开了酒楼所在的正街,里面很快冷清了起来。
马车穿街过巷,快要经过鹰王行宫的时候放缓了步伐,南宫缪掀起帘幕朝外看去,前面那所高墙大院,门前匾额上写着“寥廓苑”。
感觉倒是个养鹰的地方。
这宫苑大门紧闭,一派肃杀。门外站着两个士兵,一点动静也没有。
马车走得很慢,让南宫缪看得清清楚楚,却又什么也没看出来。
南宫缪并没有下车拜访的意思,初永年便让车夫继续朝远处走了。南宫缪正要放下帘子,忽然到了临要拐弯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有驾马车正朝这边驶来。
他急忙扭头朝后看去,愣住。
初永年也从另一边窗子看到了刚来的马车,一眼就认出来。
“这不是裕宁的车么?”他故意提醒道。
南宫缪忙探出头,着急得像要从车里钻出去似的,一直盯着那车停在寥廓苑门口。
“小王爷,要不要回去跟裕宁公主打个招呼?”初永年问。
“不必了。”南宫缪坐回来摇头。
“这还真是有点意思。”初永年搓着下巴,“怎的才见了几面,裕宁就来府上找他了。看来定是有急事吧。”
南宫缪坐立不安,初永年道:“小王爷不必心急,过两日左相家办诗会,京中不少人都会过来,那些要参加朝会的外国人也不少,想必这位鹰王殿下一定会参加的。到时候你也去,说不准能跟他聊上一聊。”
“左相家的诗会,小王恐怕没有这个幸运参与。”南宫缪不抱希望。
他在京中是个备受排挤的边缘人,怎么可能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地去赴当朝左相的宴席。
“这不难呀。”初永年马上摊出自己的拿手绝活儿,“小王爷想去,本王这就差人跟左相说一声,你直接往里走,没人会拦。”
“但是这……”
岂不是又要欠一笔人情。
而且还是欠给了信王殿下的敌人。
南宫缪甚至有些后怕,自己这次跟他出来了,是不是之后还有更多的麻烦等着自己。
若是回头信王殿下知道了,怪罪下来,自己岂不是……
但是既然已经如此,也没有别的退路可选。
“肃亲王。”南宫缪抬起头,“小王先谢过了。”
“好,这事就说定了,到时候等你来。”初永年拍拍他的肩膀,“信王那边不必担心,本王不会为难你的。”
“说道信王。”南宫缪忽然道,“之前肃亲王一直在查裘鸣一案,不知现在可有什么动静?小王虽说偶得公主殿下提携,却也知道自己这样算半个信王的人,若情势不妙……小王怕是没法报答肃亲王了。”
既然初永年无论有没有证据都要说自己跟初永望有关,倒不如说句半真半假的话,还比直接否认要来得可信一些。
若能得到关于这件事的一点点风声,一定是有用的。
初永年看他转变了态度,心中窃喜。
不过这小子花花肠子也不少,自然不能尽信。
“这件事本王还真有几分进展了。”初永年道,“不过所查的并不是裘鸣行刺皇上的案子,只是查裘家旧案是否误判而已。倒也没有严重到让皇上进一步对云家降罪的程度。裘家当年的罪名指控错综复杂,说简单点,是‘奸党’。”
“奸党”,结党营私,官僚勾结一气,图谋不轨。历朝历代都十分忌讳,却难以避免。
此罪情形严重者,必定是全族诛杀勿论。
“本王所查的证据看来,裘家并不冤枉。”初永年说,“所以这个案子很简单,抓到裘鸣,一并斩草除根就是。”
“那云皇后呢?”南宫缪问,“她算云家的,还是裘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