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书现在住的地方离他的宫殿不远,才没一会儿,回轮东就急急忙忙跑了回来,怀里抱着一本书。
“之前跟大祭司要这本书,他说我解不开,我当时是放弃了的。”回轮东道,“可是后来我跟他去查了关于中原国师的典籍之后,又觉得很重要,于是直接把书要来了。”
云锦书更加惊讶:“回轮东王子,让我有点刮目相看啊。”
回轮东将书塞给他:“你看看,你认得不认得?这件事事关两国战事,若达沓有把握吞并大皋,我自然不会帮你,也不会接受你的话。但现在我觉得,这根本就是个骗局,这个陷阱达沓不会跳进去。”
“你就不怕我乱说,故意给你下套?”云锦书问。
“现在还能更糟糕吗?”回轮东冷笑,“灭国,附属、朝贡、做下等人,除此之外,还有更糟糕的?”
云锦书嗤笑,简单地翻了一眼那本书,交还给他。
回轮东有点懵。
“这个东西本身就是证据,不用我来译。”云锦书道,“你甚至也不需要知道那些密令都是什么意思,但你要保存好这本书,之后还有大用。”
回轮东满腹狐疑地拿回书来塞进衣服里:“你有把握对付那个人吗?”
云锦书实话实说:“没有。”
回轮东预料到了,忐忑不安地低垂着头。
“但是有人可以。”云锦书目光游移。
他的神色忽然之间变得成竹在胸,回轮东再一次看不懂了。
“下一步就等大王子过来。”云锦书拍拍他的肩膀。
回轮东觉得不可思议。
到底什么样子的,才是真正的云锦书。
是夜里那个鬼魅梦魇般的狡诈阴狠之人,还是当初那个平易近人又热心肠的阿苏勒,还是如今运筹帷幄冷静缜密的敌国少将。
又或是传说中,那个纨绔风流的京城公子。
他无法再相信这个人的一言一行,却又觉得事到如今已经破罐破摔了,反而轻松许多。
“有个事情,无关军机,但我想问。”回轮东道,“那些时候,你暗中对我说的话,关于言雁的,是真是假?”
“对她的感情吗?”云锦书知道他要问什么,“这确实跟现在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愿意相信什么,就是什么吧。”
“但是如果是假的,你现在还在隐瞒,难道不觉得惭愧……”回轮东说着停下来,摇头,“对啊,你这种人,说什么话会惭愧?”
云锦书想了想,答道:“是假的。但有的话是真的,只是不是对她说的。”
回轮东:“不是对她说的,什么意思。”
“对你说的是‘言雁’,但很多话是对我家公主说的。”云锦书道,“毕竟我跟你说的话,并没有跟言雁说过。说那些主要是为了让你坚定要得到王位,还有就是不要和言雁走得太近,以免你们过于相熟,会导致我的身份暴露。”
“真不要脸。”回轮东扶额。
云锦书觉得这个评价没什么错。
第一次见言雁的时候,他确实想过利用对方的感情,虽然很快就找到了更合适的方法,将这个选择免了。
因为那时候他几乎肯定了自己无法活着回到大皋,更不可能履行那个婚约。
他笃定了自己不配,也没有这份希望,他过于清楚一切都是利用。言雁、回轮东、所有的达沓人,等同于那个幽深的魔鬼城中,匍匐在刀下的怨魂。
但是离家久了,某些不切实际的愿望反而强烈起来,让他偶尔想回头做个人。
而后来言雁的变化,云锦书完全是意料之中,计划之外。反而需要故意曲解她的暗示,尽可能将她往远处推。
还好,没有彻底失控。
“现在她应该死心了吧。”云锦书道。
回轮东叹口气:“达沓的姑娘,倒是容易看开。但是她会恨你的。”
他几乎毫无预兆,突然问道:“这样很危险吧,回头你我的事情成了,我当了天狼王,就替你把她解决掉,那样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还有你所做一切的人,就只有我了。”
……
他们聊得太久,言雁出去之后在宫殿里逛到越来越烦,不由得又绕了回来,看看他们到底聊完没有。
谁知道刚回来,就在门外听见了回轮东这番话。
她顿住了脚步,没有发出声音。
里面的回轮东仍说:“你不考虑一下?陷入情网的女人最是麻烦,根本无法控制她的行为。而且她知道的比我还多吧,包括你伪装成大叶支阿苏勒,还有那天晚上王宫中的真相,我至今怀疑,究竟为何五王兄会在你们在的时候突然谋反。”
云锦书坐在椅子上,拄着额头瞑目养神,听着他说。
门外的言雁紧张不已。
“阿娆告诉我了。”回轮东说,“那天言雁是被哲提骗去,意图不轨的。此事我并不知情,但是若哲提先被五王兄的人杀了,为何言雁能逃出来?我五王兄的人,可没有堪答那么好对付。”
他深吸一口气,转向云锦书:“我跟父王的感情有些微妙,虽然他是在物质上很宠爱我,但平时没有什么接触。所以,他死了我也不在乎,哲提或是迪瓦沙,这群人我更是没有什么感情。所以我不在乎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结果是我要的。但是别人呢?言雁呢?你放心吗?”
言雁听着,用力攥紧了手。
她忽然听见云锦书的轻笑声。
“回轮东王子,你自己说这些,你自己能办到吗?”云锦书笑完问道,“还是只是唬人,给自己壮胆?”
“我问你,是不是想杀言雁。”回轮东被他戳破,有些着急了。
云锦书果断:“不杀。”
回轮东愣了一下:“为什么,你又不喜欢她,她又有可能成为你的威胁,难不成真动感情了吗。”
云锦书说这么多话早就累了,皱眉道:“杀的人越多,需要抹除的痕迹也就越多,留下的仇恨也越多。你怎就不想,如果我斩草除根杀人灭口,杀了言雁,为何还要留一个你?杀了你让言雁做天狼王,不也行?让大王子、五王子做,又有什么不行?”
他起身靠近回轮东:“对,我也是人,不可以有感情吗?我不杀你,不杀言雁,不想让连笳拉贡旗和你的家人送死,是一样的正常人会有的感情。我不想成为你想象中什么都能做到的兵器,我更想回家,吃着达沓的葡萄,陪我自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