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出宫不容易,他们能出去一趟都是拿了皇后娘娘的手谕。再出去怕是不行了。”芙蕖道,“太子殿下可知道此事?”
“这就不清楚了,我后来去东宫告诉了贾公公,他没回复我,只叫我先回来。”
“你还行啊,挺精的。”芙蕖叹口气,“还知道告诉太子殿下一声。”
寒香掐腰:“这时候谁不得精一点?赶紧回去,也许小殿下就要救回来了!”
……
那木板车立着的杆子高的初月晚有些眼晕。
点天灯的时候就要到了。
她走过屋前的尸体,忽然想起了什么,蹲下来翻开那个中原人的衣服,从他怀里捡走那枚护身符踹起来,才跟着达沓人出门。
她被绑在杆子最下面,两胳膊架在一根横杆上捆紧,脚底踩着一个能活动的小板子,两边绳索吊在杆子顶端,用来把小板子、横杆连带着初月晚一并拉上去。
马厩失火,那些达沓人便推着小板车去后院一间矮房,从搭好的板坡上迅速溜了出去。后面又是一大片空地,前院传来脚步声,该是有人发现了他们。
达沓人大声呼喊,一行人将地上的竹条拽起来,初月晚没想到那些看起来很零散的竹条撑起来竟是一个硕大无比的笼子,竹条之间还订着白绢。随这只折叠的巨型“笼子”撑起,她才明白。
这是个大灯笼罩子。
她明白过来的时候,自己也被罩进了这只大灯笼里。
达沓人扯动绳索,将初月晚一点点吊起来,直到悬在木杆的顶端。
这灯笼里没有一个蜡烛。
她将会是那个蜡烛。
初月晚脚下踩着的小木板摇摇欲坠,她不敢乱动,可是板车一推,那木板和横杆都在晃荡,仿佛稍不留神就会让她从杆子上摔下去,不死也要断条腿。
怕什么呢,前世都断过腿的。
初月晚咬紧嘴唇,闭上眼睛安慰着自己。
达沓人推动板车,在木杆下面的柴火上浇油,几名健壮的男子骑马开路,锋利凶悍的马刀劈开赶来包围的人,在鱼市中开出一条路,其余人拽着板车冲到河岸。
逃出马厩的荆叱方才要回去解救初月晚,却没能赶上他们去后院的速度,转头又出来到街边等待时机,眼看着板车推出来,荆叱顿时从杂物中钻出,避开羽林军和开路的达沓人嘈杂的冲撞,一下滑进板车下面,蹬住板子藏在底下被一起拖了出去。
初月晚颠得头发昏,小木板发出轻微的“咔咔”声,他们冲到河岸之际,那不够稳定的长杆子狠狠往前欠了一下,小木板应声开裂,初月晚慌忙抓紧两边横杆,脚蹬在那团固定杆子的绳索上,勉强站住。
断掉的小木板从灯罩下的洞坠进河里,泛起一片涟漪。
初月晚大气也不敢出。
这杆子上和她的衣裳上面都是滑溜溜的油,如果下面点火,火就会沿着杆子烧到她的身上。初月晚猜测,这木杆很粗,怕是把她都烧得体无完肤了,底下的木杆也断不了。
这个时候还要冷静,有点强人所难。
初月晚只能用力垫着脚踩住那一点挂好的绳索,不然只凭着两根胳膊挂在上面,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可是踮脚又能踮多久?
幸好是练过的。
她在上面默默祈祷自己能够得救,荆叱则悄然放开板车,向河边挪动。
他不能轻举妄动,必须看好了时机接住初月晚。那些达沓人已经点着了火把,在周围威胁羽林军等人不准他们靠近,要是火苗沾上木杆,恐怕就难以应付了。
几方人马对峙着。
达沓人举着火把叫嚣,但在场没什么人在意他们说了些什么,每个人都紧紧盯着他们的动作,还有初月晚究竟在什么地方。
宅子里面找了没有,烧着的马厩中翻出来尸体也显然不会是十岁的小女孩。几乎可以肯定,那个没有点亮的灯罩子里,藏着公主殿下。
初月晚听着他们的念诵,都是关于“指引”和“牺牲”的话,她极度紧张疲惫,已经没办法理解那么多的信息,只能囫囵听着,当做分散自己的注意,或许还能够多撑一会儿。
远处河对岸的楼上,初永年扣紧两袖踏上栏杆,提弓搭箭瞄准对岸。
初永望走到他身后,静静站着,眉头拧成一股结。
这边根本看不清楚。
达沓人举着火炬乱窜,主要靠着羽林军和周围建筑上的光照着位置,能看到立在河边一个高高的架子,像是一盏巨大的灯笼。
那就是“天灯”吗?
“小裕宁在灯罩子里。”初永年比量了一下位置,将弓松懈了些,“但是现在那些达沓人在周围走动,盲目射倒他们会点燃灯罩,烧着裕宁。”
“那就别射。”初永望沉声。
初永年没有再逗他,而是警惕又谨慎地再次搭弓,等待时机。
初永望攥紧双手。
老皇帝也奔上城楼,眺望河岸的那片光亮,惊恐道:“晚晚啊!那是晚晚吗!?”
河上划来船只等待打捞可能掉下来的人,然而那油裹着的,就算沾了水还是会烧下去,所有人严阵以待,火光照着鬓角的薄汗。
达沓人在板车前走走停停,将那冗长的话说完,齐声高呼。
“点天灯!!”他们举起火把向木杆聚集。
突然一阵疾风穿透人群,猛地击中板车边一个拿火炬的达沓人,那粗壮的男人竟然被撞飞了出去,连人带火把坠入河中。
达沓人瞬间大乱,羽林军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河中人将落水的罪犯拉起,竟发现他脸上钉着一支长箭,颅脑都射穿了。
“老十一!”初永望惊觉,“他还是去了!”
“稍安勿躁。”初永望瞄准那将要点燃柴火的达沓人,眨眼间连发三箭,将那几个人全部射飞出去。羽林军这回知道是谁放箭,立即冲上前兜住火把熄灭,拖走尸体。
剩下的达沓人匆忙分成两拨,三五个挥起马刀抵挡逼近的敌人,另外的继续围住板车,火把仍是烧起了木杆,火势瞬间窜进灯罩。
灯亮了。
“初永年你在等什么?!”初永望急忙提醒。
“等现在。”初永年迅速搭弓,盯准那枚明亮的“天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