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鸟鸣声将她唤醒。
天蒙蒙亮,窗棱透过淡青色,初月晚没有立刻梳洗,而是对着窗子发呆。
一连许多天留在前世,她有点焦虑起来。
一面是担心自己还没有问出事情的真相就回到那边,另一面,则是担心自己是不是无法再回到那边去。
这次来,仿佛是预算好的,可是其实她心里完全没有底。
窗外的清冷透进室内,估计再过一阵子,宫中的地龙就该加暖了。
自己该不是要留到那个时候吧?
她呆坐了一会儿后,芙蕖来了,见她醒着,便问了安,命其他宫人去收拾置备需要的东西,将做好的早膳端上来。
“殿下。”芙蕖见她眼神有些感伤,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今日要提南宫公子了。”初月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你说……会顺利么?”
“殿下一定‘旗开得胜’。”
初月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也对。”
我可是活了两世的福星大将军啊。
“那南宫公子,是什么人呀?”芙蕖好奇,“殿下为何如此在意?”
初月晚想了一想,道:“我们在一起玩儿过。”
芙蕖懵了,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公主您跟外人玩儿过啊。
她问:“是以前在经纬院认识的么?”
初月晚仰头看着她给自己弄头发:“不,是在摩天塔认识的。”
芙蕖:“?”
公主的事情到底不太好问那么多,所以芙蕖默默把嘴闭上了,给她挽好头发。今日为了显气势,弄了一对儿双刀髻,拿银簪高高地戳起来,绕上了两串白珍珠流苏。
“殿下真美。”芙蕖看着镜子里的她赞叹道,“一直穿戴素色,也遮掩不住红颜。”
“是么?”初月晚捧着自己桃子似的脸蛋揉揉。
“是呀,怪不得谁也配不上呢。”
初月晚摇头:“很多看起来相配的人,其实过得并不那么开心,所以不要以貌取人。”
二皇兄和二皇嫂那么般配,可肃亲王府之内冷暖自知。
何况如今,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是般配了。
初月晚穿戴齐整,宫人将小桌挪过来,给她用早膳。
盘中是几只精致的白豆沙糕,刻画成种种可爱的兽类,让人不忍心下口。
初月晚舔了舔嘴唇,夹起一只“小白兔”把头咬掉。
香甜绵软的口感一下子充盈在口腔,把她的精神头点亮。
“这个做的好好吃,是谁做的?”初月晚问。
“应顺今日在后厨帮手,这碟子点心是他做的。”芙蕖道。
初月晚才知道应顺还会做饭,这小伙儿真厉害啊,要啥啥会,干啥啥行。
“好吃,赏。”初月晚小手一挥,就赏出去了。
吃了一会儿,肩膀酸痛,初月晚不自觉地抬手在胸下垫了一把,趴在桌沿上接着吃。
芙蕖看见了,在旁道:“殿下,请不要把兔兔放在桌子上。”
初月晚筷子停了停:“兔兔吃掉了呀。”
芙蕖哭笑不得,捧住她搁在桌沿上的柔软挪下去:“是这个兔兔,放在桌子上不雅,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初月晚刚放松的肩膀再次酸痛起来,噘噘嘴:“可是好重,坠得肩膀痛……能不能弄个什么带子把它们挂起来?”
芙蕖也很为难。
“要是没有就好了。”初月晚戳起下一只豆沙团塞进嘴里,“为什么要长这么麻烦的东西。”
“以后殿下会喜欢的。”芙蕖点到即止。
初月晚一点也不喜欢,揉着酸痛的肩膀吃完早膳,匆匆忙忙出门去。
……
初永望已经去了议政殿,已经交代过今日初月晚的行程,所以初月晚没有特地去打扰他,而是直接去大理寺。
大理寺卿毛八千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一派严峻,初月晚被他请到茶房小坐,等了一阵子,才听见有人到了院中。
刚想把两只大白兔托起来待会儿的初月晚赶紧恢复端正坐姿。
“公主殿下,人带到了。”毛八千指引着她朝院中看去,曾在监牢中蓬头垢面的南宫缪已经洗净了身子,头发拢起来扎成一个揪,露出了脸来。
南宫缪的眼睛默默望着初月晚,初月晚却没有和他对视太久,转去看他两手。
“镯子你放在哪儿了?”初月晚问他。
南宫缪低了低头。
毛八千示意,狱卒将他的衣领拽开,那个镯子的边缘从怀里露出来,证明还在他身上。
初月晚放心地点了点头。
身为养尊处优的公主,见到一个脏乱无礼的罪人非但没有露出嫌恶的神色,反而格外镇定地与之交涉,毛八千从昨日就有些钦佩起初月晚来。
坊间一直流传,这兄妹二人都有些天煞孤星的意思,皇上不肯立后纳妃,公主不肯轻易嫁人,本来以为公主会嫁给回京的云大人,却不想才没过多久就退了婚。
毛八千现在想想,退了好。
那云锦书,配不上裕宁公主。
初月晚走到南宫缪面前,道:“你要见什么人,把镯子给谁,你不用告诉我,只管朝着那边走就好。”
南宫缪瑟瑟呆站了一会儿,扭头到处看了看。
“这里是大理寺,要站高点看看么?”初月晚担心他是分不出地点。
南宫缪却摇头,马上转身朝着大理寺的门走去,他身上拴着链条,一群小吏跟着他,仿佛牵着一只狗。
初月晚对这个场面看不下去,可是为了不让他逃走,不能轻易解开束缚。
“这样未免太像一个罪人。”初月晚跟毛八千道,“要是他见的人本身不愿被发现,这样浩浩荡荡去了,岂不是打草惊蛇?”
“公主殿下可有什么高见?”毛八千问。
“松开他吧,找个十步以内能将他抓回来的人随同。”初月晚道。
毛八千皱了皱眉。
这个南宫缪虽然已经受刑没有那么强健了,但也是有功夫在身,十步以内能抓住他的人,怕是不多。
毛八千怀疑她是不是想要指定“某一个”人。
“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毛八千预备着旁敲侧击一下。
“裘中郎。”初月晚说。
毛八千愣愣。
居然不是云锦书?
初月晚说完,命人拿着令牌去叫裘鸣。
她自然不是随便叫的。